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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138901
送你一颗雪莲心
http://www.100md.com 2001年9月7日
     (一)

    大二那个暮春时节,长发飘飘、白裙翩翩的我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艾斯卡——一个来自乌鲁木齐的维族男孩子。

    最初的缘由是因为我们都考入了“音乐课堂”。“音乐课堂”是一门音乐进修课,主修声乐和器乐。那个时候,我们都疯迷吉它。

    每个星期四的下午,乐队的后面我轻轻拔弄着琴弦,用写满了清清楚楚爱慕的目光凝视艾斯卡的背影,我的心里常常满涨着近于绝望的伤感。像他这种男孩子是应该只存在于小说中的,他不该这么真实地站在四月里洒满阳光的落地窗下,那么青春四溢而又娴熟老练地拔弄着吉它。

    可我无从接近他,他太夺目、太骄傲了,无论站在哪里都会给人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我的美丽是单薄苍白的那一种;我的吉它弹奏永远只配做和弦;我的性格内向不善交际;我的衣服色调永远是淡到没有一丝激情的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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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春雨沥沥、蛙声起伏的晚上躺在床上开“卧谈会”,我毫无顾忌地对室友们公开了我的“暗恋”。她们多半笑我,让我别傻了,说我莫非要去做一个“新疆妹子”?只有小雪清清楚楚地说:“你确信你爱他吗?如果是,为什么不试试呢?哪怕只是为了告诉他你的感情。”

    我的脸就在一刹那烧成了红苹果。我想对呀,为什么我不能主动坦白呢,否则他永远不会注意到我的存在。

    事实上我忽略了,当时那个音乐课堂里已至少有一半的学生知道了我的“暗恋”,因为我是那样不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这其中,就包括了艾斯卡。但我却对此一无所知。

    于是当一次延续到晚上的排练结束后,一向寡言少语的我鼓起勇气对正准备离开艾斯卡说:“唉——很晚了,你能送送我吗?”他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好哇,没问题。”

    在那段长长的林荫路上,我终于向他吐露了自己的情感。他静静地听着,不发一言。渐渐地我的手心出汗了,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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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他停住了,路灯下他的目光里有一种冷漠的洞然,他开口了:“不,这是不可能的。”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寝室的,躺在床上发起了高烧,那纠缠了我整个春天的草长莺飞的爱情就这样结束了。之后我就离开了音乐课堂,也不再弹吉它,比从前更加消瘦苍白下去,只是一门心思地钻进了图书馆的小说部。

    但当我从图书馆里走出来,迎头洒上一身阳光的时候,艾斯卡的影子就凸现也来了——我知道,我仍在爱他,仍然无可救药。

    (二)

    转眼就要放暑假了,一天我们考完了古典文学回宿舍去,别人在七嘴八舌地对题目,我却一个人闷头不语。这时玲子突然捅了捅我:“唉,你看那不是艾斯卡吗?”我抬起头,就看见了颀长挺拔的艾斯卡向我大踏步地走来。

    坐在宿舍楼前的石凳上,艾斯卡温和地、一字一句地说:“你知道吧——我毕业了。今年暑假我们组织了一些同学去新疆玩,愿意一起去吗?我知道你很喜欢新疆,而且,你的老乡程浩也去。想好了就打电话告诉我——我们统一订票。”说完他塞给我一张纸条,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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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打开那张纸,上面是一张手绘的地图,标示着一条从西安→敦煌→乌鲁木齐的路线,甚至还标出了吐鲁番和天山天池。图的下面有一个电话号码。

    然而,想到了我的高中同学、大学校友、老实厚道的程浩也去,我最终决定接受这个“诱感”。就这样,我踏上了去新疆的旅程。

    到了车站我才发现这个“旅游团”的10个人当中,没有艾斯卡。“艾斯卡呢?”我问程浩,他说:“他在乌鲁木齐接我们。”天!我将和这些大部分素不相识的学生一起度过这么长的一段时间!

    去西安的特快是空调车,在夏天里显得很凉。半夜里我就感冒了,发起烧来,我单薄的身体是如此不经折腾。程浩他们立刻围上来,给我盖衣服,喂药喂水。一个叫郁华的胖胖的女孩让我靠在她身上,抱着我说:“真是弱不经风——你得好好锻炼!”恍惚之中,我睡着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快到西安了。大家正兴致勃勃地安排着游程——秦始皇陵、华清池、大雁塔、古城墙 ……如何能既省时间又省钱。不知什么时候,我渐渐被一种热情所感染,变得活泼,好动起来,融入了那打打闹闹的一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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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西安出发,向敦煌台驶近的时候,我的心情已经完全变了。我开始吃很大碗的汤面,放许多胡椒粉;我开始自己背很沉的旅行包,而不要程浩和别的朋友们帮忙;我开始关心和我同行的每一个人,渐渐竟成了他们的知心朋友 ……

    在敦煌下车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象男孩子一样,从列车的车窗口跳了下来——展现在我眼前的,是多么壮美而辽阔的一片戈壁滩!

