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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心念念江南面
http://www.100md.com 2017年10月8日 《知识窗》2017年第4期
     挂面在手,挂念在心。

    挂面是悄然伸展在江南风里的玉须,丝丝透香,缕缕闪光。

    一碗清淡暖人胃,一生回味暖人心。

    江南面早在唐代就显其踪,银丝一般晶莹剔透,纤细如丝,人称“须面”,及至元朝,“挂面”一词,江南人口耳相传,此一正名,传袭至今。

    面与小麦相连,密不可分,一个是皮,一个是毛,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家住江南烟雨里,只是近年不见麦苗青、麦秆黄。记得小时候,麦是村里的寻常物,山林里,见缝种麦,长势喜人。

    秋风起,白雾升,母亲就会在嘴里唠叨“九油十麦”,提醒自己该去种油菜、播麦种了。

    冬来麦苗青青,不识庄稼的人会感叹:“这是谁家的韭菜,长得真好呀!”徒惹人笑。农人会在一旁纠正:“这哪是什么韭菜,是麦苗哦。”万世师表的孔子先生毫不客气,斥之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冬去了春又来,麦青了又黄。

    赶在江南梅雨来临之前,人们要抢收麦子。记得小时候,做农活最开心的便是跟母亲一起去山地里收麦。麦田是旱地,树林环绕,鸟雀啁啾,风不冷不热,温温和和,像抚摸婴儿的母亲的手。

    对我来说,开镰钊麦是乐,挥刀割稻是愁。初夏暖暖风,吹响快乐的号角,要割麦啦,我趁机上山,帮忙做事,顺便去树林里撒野。

    小麦收回家,被碾成粉,拉成面,凉在风中,千里江南,便有了浓郁的面香。

    拉挂面是个累活,也是个技术活,看似简单轻巧,实则隐藏着不为人知的辛苦和无奈。

    半夜三更起床,给面粉兑水、撒盐,接着揉面、发面。天麻麻亮,将发好的面捏成长条,然后裹在两根小竹棍上,一拉,再拉,拉成细长的丝线,再将竹棍插在凉架上固定,一架插满,移出室外晾晒。

    若逢阴雨天,劳神费力,苦累多时也无功,还浪费了面粉。做挂面的师傅和所有农人一样,靠天吃饭。他们对天气具有异乎寻常的敏感,渐渐有了预报天气的能力。太陽不够辣,风不够有劲儿,他们宁愿不出工。因为挂面干燥不了,成品就大打折扣。

    有次见师傅在阴天晾面,不禁打听个中原委。师傅说:“有时候,有风就可以晾干,有时有太阳也不一定能成。这说不清的,全凭感觉。”

    这么说来,使挂面干燥的,不全是太阳,也有风的功劳呢。

    等晾干了,收上案板,掐头去尾,一刀切成小段,再用纸一课,一筒江南面,就算成型,可以出坊,上市销售。

    小时候,在挂面包装纸上粘贴一块方方正正的红纸,便成了喜庆的代名词,频频出现在娶亲、嫁女、造屋、上梁等各式喜事场面上。挂面不止是面,还是喜庆、祝福和情义。偶有客人来,主人最热情的招待,就是下碗面条,放上肉丝,或者卧四个鸡蛋。

    老人做寿,煮一大锅挂面,挑到碗里,挨家挨户给人送去。一碗长寿面,是温热的人情,大写的风俗。

    一筒挂面,一份心意,挂面在手,挂念在心。

    妙的是,江南面还有治感冒的神奇功效。哪个孩子因风寒患了感冒,不必打针吃药,大人煮一碗清汤挂面,不滴油,不放盐,只洒一点葱姜蒜,趁热吃,连汤一起喝下,然后,钻进被窝发一身汗,第二天起来,感冒就不翼而飞了。你别不信,屡试不爽,说来真是神奇。

    一晃,江南不种麦已有多年,好在做挂面的师傅还在,买现成的面粉做,一代传一代,生生不息。江南挂面,一直会在风中,传唱心曲。

    那年寒假,带女儿去杭州,坐在百年奎元馆里吃一碗江南面,那大大的海碗,足足的味道,大过了一把挂面瘾。

    江南不止有烟雨,更有一碗银丝挂面,无须加盐,只撒葱花,于是白里透绿,恰似莺啼千里,风情万种。

    有人专门为江南面撰写了一副对联:三碗两碗碗碗如意,千条万条条条顺心。

    不用说,您也应该猜出横批了——

    江南面好。 (陈志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