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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消灭的疾病 不可遗忘的人
http://www.100md.com 2006年10月12日 《当代健康报》 2006.10.12
     ——国际著名皮肤科专家、山东大学齐鲁医院尤家骏教授传略

    本报记者 贾玉华

    尤家骏(1898-1969),山东省即墨县人,我国麻风病防治专业的开创者和奠基人,著名的皮肤性病专家、医学教育家、国际知名的麻风病专家,在国内外享有较高声誉。

    1926年毕业于齐鲁大学医学院,获加拿大多伦多大学医学院博士学位,曾任齐鲁大学医学院、山东医学院教授(一级),1956年担任副博士研究生导师。第二届全国政协委员,第一、二届山东省政协委员。曾获山东省卫生系统先进工作者和山东省先进工作者荣誉称号(特等奖)。在国家级和国外学术刊物发表论文30余篇,出版专著和教材8部。

    随着社会的进步,麻风病这个名字也许会在人们的视线中慢慢消失,但参与麻风病防治的一代代人不该被人们遗忘,他们用一生见证了可怕的“天刑病”由肆虐到逐渐消失的全过程。在中国近代麻风病史上,有很多值得人们永远怀念的人,尤家骏教授就是其中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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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家骏,别名尤修正,字修之,出生于山东省即墨县农村一户贫苦家庭,祖父及父亲均当过佃户,为周姓大户看守墓田。祖父下关东做木工多年,置下薄田数亩、草房一座,脱离了佃户处境。父亲尤开纪,务农为生,农闲时当货郎,走村串户卖针线,贴补家用,但无力供孩子入学读书。尤家骏的叔父在读私塾时,因人品好、学习好受老师器重而免交学费,后中了清朝秀才,到济南在私立商埠小学教书,当了校长,把哥哥家中长子尤家骏领出来读书。而尤家骏的两个弟弟则没有那么幸运,他们留在家中以种田为生,农闲时手工织粗布。

    1915年,尤家骏小学毕业后考人济南第一师范学校。自幼贫困的尤家骏很现实地考虑到就业问题,由于当时小学教员月薪很低,只有14元,而且还不容易找到空缺的职位。他以为学医找饭碗相对容易,遂于1918年9月未等毕业,就考入齐鲁大学医科,次年参加“五·四”爱国运动。1922年,叔父因肺结核病逝,尤家骏断了学费和生活来源,靠亲友资助才读完大学。

    由于出身贫寒,尤家骏深知上学得来不易,因而非常珍惜时间,尽量学些知识,本领练得好一些。在齐鲁大学读医科时,全班86人,因屡遭淘汰,只剩24人,像他刻苦读书又踏实实习的人,才能成为21名获医学博士学位中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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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学第四年时,尤家骏喜欢上了皮肤科学,深得院长兼皮肤花柳科主任海贝殖的赏识。1926年毕业后,尤家骏顺理成章地被留在齐鲁医院皮肤科工作,因月薪太低,2个月后转入泰安博济医院工作一年,后又被要回济南,历任齐鲁大学医学院皮肤科讲师、副教授、教授兼系主任。

    由于努力工作,谦虚好学,颇有建树,1932年8月,尤家骏被海贝殖院长送到奥地利维也纳大学皮肤病院专修,深造一年。留学时,因外国人看不起中国人,所以他发愤自强,刻苦钻研,把所学的知识和技术形成为详细的笔记和画图,并和其他珍贵资料一起带回国内。回国后,尤家骏接替海贝殖兼任济南麻风病疗养院院长。

    麻风病是一种古老的疾病,当时,人们对麻风病和麻风病人存在偏见,民间一直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麻风病是上天惩罚人的疾病,也被称为“天刑病”。这种迷信的思想顽固地盘踞在人们的思想中,为防治工作带来巨大的困难和阻力。在职期间,尤家骏以高度的敬业献身精神,不怕脏、不怕累,甘冒风险亲自到病房诊病。他对每位麻风病人同情、体贴,从不歧视,平等对待,体现了一名医生的高尚职业道德。他常常穿着普通隔离衣检查病人,带头消除人们对麻风病常有的恐惧心理,给青年医生、学生和家属、群众留下了深刻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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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4年,海贝殖回国,尤家骏接任齐鲁医院皮肤花柳科主任。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齐鲁大学迁至四川成都,尤家骏在出发不久因病返回济南治疗和养病,病愈时济南已沦入日寇之手,无法成行。1939年齐鲁大学医学院院长请张汇泉教授来电催尤家骏赴成都教课.正要准备动身,留守的施尔德院长竭力挽留,邀其共同支撑齐鲁医院工作。太平洋战争爆发后,该院的英美籍人员均被抓入潍县集中营,齐鲁医院被日本侵略军占为陆军医院,市民看病很不方便。1942年2月,尤家骏和一群老同事到新成立的济南市立医院工作,亲任院长兼皮肤科主任,继续为市民健康服务,并借此保存了不少医疗器械。抗战胜利后,他于1946年又回到复兴的齐鲁医院任皮肤花柳科主任、教授。这前后,南京国民政府卫生署长刘瑞恒多次以借、调的名义请尤教授到中央医院工作。尤家骏早就看透了其居心:国民政府官员许多人患有性病,让皮肤性病一流专家“伺候”他们,以保证这群腐败分子继续享受纸醉金迷的生活。由于多次拒绝,尤家骏得罪了这些所谓的权贵。

