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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医话
http://www.100md.com 2006年10月18日 《医药经济报》 2006年第119期(总第2374期 2006.10.18)
     北京电视台“红楼梦中人”大型选秀活动启动后,受到了各界的广泛关注,社会上也掀起了一股重温《红楼梦》的热潮。这不,国庆7天长假,北京电视台的《每日文娱播报》还特别制作了7期“燕园话红楼”节目,邀请红学专家对剧中人物进行分析、点评。

    就像外国学者喜欢研究“达芬奇密码”一样,中国的学者多对《红楼梦》情有独钟,不过研究《红楼梦》的版本、服饰、文化、美食、建筑、环境、花草、人物、诗词、政治、经济者众多,研究《红楼梦》中的中医药者还真少见。那么,《红楼梦》里头到底有没有中医药知识呢?桔梗今天特别邀请到胡献国老师坐客“医学堂”,来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胡献国:一部《红楼梦》,几多中医情。《红楼梦》里描写了大量的医学活动,我从事中医临床工作20多年,应用《红楼梦》中的一些药方,至今仍卓有效验。有感于此,在研读《红楼梦》的基础上,我编著了《看红楼 说中医》一书,今天我就根据《红楼梦》中的情节来为大家简略介绍一下其中隐含的中医药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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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钗胎毒服药祛之

    《红楼梦》第7回:送宫花贾琏戏熙凤,宴宁府宝玉会秦钟

    宝钗得了一种怪病,周瑞家的问道:“姑娘到底有什么病根儿,也该趁早儿请个大夫来,好生开个方子,认真吃几剂,一势儿除了根才是。小小的年纪倒作下个病根儿,也不是玩的。”宝钗听了便笑道:“再不要提吃药。为这病请大夫吃药,也不知白花了多少银子钱呢。凭你什么名医仙药,从不见一点儿效。后来还亏了一个秃头和尚,说专治无名之症,因请他看了,他说我这是从胎里带来的一股热毒,幸而先天壮,还不相干,若吃寻常药,是不中用的。”

    析:这“胎里带来的一股热毒”便是中医所说的“胎毒”。中医认为,胎儿孕育母体中,总不免感七情六欲以及饮食之毒,故胎儿未产之前,胎毒已随日积月累而蕴藏于躯体之中。不过毒有轻重之别,他日发为口病、游丹、痘疹等证,亦有甚与不甚之差。初生之去毒,盖借药物之力,借以减轻其毒邪而防后患之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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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氏闭经忧虑伤脾

    《红楼梦》第10回:金寡妇贪利权受辱,张太医论病细穷源

    张太医到了宁府,进了车门,到了东边小角门前下了车,进去见了贾珍之妻尤氏。也未敢气高,殷殷勤勤叙过寒温,说了些闲话,方问道:“今日怎么没见蓉大奶奶?”尤氏说道:“他这些日子不知怎么着,经期有两个多月没来。叫大夫瞧了,又说并不是喜。那两日,到了下半天就懒待动,话也懒待说,眼神也发眩。”

    析:蓉大奶奶(秦氏)“经期有两个多月没来”便是人们常说的闭经。女子年逾18岁,月经仍未来潮,或曾来而又中断达3个月以上者,称为闭经,现代医学将前者称为原发性闭经,后者为继发性闭经。中医认为,本病多为肝肾不足、气血亏虚所为,当以养肝益肾、补血调经为治。张太医认为蓉大奶奶(秦氏)闭经“是忧虑伤脾,肝木忒旺,经血所以不能按时而至……显出一个水亏木旺的症候来”,于是开了一剂“益气养荣补脾和肝汤”治疗,这个诊治还是合乎中医医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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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黛玉中暑实为受寒

