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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一个不掉队的卫生兵
http://www.100md.com 2006年10月5日 《当代健康报》 2006.10.05
     ——全国著名血液病专家、山东大学齐鲁医院博士生导师张茂宏教授传略

    实习生 张启航

    每次都拿第一块牌子

    1929年,张茂宏出生在江苏省宿迁市一个普通的家庭。父亲是个裁缝,家中有四个哥哥,一个妹妹,那个年代生活困难,六个孩子都靠父亲做衣服挣钱养活,但困难的生活并没有让这个裁缝父亲失去生活的信心——他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六个孩子生活的快乐,并让最小的儿子一直读到了大学!日后,正是这种面对困难乐观积极的态度在张茂宏的成长过程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或许是因为家庭贫困激人好强,在学习上,张茂宏从小就科科争第一,时时争第一。上小学时,学校为了激励学生们早早到校读书,特别写了三块牌子,上面醒目地刻着“一”、“二”、“三”,谁来的早,就可以拿到第一块牌子,能拿到这块牌子的人自然是了不起的--老师表扬、同学羡慕……为了抢到第一块牌子,张茂宏让父亲一早就把自己喊醒,有时自己醒来天还黑着,也不知道几点就往学校里跑,到学校时往往大门还没开,张茂宏就守在门口一直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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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无论寒暑,张茂宏总是第一个来到学校,总是第一块牌子的主人。

    现在回忆起来,张教授说这样的教育方式并不见得科学,可能会误导学生,可小时候家里穷啊!怕别人看不起呀!不过,也正是这种争强好胜培养起了张茂宏永远争第一的意识,而从小培养起来的这份吃苦耐劳、不怕困难的拼搏意识也成了他后来在医教研战线上克服困难,自强不息,永攀高峰的动力之源。

    咱家就盼你有出息了

    张茂宏上初中的时候,两位哥哥可以跟父亲帮工了,所以生活条件稍稍有所改善了,但上学的花销也大了,张茂宏仍时时交不起学费,买不起书本,但学习成绩却仍然优秀。逢年过节,学校里的老师会去张茂宏父亲开的裁缝店里做身衣服,来的每个老师几乎都会对着这位裁缝夸奖上张茂宏半天,并劝说这孩子是块学习的好材料,一定要好好培养。

    父亲听在耳里,甜在心里——虽然自己没有文化,干了一辈子小裁缝,但也应该出息一个孩子。“光宗耀祖在当时还是不敢想的,只盼着给四邻八乡的亲朋好友说起来也光彩,”如今的张茂宏教授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嘴角挂着一丝暖暖的微笑,“记得当时父亲激动地说‘咱家这棵枣树,就盼着你红了!’。现在想起来,仿佛还在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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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张茂宏自己也已经是快八十岁的人了。”眼前这位年近八旬的老人,回想起父亲当时的话语,仍然像刚刚受过表扬的孩子一样激动不已。也正是从那以后,十几岁的张茂宏开始像个大人似的,他觉得自己有责任扛起家里的重担,为父母分忧解难,他要更加努力的学习,用更好的成绩回报家人的关爱。

    1943年,张茂宏以优异的成绩考入高中,这时几个哥哥都已经陆续成家,家里的条件稍有起色,全家人都支持张茂宏继续上学。但通知书下来后,缴学费还是让家里犯了难。两位嫂子心疼弟弟,毫不犹豫地拿出了压箱底的嫁妆钱,硬塞到张茂宏的手里。最后,怀揣着家里人东拼西凑的学费,张茂宏踏上了去徐州念高中的路。

    那是张茂宏这辈子走过的最温暖的路。

    新的学期开始又结束,冬天过去春天来,转眼间三年高中走过来了,张茂宏最深的感受是饿肚子,最大的收获是年年考第一。高中毕业的那个夏天,张茂宏顺理成章地在高考中获得了优异的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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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中三年,张茂宏专心读书,虽然生活艰苦了点,但也算是无忧无虑。可高考成绩出来了,他却犹豫了:几年来家里含辛茹苦地供自己读书上学,自己对家庭非但没有贡献,学费还成了一笔很大的累赘,现在父亲的裁缝店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自己应该回去帮工贴补家用才对。可是转眼又一想,十几年寒窗苦读,就这样半途而废,倔强的张茂宏又实在不甘心——他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中。

    而这一次张茂宏又得到了亲人们的全力支持,父母和哥嫂都觉得茂宏书读的这么好,放弃了太可惜,关键时刻,父亲毫不犹豫的说:“还是接着来吧,多学点将来一定用的着,咱家以后还指望你呢!”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如今忆起,父亲的鼓励至今犹在耳畔,激励着张茂宏几十年拼搏奋进,始终不曾松懈。