    1947年8月,尤家骏到美国纽约哥伦比亚大学中心医学院专修皮肤科一年,对皮肤霉菌学和皮肤组织病理学作了重点研究,带回—些稀有霉菌菌种和重要资料,回国后率先开展了皮肤病组织病理诊断工作。1948年4月,尤家骏自纽约赴古巴首都哈瓦那,代表中国首次参加第五次国际麻风病学术会议,会期13天。在大会上,尤家骏教授舌战群“儒”,以丰富的实践经验说明麻风病并非不治之症,驳斥了某些外国传教士,特别是英国某传教士的危言耸听、谎报疫情,把中国描写为麻风之国的无稽之谈,引起了强烈反响。回国前夕,尤家骏教授拒绝国外友人的劝阻,放弃国外优厚的待遇和生活条件,毅然返回祖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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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中国成立后,人民政府出于对群众健康的关心,上级卫生行政部门批示医院专建麻风门诊。尤家骏主持规划设计,在原门诊病房楼皮肤科门诊外面修建了麻风病专科门诊,向外单独开门,自成系统,严格隔离制度,避免交叉感染。尤家骏教授亲自主持工作,带领医师轮流应诊。

    1951年11月,山东省卫生厅抽调30名医护人员组成山东省麻风病调查队,由尤家骏教授亲自讲课、带领实习。半月后,尤教授一起参与对7个县历时3个月的实地调查,并作技术指导,写出专题报告,为新中国建立麻风病防治机构、加强防治工作提供了第一手资料。他还受国家卫生部的委托,于1951年、1954年、1955年和1957年四次在济南举办全国性高级师资麻风病进修班。1952年,尤家骏教授亲赴甘肃省主持西北卫生部举办的5省麻风病高级专修班,并受卫生厅委托在山东、广东省举办了中级麻风病防治进修班。1964年受卫生部委托,山东医学院承办全国皮肤病理学习班,主要由尤家骏教授讲课,并协助指导阅病理片。

    尤家骏教授一生辛勤执教,为全国培养了大批皮肤病学专门人才,桃李满天下,他曾教育他的学生说:“大家都不愿意进皮肤科、从事麻风防治工作,我们来做这项工作就最有意义,也最光荣。世界上只有高尚的人,职业却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在尤家骏教授的感召之下,许多学生投身到皮肤病、麻风病的防治工作中,成为著名专家。此外,尤家骏教授还曾担负越南留学生培训工作,有良好的国际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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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家骏教授从事皮肤科医疗、教学、科研和社会卫生工作40余年,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取得了丰硕的成果。

    1927年,尤家骏以抗酸染色法检查麻风杆菌,并熟练地掌握了梅毒螺旋体的检验方法,1928年用铋剂治疗梅毒病。1930年,在国内率先开展头颅浅部霉菌的分类与鉴别,并建立了霉菌实验室,对一些皮肤病的病因和诊治进行了研究。

    尤家骏教授最突出成就在于对麻风病的防治研究成果。1950年,他在中华医学杂志发表“现代麻风分类及治疗”,成为国内外麻风病专业的经典论著。其后他在中华皮肤科杂志等学术刊物陆续发表“麻风病讲座(一)、(二)、(三)”、“麻风病与婚姻的关系”、“麻风病的治疗”、“替彼松治疗麻风报告8病案”、“麻风病的病理学”、“罕见的瘤型麻风病例”、“世界上最年幼的麻风患者”、“结核样型麻风纯神经炎”、“五年来麻风病防治工作的发展”、“麻风病防治的新发展”、“广东、陕西麻风病防治情况”、“播散性黄瘤样型麻风一例报告”等一系列具有指导性的麻风病专题论文。对他在国内创用氨硫脲、替彼松药物疗法、氧气疗法、中药苦参疗法(与山东省中医院韦继贤院长合作首创)治疗麻风病的良好效果报道后,被迅速推广应用,获得很大的社会效益。在治疗过程中,尤家骏教授还对瘤型麻风的淋巴结和皮肤病变进行了组织学的对比研究,发现了世界上第一例罕见的瘤型麻风患者。此外,他还应用麻风菌素联合卡介苗注射预防麻风病。尤家骏教授总结大量的临床实践经验.撰写了《麻风病学概论》、《新麻风病简编》、《现代麻风分类与治疗》、《麻风病手册》、《麻风病图谱》、《麻风病学讲义》等麻风病专著,对麻风病的历史、病原、传染、分型、症状、诊断、治疗、预防以及流行病学等进行了系统而详细的阐述,对全国麻风病防治和科研、教学工作起了极大的推动作用,当之无愧地成为我国麻风病学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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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51年,尤家骏教授在我国首次发现并报道了黄色酿母菌,并探讨了硫酸铜、碘剂对该病的治疗,还用浅层X线治疗孢子丝菌病,均为国内首创。他还开展组织疗法、睡眠疗法、冷藏血等疗法治疗各种疑难皮肤病,均取得满意效果。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作为一位真正献身医学事业的科学家,尤家骏教授从不排斥外国的先进经验和祖同医学的传统经验,只要是对病人有好处,他都使用,如前述组织疗法、睡眠疗法外,他于1953年还研究和采用了苏联先进的驱梅疗法治疗梅毒病人;除用苦参外,他还研究过用中药鸟哥黄治疗麻风病的课题。

