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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茫茫而发苍苍
http://www.100md.com 2003年4月17日 《当代健康报》 2003.04.17
     自我有记忆开始,我便记得我曾玩弄祖母手背上或手肘上那松弛、无弹性的皮肤以自娱。我轻轻将其拉起,好像拉太妃糖一样,然后兴致勃勃地看着它像蜂蜜一样,慢慢地、无力地弹回原位。

    祖母会在我如此做时,打我的手一下,假装对我的顽皮很生气的样子。然后我会一直这么玩,直到她的眼神有了笑意为止。事实上,她喜欢我碰,正如我喜欢她碰我一样。后来,我发现我能在她那穿着棉袜的小腿上轻易地压出一个凹陷,凹陷复原需要的时间很长,让我能静静地坐着观察它的发生。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凹陷愈来愈深,而且恢复原状所需要的时间也愈来愈长。

    祖母满怀爱心,穿着拖鞋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随着日子的过去,她的步伐变成拖着走,最后变成一种脚从不离开地板、类似滑行的移动。如果她必须走快一点,她就会变得上气不接下气。有时候,她会把舌头伸到下唇前,好像想借舌头表面吸取额外的氧气似的。她的心脏已经开始衰竭,老化的血液自老化的肺脏组织中取得的氧量比过去减少许多。

    慢慢地,她的视力也变差了。一开始,穿针引线变成了我的工作,但当她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控制手指时,便停止了修补衣服。几年后,祖母因看不清楚,不知道灰尘或污垢在何处,而无法继续洗盘子或扫地了。虽然如此,祖母却从不放弃尝试,以一种我们觉得徒劳无功的方法来证明她还是有用的。她要做清洁工作的想法,变成了日常生活中小冲突的起源,这导致了她觉得离我们愈来愈远,好像被孤立了似的。

    祖母旺盛的活力消失了,变得非常温和,但温和可能意味着——一部分是退缩、对身体状况每况愈下的默认,而这正逐渐把她与我们拉开,和生命一点点分离。

    其他的事情开始发生了。此时,祖母的活动能力变差,步态不稳,使得她无法在晚上上洗手间,所以她睡觉时需放一个便盆在床上,大部分的晚上,我都会被她找便盆的笨拙动作所发出的声音吵醒。很多次,我在黎明前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凝视着祖母的房间,看着她在床缘不舒服地屈着身,用不稳的手尝试抓着窗垫,来稳固她那摇晃、蹒跚的身体。

    祖母一晚要起夜好多次,那是因为年老使膀胱储尿容量下降之故。祖母从没有长期尿失禁,直到生命的最后几个月,祖母的身体才显露出轻微的尿味。

    祖母最后一颗牙齿也脱落了,她把所有的牙齿都装在一个小钱包里,然后放在梳妆台抽屉的最里面,32颗牙齿各不相同,那是祖母老化过程中一个个的里程碑。

    祖母即使没有牙齿,仍然尽量地吃。在她接近生命结束时,她甚至已没有力气去吃东西了,这使得她营养不足。摄食不足加上老化造成自然的肌肉质量下降,导致祖母外形的改变:相较于过去我所记得的健壮、肥硕的老太太,此时的祖母显得憔悴而瘦弱。她的皱纹增加了,肤色也变得苍白,脸上的皮肤似乎松垮垮地悬在那儿。

    祖母所一直维持的老式美感,在她九十岁时终于丧失了。

    (选自[美]舍温·努兰著《死亡的脸》李海推荐), http://www.100m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