十月的天空总是晴朗的，没有太多的雨云，只是风会带着一些枯黄的落叶和褪色的花瓣，在空中描上几许淡淡的愁绪。

    十月的一天，怅风收拾好行李，准备回到他来的城市。他提着简单而沉重的箱子离开时，没有人来送他。当列车的汽笛鸣响时，站台上也没有人与他挥手道别。他只是一个人坐在窗口的位置，黯然的望着窗外的天空。他是毕业生中最后一个离校的人。

    当列车临近终点站时，他望着窗外这曾住过多年的城市，心情是复杂的，感觉也是熟悉而又陌生的。熟悉的只是这城市的名字，陌生的感觉却一言难尽。他沿着那条熟悉而又陌生的街道回到家里，睡了漫长的一天。

    不久后，父母为他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但他没有去，他不喜欢那种每日重复度日的上班族的生活，这种生活会令他感觉生命只是在重复一天。他的生活是没有规律的，他热衷于这种存在方式。这让他不会感觉心灵的空间太狭小。

    他的大多数时间都是独自在房间里，紧闭着窗帘，房间里是暗暗的灰色，这让他觉得真实，他曾在日记中这样写到：灰色是人生唯一真实且贯穿生命始终的东西。

    有时候，他也会去郊外，躺在年幼时曾奔跑着放过风筝的的草地上，仰望天空雪一样洁白的云，那总让他想起年少时曾做过的那个梦。

    大雪纷飞的天空下，一个身着素衣的女孩，孤独的坐在一张长椅上，像是在等待着某人，美丽的面庞流露出淡淡的忧郁和无奈的神情，似有几许哀愁在明眸中流转，化作冰冷的液体，顺着面颊流下。怅风站在不远处窥望着，他踌躇着缓慢的移动着步履，过了许久，才走到长椅前，但那里已没有女孩的踪影，只剩下一滴泪水的结晶在原处闪动着晶莹。

    怅风一直都相信冥冥中的预示，他相信梦中的女孩一定会在他的生活中出现。那瑰丽而带着一丝凄迷的梦诞生在十月，那年怅风十五岁，他的心和那十月的天空一样是碧蓝而清澈的，悠远而充满希冀。

    但此时，他的生活中已没有任何的憧憬，他生存的空间是狭小的，他的生活也是低调的，没有半点激情。他从不像其他人那样和朋友聚会，看一场午夜场的电影，或是结伴去旅行。他总是一个人，独自在夜间冷清的街道徘徊，然后去一家冷清的咖啡屋，坐在僻静的一角，默默的喝着咖啡，埋着头，写些不知所谓的文字，直至十点的钟声敲响，然后起身离去。在咖啡屋的门口，将那些写满杂乱文字的白纸，扔进路边的垃圾桶。他的生活就是这样，终日被空白填充得满满的，写满文字的纸都被扔进了垃圾桶被处理掉。

    黎明的晨光，是一天中令怅风最懊恼的东西。当晨曦的一缕阳光，从高处的天空滑泻在他雪白的窗台上的时候，他的心情是忧郁的，因为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谁能与他分享这阳光。没有分享的东西是残缺的，他从不喜欢残缺的东西，他只喜欢几乎完美。每当这阳光越过窗台，照进屋子时，他总会拉上厚厚的窗帘，让屋子变得暗暗的，然后靠在屋角的沙发上，喝上一杯隔夜的咖啡，这苦涩而冰冷的液体总能让人暂时忘却梦中的影像和那段过往的回忆。

    那年，正值十月，秋日的午后，阳光明媚。‘ゅき’穿着白色的上衣和短裙出现在长风的面前，阳光中，像是一片浮云飘然而至。她脸上的神情却不似衣着那般明晰，似有一点沉郁。她告诉怅风，她在这里很孤独，她好想回家。怅风说，自己也有同感。他们之间，心灵像是有某种强烈的共鸣，这种共鸣让他们彼此想要在一起。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是朦胧的，怅风仍在犹豫，他不想过早的在这种情感上加上某种特殊的定义。

