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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疾病
http://www.100md.com 2006年4月27日 《当代健康报》 2006.04.27
     (黑龙江)岳力

    我原本是医药行业中人,自己也免不了偶而头疼脑热,所以可以说是对疾病有着双重的感受。但现在却不想在这儿谈论某一种特定的病症,想说的是“生老病死”里的那个“病”。生老病死,这是多么周全的一个体系,仿佛其中蕴含着什么匠心似的;虽然我是唯物论者,并不相信有造物主,但也觉得这实在安排得太妙了。生与死是根本对立着的,生就是不死,死就是不生;老虽是生得久了,却往往是生意更重;在其间插入一个病字,庶几可使生决心渐减,死意渐增,作了必不可少的过程。这个意思,差不多所有谈论自己病况的人都曾说到,譬如蒙田就说:

    “我患肾绞痛起码体会到这样一个好处:那就是它教我认识死亡,而过去我是不可能下决心去了解死亡,去和死亡打交道的。我愈是感到重病在身,剧痛难忍,我愈觉得死亡并不那么可怕。”

    病仿佛是死发出的一声你不能不回应的招呼;死成了一个具体的东西不再仅仅是不尽的黑暗。而作为基督教徒的莱茵霍尔德 施奈德在另一种“重病在身,剧痛难忍”的情况下,所以就更透彻了——

    “我简直无法不想,上帝要去无情地摇醒已拜倒在其脚下奄奄一息的睡梦中人——一个终归要睡去的病人。任何一位医生或护士,都不会去干这种傻事。上帝就更不会了。”

    这番话最可以用来说明我们通常所谓的“解脱”了。不错,死可以是解脱,但死是把人从什么之中解脱出来呢?如果没有疾病,如果没有其它类似疾病的折磨,人是不会要求什么解脱的;生是不会厌恶生的,生所厌恶的,只是生的不如意而已。死正是使人能够不再忍受他已不能忍受的疾病之类的折磨。

    这里我们看到病甚至替代了死而处于与生相对立的一方面,死反而成了对生的一种帮助了。至少也可以说,人面对病的被动使得人以主动地面对死。病就是这样使我们终于能够接受从根本上讲是不可能接受的死,我们因而也就把生老病死当成是自然的流序,人人都可以尽量坦然地面对这唯一一次生命旅程的行将终结。

    如果把“生老病死”作为对整个人生的说明,那么其中的“病”就不仅是疾病,而是可以指代的一切生的不如意,无论是来自自己的、别人的,还是社会的,或者根本是无名的。一切不如意都是对生的锻炼,使生能够在现实中落下脚来,从而使我们更能认识生的真正含义。生老病死,这里的生真是太好了,它给我们提供了全部基础,但是这个生永远不是一个幻想,不可能没有老作为它的趋向,不可能没有病作为它的负担,也不可能没有死作为它的结束的。

    16世纪的医生帕拉切尔苏斯说:“疾病是世界的譬喻,因为人人都在死亡中行进。”这是我很喜欢的一句话。我们看自己就是看世界。同时更清楚地认识了自己,而自己也不再是孤单的人了,所有细微的变化都指向某种深邃久远的所在。生真是沉重的一个字;但另一方面我又想,那么些在死亡中行进着的也正是被生所鼓动着的人们罢。, http://www.100m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