    尤家骏教授在长期医疗实践第一线,做了大量艰苦细致的观察研究工作,为麻风病、性病和其他皮肤病的防治进展做出了突出贡献,成为国内外知名的皮肤性病和麻风病专家、学术权威。除前述麻风病专著外,他还受国家卫生部教材编审委员会委托编写了《皮肤病及性病学》,被列为全国高等医学院校统一教材。

    有人说,尤家骏教授是医学家,更是社会学家。他严谨的治学态度、卓越的医学成就有口皆碑;他对我国麻风病事业做出的贡献更是不可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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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麻风病的防治,治疗难还是次要的。人们对麻风病的偏见根深蒂固,尤家骏带领麻风病调查队深入偏僻的山区和乡村开展工作时,往往会遇到很多困难和阻力。人们听说是和麻风病有关,对他们敬而远之。不少地方等调查队走后将用过的碗、盘子砸碎,被褥统统烧掉,以免留下祸根。麻风病人本身讳疾忌医,对开展工作也十分不利。许多从事麻风病防治工作的医生会因此而受到困扰,甚至他们的家属也受到不同程度的牵连。虽然困难重重,尤家骏教授和他的同事们并没有被吓倒,广泛深入基层调查、研究,宣传麻风病可防、可治、不可怕的科学观点和防治常识,努力消除人们对麻风病人的歧视、排斥和恐惧,让全社会正确对待病人、接受病人。在尤家骏教授的积极倡导和努力下,很多麻风病高发地区建起了麻风病院、麻风村,很多麻风病人治愈。

    疾病治愈,对于麻风病人而言,只是第一步。如何让社会接纳,融入社会中开始生活则是更为长远和沉重的话题。尤家骏教授不仅尽其所能,关心、救治每一个麻风病人,还把每个病人今后的生活放在心上。他带领医务工作者积极宣传麻风病知识,让社会上更多的人认识这种疾病,消除偏见,接纳麻风病人;他更关心麻风病人康复后的就业问题和社会生活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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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家骏教授以出色的工作对新中国医学事业的发展和人民保健做出的特殊贡献,被选为第二届全国政协委员和第—、二届山东省政协委员,并于1956年光荣地出席了山东省先进工作者代表会议,获个人先进特等奖。同时获山东省卫生系统先进工作者荣誉称号。

    中华医学会皮肤性病学会委托尤家骏教授牵头备函邀请全国麻风病专业工作者撰写麻风论文34篇,经详阅、修改并提出意见,最后评选出26篇,编辑成《麻风病专号》,于1956午1月出版,其中收录尤教授的论文最多,共有4篇。这对全国麻风病防治工作起到了很大指导和推动作用。他于1956年9月参加卫生部组织的麻风调查防治组,到广东、陕西调查研究并指导麻风病防治工作,做专题报告13次,均受到热烈欢迎……

    尤家骏教授高尚的医德医风、精湛的医疗技术和对我国医学事业的贡献,足以使他成为我国麻风病防治专业的开创者和奠基人,全国医务界的代表人物。然而,在“文化大革命”中,尤家骏教授未能幸免,被“四人帮”反党集团强加了种种诬蔑之词,惨遭迫害,致使其精神失常。在患病期间仍被强迫劳动,因病情恶化,于1969年2月13日不幸逝世,终年71岁。

    1978午7月20日,经上级领导同意,山东医学院召开了全体教职工大会,尤家骏教授终获平反昭雪,恢复名誉,强加给他的众多莫须有罪名一律推倒,并举办隆重的追悼会,将其骨灰盒安放到济南市英雄山革命烈士陵园干部堂。

    逝者长已矣,麻风病也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但有些人,有些事永远不该被遗忘,比如尤家骏教授。, http://www.100m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