    《红楼梦》第29回:享福人福深还祷福,痴情女情重愈斟情

    五月初一那天,贾母亲自前往清虚观拈香,故从者甚众。到了观里,张罗上香、礼拜、演戏,那日天气甚为炎热,跟着闹腾了一天,黛玉便“中了些暑溽之气”。第二天,贾母因昨日张道士提起宝玉说亲的事来,谁知宝玉一日心中不自在,回家来生气,嗔着张道士与他说了亲,口口声声说从今以后不再见张道士了,别人也并不知为什么原故,二则林黛玉昨日回家又中了暑。因此二事,贾母便执意不去了。凤姐见不去,自己带了人去,也不在话下。

    析:林黛玉的“中暑”,其实属于中医的“伤暑”,即所谓“阴暑”,与现今夏季的受凉感冒差不多。按《红楼梦》所述,林黛玉的“中暑”,不过是她到了清虚观中之后,因天气炎热,寻那阴凉所在多呆了一会儿,因身子骨虚弱,便受了寒,得了病。阴暑大致会有发热头痛、无汗恶寒、身形拘急、肢体酸疼、脘痞纳呆、舌苔腻等症状。但据分析林黛玉的病情,似乎并不严重,不过是阴暑轻症而已,故服用“香薷饮”,显系对症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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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玉遭苔 戒饮酸梅

    《红楼梦》第34回:情中情因情感妹妹,错里错以错劝哥哥

    宝玉因“在外流荡优伶,在家荒疏学业”遭其父贾政痛苔后,伤势甚重,只嚷口渴,要吃酸梅汤。然而袭人说:“我想酸梅是个收敛东西,刚才捱打,又不许叫喊,自然急得热毒热血未免存在心里,倘或吃下这个去,激在心里,再弄出病来,那可怎么样呢?”如此劝了半日,才没吃。

    析:袭人的话确实不错,符合中医忌口之理。中医学认为,疾病缠身时在饮食方面是有禁忌的。例如,小儿患麻疹、水痘期间,应禁食油腻、辛辣及鱼腥海鲜等发物;泄泻病人需忌厚味、滋腻、寒凉食物,不然会损伤脾胃,致使病症错综复杂,迁延难愈;痰湿病人忌肥腻、甘甜食品;水肿患者需忌盐;有咳嗽症状的病人,饮食不能过甜、过咸、过油、过辣;阳证病人忌热性饮食,阴证病人忌寒性食物等等。另外,在患病服药期间,凡是属于生冷(如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水果)、粘腻(如九层糕)等不易消化的食物,或有特殊刺激性的食物(如辣椒)都应避免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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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雯嗅鼻烟得“通”

    《红楼梦》第52回:俏平儿情掩虾须镯,勇晴雯病补雀金裘

    晴雯患病,宝玉便命麝月取鼻烟给她嗅些。麝月果真去取了一个金镶双扣金星玻璃的一个扁盒来,递与宝玉。宝玉便揭开盒盖,里面有西洋珐琅的黄发赤身女子,两肋有肉翅,里面盛着些药散。晴雯用指甲挑了些嗅入鼻中,只觉得鼻中一股酸辣,透入囟门,接连打了五六个喷嚏,眼泪、鼻涕登时齐流。宝玉笑问如何,晴雯笑道:“果觉通快些。”

    析:这种鼻嗅疗法,又称纳鼻疗法,是中医外治法的一种。根据中医辨证施治的原理,选择适当的中药作用于鼻腔,通过鼻粘膜的吸收作用、药物的治疗作用和肺朝百脉对全身经络穴位的刺激作用,来预防和治疗疾病,治法包括鼻吸疗法、药物塞鼻疗法、药物吹鼻疗法、水煎后闻吸疗法等。医学研究发现,鼻腔粘膜分布有丰富的毛细血管网,鼻腔的静脉与颅内静脉直接相通,且鼻腔血管丰富,而管壁缺乏内弹力膜层,为多孔性,所以药物经鼻粘膜吸收更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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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玉发痴急痛迷心

