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协和的“安宁疗护”(医院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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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末期，让患者不插管、不上器械，安静、有尊严地逝去
●劝告家属，帮患者完成心愿，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医患间其乐融融的景象在协和越来越多见。
“如果可以，在我即将告别这个世界的最后时光，能否让陪伴我的不是冰冷的器械，让我的身体少受些痛苦，让我的心灵多一分从容……”——一个生命末期患者的心声。
“当他孤零零地躺在白色病床上，全身插满管子，感受不到疼痛，也看不到希望。死亡对于他来说是什么？痛苦？绝望？没有尊严？”——一个生命末期病患家属的感触。
“我们陪着他们走过每一天，看着他们一点一点地走向生命尽头。我们的无力感没人能了解，因为我们太渺小了。”——一位照料过生命末期患者的医护人员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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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医学的进步永远追不上疾病进化的脚步。过去，面对生命末期的患者，医生、家属和患者往往都力不从心，深感内疚。但是现在，一种新兴的安宁疗护可以让我们有所作为，让很多即将离去的人安静、有尊严地逝去。
不慌不忙走好最后一段路
4月3日下午两点半，北京协和医院(西院)肿瘤内科的病房里很安静。楼道里不时有端着托盘步履匆匆的护士走过，两三位患者在家人搀扶下缓步前行。虽然这里看上去和普通病房没什么两样，却能给人带来家一样的感觉。
“真正的安宁疗护病房看起来就像一个家。”肿瘤内科一病房护士长郑莹对《生命时报》记者说，现在大陆很少有真正意义上的安宁疗护病房，也没有固定流程，更多的是一种理念，“我们要做的就是先把这种理念传递给大家。”肿瘤内科副主任医师宁晓红告诉记者，“安宁疗法”是台湾的叫法，大陆称之为“舒缓医学”，目前关于这一领域的探索越来越多，人们对它的了解也渐渐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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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11月初，在肿瘤内科病房工作了近12年的郑莹和宁晓红来到台湾，参加了一个叫做安宁疗护的培训项目。“居然人还可以这样死去。”宁晓红说，当时参加培训的医护人员都被震撼了。从台湾回来后，他们立刻开始寻找志愿者。2013年9月13日，第一批安宁志愿者走进了协和医院肿瘤内科病房。每周，他们的到来给病房带来了欢乐。郑莹说，这是除了医疗护理手段外，医护人员还能帮患者们做的事情。“我觉得这带给患者的益处，可能比医疗本身而言更大。”
“现在整个社会的普遍认知还是积极对抗肿瘤直到最后，所以大部分肿瘤患者会持续经历各种治疗手段，直到离去。”郑莹说，其实，在生命终末期，很多治疗对于改善患者生活质量或延长生存时间都没有任何意义了，反而会造成创伤，比如做气管插管，会让病人非常痛苦。“而安宁疗护理念的引入，让我们知道还有别的路可以走。”
面对生命末期的患者，医生的做法也渐渐在发生改变。“过去，对于一个病情严重的患者，医生一般会选择化疗或止痛治疗。但现在，我们会通过一种缓和的方式告诉患者或家属，‘依照目前的医疗条件，治疗只能做到这里了’。”宁晓红说，我们还会告诉患者和家属，除了对抗肿瘤，当下更需要我们做的是想办法减少患者痛苦。如果他有什么心愿没有完成，就抓紧完成；如果你有什么话想对他说，就抓紧时间说；如果你不舍得他离开，就珍惜现在与他相处的每一分一秒吧。“只有这样，他走的时候才能了无牵挂，才能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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协和安宁疗护的对象主要是处于生命末期的癌症病人。如果病人有接受安宁疗护的意愿，医院会用完整的症状缓解医疗以及爱心，陪伴癌症末期病人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提供身、心、灵的全面照顾，并且协助病人及家属调适心理，让生死两无憾。
