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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脆弱 [原创]
http://www.100md.com 2003年4月14日 姜涛
     仿佛就在前几日,还在嘲笑着广州城的“脆弱”。几百万人都因为一个词而陷入巨大的恐慌——“非典型肺炎”。这五个字象森林中的大火一般肆虐流窜着,到了一处便立刻火光冲天。可没多久,不知何处的一点火星在北京迸发,迅速燃起熊熊之势,偌大的北京城也一样“脆弱”起来。才发现一个城市是可以如此不堪一击的。不论它有多么强大的政治背景,不论它有多么雄厚的经济力量,可自然界总会制造一些危险穿透这一切,直达根本,想防吗?却终是防不胜防。因为城市存在的基础是“人”,人存在的基础是“命”,当有什么威胁到人的命时,城市必然会好像在风雨中飘摇一般,“脆弱”在这样的时刻,很有道理。

    不想自诩潇洒,从小到大也经历过几次地震的威胁,洪水的逼近,但从来都是一派满不在乎,小小年纪已大有一种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的达观。现在想来,那该是无知的表现吧,无知者必然无畏。可这一次,从未觉得有一种什么“灾荒”距离自己如此之近。这段日子“非典型肺炎”这个词以极高的频率在我耳边重复响起,而身边的人原本生动的表情都在一瞬间被同样的一块白色盖住再也没有了生气,――这一切使我名副其实的“耳晕目眩”,突然变得无所适从。我是医生,相信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次医护人员患病所占的比例。我们这些所谓的“白衣天使”成了疾病最早的牺牲者,我们象最先来到前线的战士一样必然要承受最猛烈的枪林弹雨。不,我不是恐惧,我已经成熟的会用“几率”这样的科学来安慰自己和别人。只是每当我听到那些惊人的数字,想到有那么多的同行脱下了白大衣、摘下了听诊器躺到了病床上,我就会感到难以言说的心痛。同样是同疾病斗争,可是却不再是用头脑,而是自己的身体,甚至是生命了。这难道不是一种悲壮吗?说到悲壮,是非典型肺炎让这种悲壮以数字的形式公诸于众。可是,是否有人想过,医生、护士,他们每天面对的是种种疾病,他们是否原本就面临着许许多多复杂的危险呢?岂止非典型肺炎,那么多的“炎”,那么多的“症”,那一种又不是致命的威胁呢?不说这些,单单是每天面对着形形色色的痛苦,又何尝不会让他们比别人活得都沉重!这是怎样一种悲壮的职业!
, 百拇医药
    记得曾有一次在外面听报告,说到现在有的医生被患者殴打,正愤愤不平着,却忽然听到不远处的座位上传来一个清晰的声音:“活该!”——我的心因为这二个字而骤然愤怒起来,我极想拍案而起与他理论一番,但又无比的清楚争吵不会使理解增多一丝一毫。我承认,这是一个缺乏理解的年代,可是人们对医生、护士的理解又是否过于微薄了呢?所谓医生,正如“书生”、“学生”一样,它只是一个职业。只因为一个“医”字便无端端神圣起来。于是,人们可以认为交了钱没治好病就是医生的过错,可是如果能那样,华佗、扁鹊早就长生不老。正如这次,当路上的人们只听到一声咳嗽就皱眉捂鼻的时候,当所有的小病都被忽略不计、走入医院的人骤然减少的时候,当患病的人盼望着医生的救治的时候,当躲在家里的人守着电视等着有效治疗方案出台的时候,他们是否想过,医生、护士,他们也是人,他们也同样怕死。可是,他们却只能在自己的口罩里多塞上几层纱布,然后守在自己的位置上岿然不动。我很想问问说出“活该”的那个人,不论你对医生有过怎样的不满甚至是仇恨,这回你会有所悟吗?如果,你还是要说“活该”,那我只能一笑了。

    刚刚听说一位相识的呼吸科主任去为一位患者会诊回来后就被隔离起来,他应该早就知道这样的结局吧。可他却不能不去。我也曾扪心自问,如果真的有一个“非典型肺炎”患者摆在面前,我会丢下他不管吗?答案毫无疑问是否定的。不是我有多高尚,只是,家有家法、行有行规,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么干脆连人也不要做了。

    所以,当所有的人都在恐慌,我们也不能恐慌;当整个城市都在脆弱,我们却不敢脆弱。, http://www.100m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