    铜牌 伤寒和好友

    可以上大学了,那学什么呢?谈到报考学校和专业时,张茂宏教授说当时受三个因素的影响,这三种因素可以归结为三个词:铜牌、伤寒和好友。张教授边回忆边解释说:“小时候,我们家附近有个老中医开了间门诊,门前挂了个大铜牌,上面刻着”中医“两个大字,由于门诊就在我们家旁边,我没事就跑过去玩。每天看着铜牌晚上摘下来早上再挂上去,就觉得这一挂一摘很神秘,很有意思,以致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挂牌的活全都是我的了,那时侯就感觉当个医生挺好的。”不忙的时候,老中医经常对张茂宏讲一些中医小知识;老中医忙起来,张茂宏就看着他为人针灸、把脉、开方、抓药……;看着很多病人经过治疗奇迹般的好起来——张茂宏对老中医更加佩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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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显然,他喜欢上了医生这个职业。

    还是在上初中的时候,张茂宏曾得过伤寒,那场病几乎要了他的命,甚至病愈后很长时间都不能走路。多亏大夫悉心治疗,他才逃过一劫。也正是这场大病让张茂宏深切体会到疾病的痛苦和治病救人的重要。所以,在选择大学专业的关键时刻,他顺理成章地想到了学医。恰巧此时,一个信基督教的同窗好友对他说齐鲁大学的医学院是全国最好的,建议他一起报考,于是在各种综合因素影响下,成绩优异的张茂宏最终报考齐鲁大学,并且如愿以偿被医学院顺利录取,于是就有了山东大学齐鲁医院血液病的创始人和山东内科学首位博士生导师张茂宏教授;于是就有了今天这样一位八旬老人,安详地坐在办公室里的诉说自己漫长的从医之路。

    读大学要穿越封锁线

    1947年的中国,战乱,民不聊生,百姓颠沛流离。

    由教会创办的齐鲁大学是私立学校,学费昂贵,张茂宏考取的是医学院,学制七年。对穷学生张茂宏来说,在这样的条件下,能念完大学是件不可能的事情,刚进大学的他一筹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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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个时候,学校注册处一位姓付的老师找到他说:“我看过你的入学成绩,很高,可以申请奖学金免除学费,你只要自理生活费就行了!”付老师的话无疑是雪中送炭,奖学金解了张茂宏的燃眉之急,终于可以读得起大学了!可转过头来,张茂宏又发愁了——吃饭怎么办?遇到花钱的事怎么办?……一切都是未知数,甚至躺在床上睡觉时,张茂宏都在不停地想着怎么办,然后沉沉睡去。梦里,他会梦见父亲,会梦见儿时的艰辛与快乐,会再次听到父亲的鼓励……一觉醒来,张茂宏重整信心,继续读书,然后又是一天。日子就在这种轮回中慢慢地前移。张茂宏也伴着同学好友的鼓励和帮助继续着学业,“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要读一天也要把书读好!当时的张茂宏心里是这样想的。

    但爆发的战争并没有放过宁静的校园。1947年,解放战争打到了济南。1948年,学校被迫搬迁,预科搬到杭州,本科搬到福州。

    去杭州路途遥远,一般的行程是从济南坐飞机到青岛,再从青岛坐船去上海,然后再到杭州。但做飞机和船需要一笔钱,条件好的同学还可以承受,可穷学生张茂宏却拿不出这笔钱。怎么办?只有走着去,在大部分同学们坐上了飞机起程后,张茂宏和另外两个同学一起,开始了他们的行程,也遇上了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惊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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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济南城首先要穿过封锁线。虽说拿着学校的学生证明,两边的关卡都不用怕,但是真正穿越封锁线的时候,才体会到让人毛骨悚然的惊险——两条封锁线之间是三里宽的无人地带,在这里,连一只鸟都没有,静的异常可怕,无论哪边的冷枪炮弹都可能打过来,死亡随时可能降临--令人窒息的恐惧!张教授至今都记忆犹新。

    张茂宏一行三人和另外六七个人合伙雇了一辆马车拉行李。马车夫边走边对他们交代:以前自己有好几辆马车都让国民党的飞机炸飞了,所以遇到飞机要马上离开马车,躲得远远的。起初他们都还当故事听,不过时隔不久,“故事”真的就发生了——不知什么时候,一架国民党的飞机开始围着马车一圈圈的低空盘旋,车夫赶紧跳下马车,并招呼车上的人向庄稼地里藏,让马拉着车自己在前面走。

    张茂宏现在回忆道:“那时候大家躲在地里头都不敢抬,大气不敢喘,只听见飞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就这样来回足足有十几分钟的时间才离开,十几分钟,仿佛像一个世纪一样漫长,太熬人了!”马车很幸运,没有被炸毁。张茂宏和同伴们躲过一劫,松一口气,继续战战兢兢地往前走。穿越封锁线后第十六天,张茂宏和另外两位同学走到了杭州,见到了亲爱的老师和同学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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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患难同窗 终生挚友

    时隔五十几年,现在回忆这段往事,有些细节老教授已经记不清楚了,但是那份经历,当时的那种感受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份生死患难的情谊,张教授始终铭记心间。

