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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的性描写
http://www.100md.com 2001年10月4日
     一部成功的小说必然是多义性的,断然不是一两句概念性的言词可以作出主题表述,因此人情小说又被称为“世情书”,这个名称是最恰当不过的了。

    如果从世情中抽出男女之情,那末《金瓶梅》所描写的便是色情;它非但是一部****,而且还是性变态的****。在它出现以前和同时,已经有《如意君传》那样赤裸裸绘写性行为的小说和市民短篇小说中的不少色情描写,《金瓶梅》是那个时代和艺术风尚的产物,或那个时代的某一方面的精神和意绪的集中表现。更正确点说,是一种时代苦闷的宣泄。

    明代,在中国封建制度的躯体里,逐渐积聚起来的繁盛的商业经济已形成为冲击母体的蠢动力量。在同时的欧洲,文艺复兴以后,正是这蠢动的商业资本加上从海外掠夺而得的原始资本积累,导致了产业革命,走向了近代工业社会。按照经济发展的自身规律,中国的商业资本也只有转向产业经济,才是正常的出路。然而,中国强大而顽固的封建政治和官僚制度窒息了经济的正常发展,堵住了商业资本向产业转变的道路。官僚势力卵翼下的商人由彷徨、挣扎而陷于莫可名状的苦闷,于是自暴自弃,只能在浪费和纵欲中排遣恼怒,消耗积储起来的金钱和自己的精力。他们对这种自暴自弃的发泄行为并不自觉,只是客观规律支配下的鬼迷一样的无意识行为,《金瓶梅》所反映的就是这样一种时代的苦恼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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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瓶梅》的作者反映着这一精神而他自己并不意识到他所反映的是怎么样的历史内容。有些学者说《金瓶梅》作者在执行着对丑陋现实的批判任务。诚然,作者洞达世态,对各种社会丑陋现象或刻露尽相地加以揭示,或隐藏讥讽于字里行间,社会批判的企图是显然的; 但单就男女关系的丑陋现象言,并非批判一词所能尽包。他每每以欣赏的态度,津津有味地表现这种丑陋,某种意义上竟带有鼓励、赞赏丑陋现象的意绪。对此似乎可以作出两方面的解释:一方面,这是作者在晚明李贽、汤显祖、袁宏道等人所倡导的个性解放的气候下反理学统治意识的外化,有意宣扬肉欲以对抗道学的禁锢,何况当时浮靡的社会风尚也定然影响着作者的情趣;一方面,膨胀起来的商业经济找不到合理的出路,从而酿成的社会焦躁和苦闷,也感染着敏感的作者,使他也饱胀着发泄的冲动。这两方面的驱动力使作者肆心地表现并不值得称道的纵欲而带有至少不予痛斥的宽容态度。否则,就只有归咎于作者自己人性的弱点了。

    《金瓶梅》中赤裸裸的色情描写是评价它时所无法逃避的问题,因此,也有学者这样认为,作者抛弃了传统的小说美学,把现实中的丑陋引人了美学世界,从而完成了一次小说美学上的变革。若指这部小说广泛地批判现实的各种丑陋现象言,则中国小说揭露社会丑陋现象的作品有的是,《金瓶梅》不能算是创举;这一所谓把丑陋带人美学世界之说,大概是指对肉欲的丑陋表现采取欣赏的审美的态度而言。但是,要将肉欲描写置于小说中的显要地位而不是作为局部的插曲性的点缀,只用以偶然表现某些人物的生理、心理特征,那末在艺术上,据已有的现象来说,大概只有如下的三种情况,才具有审美价值,才可以把丑陋引人美学世界:一,宣扬肉欲是为了反对非人道的虚伪的禁欲主义,引申开去在中国就是反理学,西方就是反宗教统治;二,将肉欲精神化,或反过来说,将某种优美的精神注入肉欲,并藉以反衬社会其他现象的精神空虚;三,宣扬肉欲是为了表述某一哲学伦理意识上的倾向,如生殖器崇拜之类。除此之外,色情描写大概就称不上什么美学价值,只能归于庸俗趣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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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瓶梅》谈不上将向欲精神化,也没有给色情描写带上明显的哲理意蕴,唯一可以联系得上的是,它与当时思想解放思潮中的反理学的禁欲主义有关,这也不是创作主体出于美学上的觉醒的有意识之举,正像它的主角西门庆并不自觉他的生涯是在宣泄时代苦恼一样。说它将丑陋引人了美学,客观上可能有这种效应,但很难说是撇开了传统的自觉创新。《金梅瓶》的魅力,除了它对人生诸相的描绘深密入微,不像《绣榻野史》、《肉蒲团》之类的一味以渲染色情为能事外,就其色情描写言,和主人公以及他所代表的社会阶层的性格是合拍的,这种色情活动正与主人公及其社会阶层人物的感情发泄的取向吻合。

    没有多少文化教养的商人,不可能有高层次的精神追求,小说中描写的西门庆等人,连附庸风雅也没有能耐,只有雅得更俗,徒成笑柄。他们享乐的方式只能是原始本能欲望的满足:食与色。他们的发泄道路也只能如此,不是在佳酿美食上肆意挥霍,便是放浪形骸的恣情纵欲,实质上是朝着金钱和自己的生命撒气。《金瓶梅》充斥着酒宴和美食的铺叙,而且吃的讲究上也是缺乏风度的、暴发户式的,附庸风雅和逞示豪华的实质常带着市民的小家子气。《金瓶梅》充斥着性的、性变态行为的赤裸描写,但没有谈情说爱,没有温情的抚摩,只有直接而鲁莽地奔向肉体的游戏;偷情密约、传书递简也没有一点罗曼谛克的情趣,只是公开而率直的本能发泄,只有官能震颤而缺乏心灵上的波动。这种性快乐是性爱的最原始的形式,我们甚至不能从《金瓶梅》的人物那里寻觅到有如娼妓小说中所有的情爱。占有欲、权势欲、财富欲吞噬了一切,代替了一切,作者不能向他的人物要求这些物欲以外的其他东西。他把这些尽情地表现出来了,因而取得了艺术和现实对应上的和谐。这种男女关系的现象就成了纯情的爱情现象的强烈对照,这部小说也成了屹立于爱情小说之中(或之外)的通常爱情小说的反义的参照。, 百拇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