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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导定,天下安?(2)
http://www.100md.com 2019年1月1日 《百科知识》2019年第1期
     《中导条约》关键条款的达成正是在冰岛雷克雅未克峰会上,而条约的最终签署正是在1987年华盛顿峰会上。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导条约》的缔结,与其说归功于施密特的倡议、里根的智慧、戈尔巴乔夫的妥协,不如说是时间进入20世纪80年代后,冷战的冰山已经出现了根本的裂缝,且日渐消融。恰如邓小平在1985年做出的判斷:苏美两家还在进行军备竞赛,世界战争的危险还是存在的,但是世界和平力量的增长超过战争力量的增长。

    枷锁是用来挣脱的

    与欧洲各国的欢欣鼓舞不一样,《中导条约》订立以来,美苏两国内部对该条约的反对声就没有停止过。苏联军方把戈尔巴乔夫戏称为“导弹脱衣舞总统”,认为《中导条约》限制了后来俄罗斯的军力发展,“上了美国的当”,属于“自废武功”。美国方面则迁怒于中国、印度、伊朗等发展中大国,认为它们正是抓住美苏(俄)按下陆基中程导弹暂停键的契机,大力发展自身的陆基中程导弹技术和核武库,从而使美国在相关热点敏感区域的影响力受到掣肘和限制。

    奥巴马政府时期亚洲政策顾问凯利·马格萨门说,中国不受《中导条约》约束早就让华盛顿的决策者“烦恼不已”,美国国防部也厌倦了只能通过从舰船或飞机上发射导弹这样的手段制衡中国,《外交杂志》刊文《关于〈中导条约〉,特朗普是正确的》力挺美国“退群”,认为“既然是一个关于限制核武器(运载工具)的条约,它就必须包括所有的拥核国”。实际上,对于美国的算盘,俄罗斯也早就心有戚戚:2007年慕尼黑安全会议上,普京表示《中导条约》已经“不再具有普遍意义”,因为“朝鲜、韩国、印度、伊朗等一批国家已经拥有了这种导弹”。

    在实际行动上,美俄“反悔”心态更是一览无余。2007年,为阻止美国在东欧部署导弹防御系统,俄罗斯暗示将退出《中导条约》,重新部署能覆盖西欧的中程导弹。同年,美俄向联合国提议,要把所有拥核国纳入《中导条约》,但未获通过。2014年以来,美国和北约多次指责俄罗斯生产和试射的9M729型导弹违反了《中导条约》,俄罗斯以“没有证据”进行否认,并倒打一耙说:“美国部署在罗马尼亚的导弹防御体系使用了岸基宙斯盾系统,这些发射装置只要更换软件程序就可用来发射进攻性导弹,而不是反导导弹。”在美国提出退约后,普京声称:“如果美国退约引发新的军备竞赛,俄罗斯将会对等报复美国部署在欧洲土地上的新导弹;如果美国把导弹送到欧洲,那么同意这么做的国家便是把本国领土置于可能遭到反击的威胁之下。”

    针对特朗普的退约决心,固有“引发二次军备竞赛”这样的担忧,但“唱反调”似乎越发不合时宜了,唯有向前看才是正路。《纽约时报》预测:“美国退出后,可能会部署一种可从陆地发射的‘战斧’巡航导弹,而核弹头经过改造后也可装载于‘战斧’导弹上。”保守派智库“企业研究所”学者卜大年则认为:“退约将为美国在关岛和日本部署更隐蔽的公路机动常规导弹铺平道路,这将加大中国对该地区美国舰船和基地实施常规打击的难度,还可能迫使中国加入耗资巨大的军备竞赛。”

    相较于媒体和智库的激情,技术官僚反而显得比较理性。美国空军参谋长早在2017年6月国会听证时,当被问及是否需要在东亚部署陆基中程导弹,他干脆地回答:“不用,海基和空基的导弹够了。”特朗普本人一边说“美国将扩充核武库,直到其他国家醒悟过来”,一边却说要把国防部提交的2020财年7370亿美元的国防预算压缩到7000亿美元,这大不同于当年里根总统为逼迫苏联签署《中导条约》而大幅提高国防预算。况且,即便美国如愿退出,其在世界重新部署中程导弹的阻力,一点不会小于冷战时期。奥巴马政府时期国防部高级官员亚伯拉罕·登马克和凯利·马格萨门等均流露出此类担忧:“关岛、日本甚至澳大利亚都是美国部署导弹的可能地点”,但“很多与同盟关系有关的问题处理起来非常棘手”,“美国出台任何在亚洲部署导弹的政策都需要与盟友密切协调,而围绕美国退出《中导条约》问题的预期管理不当将会破坏亚太地区的安全”。

    戈尔巴乔夫接受俄罗斯新闻网采访时说:“美方退出《中导条约》是完全无法接受的,是一个错误。”

    但无论如何,从美俄十余年来围绕《中导条约》打的口水战和暗地里的较劲不难看出,两国都想退约,都在不断挑战条约,都在为“废约”积蓄口实,无非是谁先开口、谁彻底迈步的问题。在这个方面,特朗普当然不会让人失望。据说,特朗普在1990年接受《花花公子》采访时谈到他喜欢的东西时说:“除了金钱、女人、权力和我自己,就是核武器。”如今,能阻止特朗普实现他所有人生梦想的障碍已经很有限了,唱反调的“假媒体”“假智库”不足为虑,至于欧盟是否愿意、世界还是否需要这块限制“中程核力量”的遮羞布,就更不重要了。不挣脱这30年的枷锁,美国怎么能优先?

    迷雾与魔障

    2017年12月8日,戈尔巴乔夫曾说:“《中导条约》是开启核裁军的决定性步骤,撕毁条约会带来严重后果。当前俄美之间围绕条约产生的分歧不仅是技术性的,而且是政治性的,现在是政治应该发挥作用的时候。”

    政治正在发挥作用。美俄首轮沟通过后,俄方明确:美国将在约一个半月内正式通报撕毁条约,之后再过6个月条约就将失效。基于此,俄方同意与美方就战略稳定签订新的核条约,已向美方提议举行副部长级磋商。

    在《大外交》一书里,基辛格曾用“威尔逊主义”“根植于美国的乌托邦情节”来解释里根的思想。虽然世人并不看好里根的能力,但世人皆相信里根和美国一样有着“独特的道德立场”。霍布斯鲍姆说,里根“以他简单纯粹的理想主义心态,突破层层迷雾,冲出围绕在他身边的各种魔障,如意识形态贩卖专家、神经错乱的狂热分子、妄想升官发财的野心家、亡命之徒、职业战士等,凭自己的单纯相信了戈尔巴乔夫的诚意”。

    间谍出身的普京不是戈尔巴乔夫,商人出身的特朗普也有别于里根。不能说普京、特朗普的身上丝毫没有“纯粹的理想主义”,但我们必须发问:冷战结束近30年后的今天,和平面前,是否依然“迷雾层层”?战争背后,是否果真“各种魔障”? (顾登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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