    《红楼梦》第57回:慧紫鹃情辞试忙玉,慈姨妈爱语慰痴颦

    紫鹃告诉宝玉,说黛玉要回南面去了,宝玉听说后“呆呆的,一头热汗,满脸紫胀”。袭人见了这般,慌起来,只说时气所感,热汗被风扑了。无奈,宝玉发热事犹小可,更觉两个眼珠儿直直的起来,口角边津液流出,皆不知觉。给他个枕头,他便睡下,扶他起来,他便坐着,倒了茶来,他便吃茶。众人见他这般,一时忙起来。王大夫看后说:“世兄这症乃是急痛迷心。古人曾云:痰迷有别。有气血亏柔,饮食不能熔化痰迷者,有怒恼中痰裹而迷者,有急痛壅塞者。此亦痰迷之症,系急痛所致,不过一时壅蔽,较诸痰迷似轻。”……一时,按方煎了药来服下,果觉比先安静……彼时贾母又命将祛邪守灵丹及开窍通神散各样上方秘制诸药,按方饮服。次日又服了王太医药,渐次好起来。

    析:这段写的是宝玉发痴,属于中医“癫狂”范畴,类似现代医学的“精神病”。精神疾病是指在各种生物学、心理学以及社会环境因素影响下,大脑功能失调,导致认知、情感、意志和行为等精神活动出现不同程度障碍为临床表现的疾病。宝玉听说黛玉要回去后,“便如头顶上响了一个焦雷一般”,沉浸在黛玉要回去的思念中,从而出现精神障碍,导致疾病发作。本病属中医“郁证”、“癫狂”范围,多为肝气郁滞、所愿不遂,或痰热阻滞、清窍神蒙,或心肝血虚、心神失养所为,当以疏肝解郁、清热化痰、养心安神为治。王大夫看后,说宝玉是“急痛迷心”,“亦痰迷之症”,给予化痰通窍治疗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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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赦笑说“针偏心”

    《红楼梦》第75回:开夜宴异兆发悲音,赏中秋新词得佳谶

    一年一度的中秋节,贾府热闹非凡:嘉荫堂月明台上,焚着斗香,秉着烛,陈设着瓜果月饼等物,真是月明灯彩,人气香烟,晶艳氤氲,不可名状。贾母上香拜毕,提议并率领全家登上凸碧山庄赏月,并作击鼓传花娱乐。若花传停在谁的手中,谁就“饮酒一杯,罚说笑话一个”。当花传停在贾赦手中,他喝完酒后说道:“有一家子,一个儿子最孝顺,偏生母病了,各处求医不得,便请了一个针灸的婆子来。这婆子原不知道脉理,只说是心火,一针就好了。这儿子慌了便问:‘心见铁就死,如何针得?’婆子道:‘不用针心,只针肋条就是了。’儿子道:‘肋条离心远着呢,怎么就好了呢?’婆子道:‘不妨事。你不知天下作父母的,偏心的多着呢!’”众人听说,也都笑了。贾母半日笑道:“我也得这婆子针一针就好了。”贾赦听说,自知出言冒撞,引贾母疑心了,忙起身笑与贾母把盏,以别言解释。

, 百拇医药     析:贾赦说的“针肋条治偏心”虽是笑话,但中医针灸却是临床有效的治疗方法之一。针灸应用针刺和艾灸的方法,通过腧穴的作用,使经络通畅、气血调和,从而达到祛除疾病、恢复健康的目的。现代医学研究表明针灸可使脑啡肽升高,调节自由基代谢,可以起到很好的免疫调节作用,有祛风湿、通经络、调气血、止疼痛之效。针灸治疗通常以患部及循经取穴为主,也可采用阿是穴(中医以病痛局部或敏感反应点作为针灸治疗部位的腧穴,又称天应穴、不定穴)。

    黛玉咳血休克而亡

    《红楼梦》第97回:林黛玉焚稿断痴情,薛宝钗出闺成大礼

    王夫人凤姐等过来看视。见黛玉颜色如雪,并无一点血色,神气昏沉,气息微细。半日又咳嗽了一阵,丫头递了痰盒,吐出都是痰中带血的。王大夫同着贾琏进来,诊了脉,说道:“尚不妨事。这是郁气伤肝,肝不藏血,所以神气不定。如今要用敛阴止血的药,方可望好。”