    晚上在旅馆睡觉前,我经过走廊,偶尔听到程浩在打长途电话:“喂,噢 ……。你放心吧,大家都很好 ……她心情好多了,像变了个人 ……”我不由得站住了脚步,电话的那一头,是艾斯卡吗?

    早上,刺眼的阳光照在我脸上,把我照醒了。爬起来一照镜子,我吓了一跳:天!我晒得又红又黑,皮肤上泛着点点油光,两只大眼睛亮闪闪的,完全不是那个春雨沥沥的晚上与伤感纠缠的白皙女孩了!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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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我们要到达这次旅行的终点——乌鲁木齐了。我的心又开始被一种痛苦纠缠着,我又要见到艾斯卡了。他还会是那样冷漠无情吗?列车还没有停稳,我就看见了车窗外的艾斯卡。他那么明朗地冲着每个人笑,当他看到我时,我清楚地感觉到他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惊奇的感动的目光。他明了我的变化。

    休整一天后,我们启程去吐鲁番。因为车上有了艾斯卡,大家都格外开心。我们兴致勃勃地去了葡萄沟、火焰山、千佛洞,在天色将晚的时候又驱车来到了阿斯塔娜古墓群。这是一片建筑在戈壁滩上的沙化了的古城废墟。在这片废墟下,有一些保存完好的作为墓室的地宫。当其余的同伴们在对着两具木乃伊啧啧惊叹的时候,艾斯卡突然牵了我的手说:“跟我来。”我跟他来到地宫的另一头,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电,照着一面墙说:“你看。”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那面墙上绘满了精美绝伦的图画!与我在吐鲁番其它地方看到的西域风格的壁画不同的是,这面墙上画的是一幅在南方见惯了的那种屏风:用青绿的框子,框住了色调清雅的梅、兰、竹、菊。一瞬间,我感到这幽暗的、干燥的地宫里回荡着江南水乡湿润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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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面有一个故事,”艾斯卡缓缓地说道,“很久以前,这里住着一位汉将和他的家姬。但这位宠姬不习惯这儿的生活,不久就病故了。将军死后,便和她合葬在这里。他特地在墙上画了许多江南的壁画,希望自己和爱姬的灵魂能回归故乡。”

    艾斯卡看着我,接着说道:“你知道吗?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给我的感觉就像我14岁的时候,第一次看到的这些画儿——美丽、娇弱、充满幻想、富于灵气。当乐团的人包括程浩告诉我,你喜欢我,我简直不敢相信。我感动了许久,甚至想立刻去你寝室的窗下叫你,但我最后冷静下来了,那是不现实的,我们都该对生活负责一些,不是吗?所以当你告诉我你的感觉时,我决定毫不容情地拒绝你。我的泪水奔涌出来。可我太粗暴了,以至于伤你那么深。整整3个月我都内疚地看着你消沉下去。我想了又想,没有别的办法,一封信或一束花都不能消融你心中的痛苦。我知道你喜欢新疆,对这里充满了幻想,正好有几个朋友也一直想来,于是便和程浩一起商量了这次旅行。

    轻轻地,艾斯卡拂去我脸上的泪水:“原谅我吧,就像我离不开新疆一样,适合你的地方是南方。”当我们来到地面上,金红的夕阳正把千里戈壁染成一片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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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距我们离开乌市只有两天了,艾斯卡突然不见了,谁也不知他去了哪儿。他指派了他的两个朋友做我们的导游,未做任何解释就走了。在没有艾斯卡陪伴的日了里我不再忧伤。我渐渐读懂了这个维族男孩那一份美好的旷达的情怀。

    临走的那天晚上我们在旅馆里收拾行李,突然闯进来一个人,穿着不合时令的厚毛衣和皮靴子,一头乱发而且胡子拉茬,“蓝格呢?”他冲着大家叫嚷道。我大吃一惊:“艾斯卡!”他猛然转向我,笑了,我从未见他笑得这么憔悴又这么质朴,他从怀里掏出一团白以的看起来像叶子的东西,递给我。我接到手里,是一朵叶状花,白而厚重的花瓣间,有一个结实的、粗糙的、紫黑色的蕊,仿佛还闪烁着雪峰的清寒。

    “雪莲!”我惊叫了一声。

    “喜欢吗?是我在冰大坂好不容易寻来的。”我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拚命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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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注意到了吗?它的花蕊是多么朴实。正因为这样的花蕊,它才能最好地吸收阳光,才能在雪山上开得冰清玉洁 ……”突然,艾斯卡凑近我的耳边。“送你一颗雪莲心。”艾斯卡轻轻地说。

    我霎那间明白了这次旅程的全部意义。……多少次,我曾幻想着这个高大英俊的维族男孩能敲开我的窗子,送我一朵冰山上的雪莲。现在这个梦想终于实现了,而我也将永远离开他……但我知道,我没有错过这段缘分——两个尚未经事的少男少女,仅仅凭着真诚,便在这个无爱情的爱情故事里,诠释了一段最理智的人生对话……

    列车启动了。一片“再见”声中,我拼命向车窗外的艾斯卡挥着手,耳边又回荡起那个夏天乌市大街小巷里传唱的歌声:为你种上花,你能否看见它;踏遍烈日下的黄沙,是哪里掩盖了它……, 百拇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