“但安宁疗护并非完全不治疗，而是为患者提供一种更好、更积极的选择。”郑莹强调说。“我们会对患者适当地做些生命教育，让他们思考最后这段路应该怎么走。”郑莹说，但具体怎么谈，每一句话怎么说，怎么能让对方更容易接受，是一个艰苦的过程。“现在我们还不能大张旗鼓地宣传，担心患者感情上接受不了，会觉得被医护人员放弃了。所以，我们会事先做一些铺垫，还会在不显眼的地方放一些宣传资料，潜移默化地影响他们。”
就在几天前，一位患者看到郑莹在电视上做的节目后找到她，说：“我知道自己终归会走，但我不知道怎么办。”郑莹对记者说，“这可能是大多数生命末期患者内心的困扰。如果让他们知道还有这样一条路可以走，他们或许就能不慌不忙地把最后一段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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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我们还可以倾听和陪伴
今年20岁的小娟(化名)是位淋巴瘤患者，4月1日，她在家中去世。说起小娟的故事，郑莹几度哽咽。“3月底，她的病情突然加重。3月31日，我去病房看她，她说皮肤疼得厉害，我就试着抚摸她后背，见她没有反对，我就一直抚摸下去，陪她和她妈妈聊了很久。在这之前，她还对她妈妈说，她不想死。”郑莹无奈地说，这种时候，每个人都很绝望，但我们必须尽全力，能帮多少就帮多少。“去年12月1日，我们在病房给女孩过生日，年初的联欢会上，女孩唱了一首《不想长大》送给妈妈。”郑莹说，他们后来把当时的照片和录像都给了家属，最起码让他们有个念想。
“过去，我们也非常想为患者做点什么，可不知道该怎么做、怎么说。去台湾学习了安宁疗护以后，我们知道可以陪伴和倾听，即使聊聊家长里短，也能让患者安心。”郑莹介绍说，除了关注病人，安宁疗护理念还关注家属，要想办法让家属不遗憾，并且能够在亲人离去后继续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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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有一位患者，因肿瘤继发肾衰竭，家属和患者决定做血液透析，但透析前发现患者血压过低，可能有风险。这时候，患者的爱人找到郑莹，说他们想尽力，但也不希望病人痛苦。在其举棋不定时，郑莹建议她跟家人好好商量，共同做出一个决定。
“我的这个建议，就是安宁疗护理念很注重的‘家庭会议’。拿主意的这个人往往压力非常大，无论结果如何，今后可能都会自责、后悔，甚至被指责。”郑莹对记者说，但如果这是全家人深思熟虑后作出的共同决定，那么就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以后也不要后悔，“这样能减轻家属的压力和愧疚感”。
做安宁疗护，痛并快乐着
自从引入安宁疗护理念以来，协和医院肿瘤内科医护人员的工作量明显增大，但他们浑身都是干劲，正如郑莹所说，“痛并快乐着”。“开展安宁疗护以后，很多人在我的引导下安然离去，有的家属会在患者走后给我打电话、发短信，甚至来看望我，每当这时候，我都觉得之前那些辛劳和付出终归是能帮助人的，是有价值的。”郑莹说。
“学到一个好的理念，然后尝试运用到实际工作中，这种感觉真好!”宁晓红内心的喜悦溢于言表：“过去，我们眼看着患者无助地离去，内心也非常彷徨，还会因此产生职业倦怠感。但是现在，我们可以帮助患者做很多事，比如帮他完成一个心愿，比如陪伴，比如帮他减轻疼痛，比如帮助他和家属进行沟通……”安宁疗护还有助于缓解医患矛盾。现在，医生也开始学习通过耐心沟通、倾听，来化解矛盾。”
当记者问到了安宁疗护未来的发展时，宁晓红这样回答：“从医生的角度来说，我希望协和医院能继续推进这一理念，利用协和医院自身的影响力，让全社会更多地了解直至逐渐接受这一理念。我自己也会尽己所能地继续做下去。”现在，北京协和医学院已经开设了“舒缓医学”课程，这个理念也将被越来越多的医生推广下去。▲, http://www.100md.com(张 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