, http://www.100md.com     析:从症状上看,黛玉患的是“血症”,即“咳血”。引起咳血的原因很多,中医认为,本病多为燥热内盛、化火动血所为。从“黛玉颜色如雪,并无一点血色,神气昏沉,气息微细”来看,可能为现代医学中的失血性休克。若不及时抢救,有可能会发生意外。黛玉本与宝玉有“木石前盟”,谁知宝玉却成了别人的新郎。加之黛玉平素患有咳嗽之疾,且经常因宝玉为芥豆之事而烦恼,眼泪空流,肝气郁结,最终招致肝郁化火,肝火犯肺,咳血不止,一病而亡。中医治疗咳血,以清热凉血、宁络止血为治疗大法,内外合治可获显效。

    尤氏谵语通腑可安

    《红楼梦》第102回:宁国府骨肉病灾襟,大观园符水驱妖孽

    尤氏送探春回到家中,便有些身上发热,扎挣一两天,竟躺倒了。日间的发烧犹可,夜里身热异常,便谵语绵绵。贾珍连忙请了大夫看视,说感冒起的,如今缠经入了足阳明胃经,所以谵语不清,如有所见,有了大秽即可身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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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析:根据中医六经辨证的原理,尤氏是阳明腑实证,应泻下通腑,即“有了大秽即可身安”。现代医学解释阳明腑实证为粪便长期停留大肠,产生毒素,经过血液循环,播散至脑,导致精神症状所为。贾府中锦衣玉食,美酒佳肴,粗纤维食物摄入较少,加之不喜运动,故容易出现便秘。尤氏送探春回来,看见大观园“凄凉满目”,“心中怅然如有所失”,心神不振,卫外失职,故易致外邪侵袭,入里化热,与肠中燥屎相结,从而出现阳明腑实证,表现为身热夜甚,谵语绵绵。当以清热通腑为治,可选用承气汤类通腑泻实。

    香菱产难驾鹤西去

    《红楼梦》第120回:甄士隐详说太虚情,贾雨村归结红楼梦

    贾雨村在急流津觉迷渡口遇甄士隐,二人设具盘飧共食,吃完后雨村还要问自己的终身。士隐便说道:“老先生草庵暂歇。我还有一段俗缘未了,正当今日完结。”雨村惊讶道:“仙长纯修若此,不知尚有何俗缘?”士隐道:“也不过是儿女私情罢了。”雨村听了,益发惊异:“请问仙长何出此言?”士隐道:“老先生有所不知:小女英莲,幼遭尘劫,老先生初任之时,曾经判断。今归薛姓,产难完劫,遗一子于薛家,以承宗祧。此时正是尘缘脱尽之时,只好接引接引。”士隐自去度脱了香菱,送到太虚幻境,交那警幻仙子对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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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析:由此可知,香菱是因“产难”即产后大出血而“驾鹤西去”的。胎儿娩出后24小时内,阴道出血量超过400毫升时为产后大出血。这是造成产妇死亡的重要原因之一,发生率约占分娩率的1%~2%,一般多发生在产后2小时以内。如在短时间内大量失血使产妇抵抗力降低,就容易导致产褥感染,休克时间过长还可因脑垂体缺血坏死,且出现后遗症。因此,产妇要和医生合作,互相配合,以预防产后大出血发生。

    桔梗:以前看红楼,多有水过鸭背之感,一看而过,未能留下什么印象。可是一些曾经以为平淡无奇的场景,经过专家的一番讲解,一些隐含的深义渐渐浮出水面,竟有醍醐灌顶之感。希望本期的红楼医话,能让大家在重温红楼的时候会心一笑,再次感谢胡献国老师。

    医药经济报2006年 药店周刊第39期, 百拇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