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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
http://www.100md.com 2001年7月3日 北京青年报
     关于80年代,一个朋友做过形象地描述:一个年轻女人坐在草地上,侧着身体,歪戴着斗篷凉帽,也许身边还会放着一本书,或者玫瑰花之类的。(这是照片)

    我笑了起来,真是很贴切的。80年代虽然是个伟大的年代,可是那里头也有一些极腐朽的东西,比如追求造型美,过分计较,认真;因为过于理想,也容易愤怒;每个人都在追根究底,急吼吼地问,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相对于稍后90年代的松弛和疲软,它显得有些紧张了,也似乎莫名其妙。

    不久前,读过一篇女作家的散文,细算起年龄,她大约是80年代的青年,现在是老了,至少也有40岁了。她说:我喜欢穿着一袭白裙,一个人走在荒野里;我张开双臂,向风里跑去。我读了以后,心里汗涔涔的,也不知为什么,可能完全是趣味相左。

    我跟朋友们说,她真是胆大,这种文字都敢写,也不顾年岁,也不怕寒碜;在我,即便年轻15岁,回到少女时代,我也不会写出这样的东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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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庆幸,自己不属于80年代,因为我天生世故,不天真;对于这个时代的脉搏,我抓得很准,并不是故意的,我以为这是才能;虽然每代人的趣味都不一样,我们这代人,也许很快就被更年轻的人摔在身后,被他们嘲笑、批判,可是最起码我会小心翼翼,在不该说话的时候,我绝不说话;我以为沉默是聪明的,而且也尊严。

    想想真是没心肝,我对80年代的漠视是骨子里的,因为那不是我的年代,纵有千般好,也还是要挑剔的;一点细枝末节的缺点都不放过,刻意地纠正着。有一次,跟一个朋友聊起一位作家,他说,他的气息我不喜欢,那是80年代的。我说,你说说看,什么是80年代的。他想了想,很为难地说:比如,太强调姿态,他要过隐居生活,那样的生活里容不得任何杂质;他想办一份纯文学杂志,完全不受市场左右……

    我想了想,笑了,这理由似乎全不通。假如我们中的有些人,提出要隐居,要办一份非盈利性的文学杂志,非但不会有人嘲笑,传媒也许会推波助澜:“70年代以后”可谓人才辈出,不但有美女作家,现又出现了文学圣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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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因为年轻,我想,时代握在我们的手里,对的,错的,漫山遍野全是我们的。即便遭人批评、辱骂,即便将来的一切烟消云散,归绚烂于平淡,可这一刻也是好的;这一瞬间是我们的。

    想想真是奇怪,我们对于刚刚过去的那个年代是那样的苛刻,不能原谅;包括那个年代里的人,以及行为方式;可是对于更老的一代人呢,倒变得平安和宽容了。细究这其中的原因,倒也是复杂和有趣的。

    虽然说起“70年代出生”,全国上下一片嘘声;遭至骂名的就那几个人,罪状说来说去就那几样:颓废、堕落、糜烂、功利性……可我仍为她们抱不平,因为是自己人,在同一个年代里出生,在二十年后长大成人(中间正好越过了80年代);因为是自己人,我能够明白,虽然成长的环境、际遇、志趣都不一样,即便不赞成,我也愿意去懂得。

    我说过,不管怎样,我还是喜欢她们的;都是简单的人,一眼就能看到底的,也不吓人。即便糜烂也是单纯的糜烂,不像上一代的女人,是拿爱情当做幌子的,爱得死去活来,简单的男女之间的小事情,也要做得那么繁杂、地老天荒,想想真是不愉快。

    作者简介:魏微,女,生于1971年,江苏人,现居南京。1994年开始写作,1997年在《小说界》发表小说。著有小说集《情感一种》、《到远方去》以及长篇《流年》、《浪荡子》等。, 百拇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