    当ゅき问怅风是否有女朋友的时候，怅风思考了很久，然后带着几分不确定的神情说：“好像有吧。”那时ゅき的眼神中是微寞的，但仍存一丝希冀，她拿出钱夹中的照片给怅风，希望他能珍藏。但怅风却并未领会其用意，在看过之后又退还给ゅき。ゅき沮丧的接过自己的相片，心情是失落而又怅惘的，他没有再说任何言语，只是一个人悻悻的回到宿舍。

    短暂的相逢、短暂的相识，生命中的许多事都是短暂的，就像秋风中的过客一样短暂。只有离别是漫长的。

    不久后，怅风听说ゅき交了男友，那时的心中只是一丝淡淡的失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失意却在与日俱增，在心中的某处凝聚成难以压制的抑郁。

    那年是九七年，怅风十八岁，印象最深的是那年冬天的一场雪，那是怅风在南方见过的最大的一场雪，怅风站在雪中，感觉那雪是凄美的，这让他想起身着白色上衣和短裙的ゅき。一丝莫名的痛楚像在心中的某处涌动着，这痛，难以形容，难以承受，也难以拭去。

    三年里，怅风几乎没有与ゅき接触，即便是偶尔遇上她，怅风也总是极力的避开她的眼神，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的原因，那像是在逃避，又像是在面对某种现实。

    虽然ゅき与男友交往没多久就分开了，但怅风却从来没有去找过ゅき，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直至临近毕业的侍候，他才鼓起勇气，想要对她说出在心中压抑了很久的话语。但ゅき的朋友告诉他，她已在几天前离开学校了，没有说去哪里，走的时候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只留下一本日文字典忘了带。怅风怀着失落的心情，坐在校园那片天空下，望着天空斯须变幻的浮云，沉默的坐了一整天。

    毕业的时候，他没有离校，而是仍在这片天空下仅仅的等待，他想，天空那片如雪的浮云一定还会回到这里，但她终归没有回来。一天，怅风在收拾行李的时候，不经意的看到她的那本日文字典，偶尔在里面看到了“ゅき”，他查到那个单词的意思——“雪”。这熟悉的文字，又令他想起年少时曾做过的梦，想起那梦境冥冥中的宿命。

    虽然十月的天空总是晴朗的，但偶尔还是会有雨云，灰色的雨滴意外的从灰色的云层滴落在怅风的长发上，顺着凌乱的发丝，流经他灰色的阴郁的面颊，滴落在灰色的街道。

    他时常会在这灰色的冷清的街道徘徊，希望见到那熟悉的身影。但那身影却只在流离的梦里流连。

    昨夜，他又做了同样的梦，当醒来时，一切都化作了虚无。黎明，他在日记中写到：

    ‘昨夜，在朦胧的睡梦中，又见到她的身影，清晰得犹如真实。我梦见我们重又相遇，且将永远的在一起生活。我沉醉于其中，希望这梦能永远的延续，直至生命的尽头。我感到无比的快乐，这是真正的幸福。我渴望这一切能在现实中得以延续。因为我已厌倦这孤独。

    然而梦醒时分，无数的情感都化作失落、忧郁和痛苦，或许是因为那已是流逝的过往，随着时光的流走，一切都不复重返，就连我想向她说一声“我爱你”，都因太迟而不再可能，我深知这一切。我曾努力的想要忘记过往，但每当她将成为我心中被遗忘的回忆时，她的身影就像如期而至的来到我梦中，让无尽的思念、忧郁和惆怅令心潮涌动。我想，我无法将她忘记，又不愿在这痛苦的生命中永远的延续。我只能祈祷，希望神能赐予我迷失的过往，我愿用一生的生命来换取为爱而生存着的一天的幸福。’

    每一年的十月都不同往昔，生命是一条悠远而无法折回的路，在这上面有太多无法挽回的过往。

    十月的最后的一天，怅风背上行囊，乘上去远方的列车，他不知道终点将在哪里，只是想一直这样漂流下去。

    十月的天空总是晴朗的，寂寥的天空没有一丝浮云，只有一缕怅惘的秋风，带着枯黄的落叶和退色的花瓣，飘向不只名的远方。

    (完) (作者:陈烬楠)(查看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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