    在那样一个动乱的年代,个人的力量是微乎其微的,同窗朋友对贫穷的张茂宏给予了巨大的帮助。时隔半个世纪,他回忆起同学们当时的帮助,每个人、每件事、每一笔资助都历历在目:“冬天冷啊,好友邵同学送了一床被子给我,他知道我没有钱,进城理发、洗澡都叫着我,然后抢着结帐;一个家在上海的同学,在我们学校回迁经过上海时,把我领到他家中吃饭。临走时,他父亲塞给我十个”大头“(”袁大头“银圆);同学赵华盛,家境跟我差不多,看我实在吃不上饭了,一声不响把家当中唯一值钱的金戒指摘下来送给我,我知道,那可是他父亲让他万不得已保命用的……”

    张茂宏靠着同学们的帮助,不仅生活有了一些保障,更重要的是精神上有很大的慰藉。艰难困苦中的友情最弥足珍贵,虽然后来朋友们都各自分散,疏于联系,但是彼此之间一直惦念,互相牵挂,深厚友谊亘古不变,千金不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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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新回到济南的学校,张茂宏继续专心学习,因为成绩优异,学费全免,吃住靠拿奖学金支持,经济上没有了大的负担,维持生存已经不成问题。张茂宏开始埋头读书,在学习中吸取养分,丰富自己,提升自己,为他以后从医道路打下了坚实的地基。

    福利部长

    解放后,教会不再负责学校的事务了,政府方面还未能及时接管,学校暂时没了支撑,这对一般同学没有什么,专心学习就行。但对张茂宏来说,就意味着奖学金没有了,生计又成了问题。张茂宏开始半工半读,与同学一起为学校画挂图,获得报酬,像组织胚胎学挂图等,既能解决温饱问题,又能练习绘画,还能复习以前学过的知识,可谓一举三得。张茂宏教授虽然是这么说,但乐观的背后透出的却是种种无奈与艰辛。

    就这样过了不到一年,共产党的干部入驻学校,正式接管了齐鲁大学。也为困难学生带来了助学金——每人每月5元,但不发给个人,而是放在学校食堂,由负责人统一支配来安排困难学生一个月的饮食。这件事正好落在张茂宏的身上,从那以后,身为学生会福利部部长的张茂宏做起了“窝窝头食堂”(贫困生食堂)的负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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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用这五块钱让大家吃好,张茂宏认真打理着食堂的大小事务,从买菜买米,到油盐酱醋,他都经营得很仔细,逢年过节还能让贫困生打打牙祭。现在老同学聚会说笑起来,都反映张茂宏把食堂弄得有声有色,大家伙都很满意。那个年月,日子虽苦,但大家在一起苦中作乐,精神上都很满足。

    繁琐的食堂工作并没有影响张茂宏的学业,他一直坚信“只有好好学习,将来才有出路”,七年的大学生活,张茂宏一直激励自己,在严格的淘汰制度下,从未马虎松懈过,不管遇上什么困难,他都不轻言放弃,始终坚持。工作后,医院人事处的同事做他的政审工作,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一个如此贫穷的学生怎么可能读完七年圆满毕业?而张茂宏凭借顽强的毅力和老师同学的帮助做到了,大学生活的种种经历成为他一生中最宝贵的财富。

    不掉队的卫生兵

    一个人一生应该坚持不懈的学习,做医生更是如此。张茂宏教授的座右铭是——学无止境,尽力做一个不掉队的卫生兵。在他看来,做医生就应该不断地学习国内外尖端的医学科技,不断地刻苦钻研疑难杂症,为病人减轻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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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教授认为,医生有三个老师:首先是领自己入门的老师,俗话说“师傅领进门”就是这个道理。但学生不能像小鸟一样等着老师来喂知识,要自己动脑思考,巨大的求知欲望是学生在知识领域探索的不竭动力,只有勤奋好学才能推动学生不断进步。老师手把手地教会我们了,能不能融会贯通就靠学生自己的努力了。

    医生的第二位老师是病人。人体很复杂,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同,医生应该针对病人个体化的差异,使用不同的治疗方法。临床观察是提高医生医术很好的途径,作为医生也应该花时间和精力走进病房与病人多接触,从病人身上,医生不仅可以提高实际解除病症的能力,积累经验,并可以通过对疑难杂症的研究,提高自己的专业水平和素养。好医生是在诸多病例累积下成长起来的。但这一点却是现在的医生都比较容易忽视和懈怠的。

    张教授认为医生的第三个老师是书刊杂志。书籍是帮助人增长知识,提高能力,不断创新最好的老师。社会发展日新月异,社会中人不进则退。各行各业都在强调创新,没有创新就意味着停滞不前。创新的前提是必须掌握国内外本专业领域中的研究进展,在前人的基础上不断探索方可能有所发现,有所创新。

    张教授对新一代的医生寄予厚望,毫无保留地将毕生所学倾囊奉献,他希望年轻的医生能够继承好的传统,治病救人,真正为社会发展做出贡献,实践着他的座右铭“学无止境,尽力做一个不掉队的卫生兵!”, http://www.100m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