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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身体的一些疑惑(2)
http://www.100md.com 2007年2月1日 《三峡文学》
     另一个事件也让我感触颇深。我的大伯,在自家的地里抚弄蔬菜时,倒地不醒,后被人发现扶回家。他归他的大儿子家管,大儿子在外打工,大儿媳此时不是把他送往医院,而是请了一个在医院做医生的亲戚来给他打了吊瓶,开了药,理由是用拉车拉他到医院的途中,路不平晃荡而导致死亡。她用公公卖菜积攒下来的钱,给他做了一副棺材,放在他住的屋子里。成天在他眼前晃动的不是子孙的脸和话语,而是那副漆黑的棺材,它越来越近地走近他,他那时会怎样想?我知道了答案,那就是等,等待某一天的到来。其实,他的病不算太重,只要在医院里住一段,好心调理一些时间,虽说不会完全康复,但至少生活可以自理,而他,却在病后不久就去世了。他的儿子回来后,没有一滴眼泪,只是红红火火的把他送到了地里,那片地是他常常劳作的地方。

    这些乡间的事屡而不鲜,等待死亡就像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在乡间,我常会看到五六十岁还很健壮的中年人,在自家的屋里放着两副用上乘的柏木做的棺材,柏树的郁香仿佛是为活着的人描摹着死后祥和的蓝图。对于小孩,两副摞在一起的棺材就是两个巨大的、有相当恐惧意味的口字或吕字,他们幼小的年纪尚未完全了解死亡究竟意味着什么,就被一个字压得蔽住了气。当地里挖的那个更大的口字装下这个小口字的时候,他们才模糊地意识到他们的爷爷被这个口字咬断,归于可以掩盖一切的泥土。中年人做棺材的动机非常明显,他们在中年的时候就为将来的死亡做着准备。当然,他们只准备了一部分,另一部分——一些老衣,葬礼上用的东西,则留给了子女,用他们的话说,是给子女留了个行孝的机会。
, 百拇医药
    这些与孝和死亡有关的事让想起八十年代初发生在陕南汉中一家医院里的一次震惊中国的医疗事件:中国首例安乐死,当时在中国的各界引起了巨大的震荡。实施安乐死的医生我已记不起他的名字,他在病人和病人家属的多次恳求下,看到病人所遭受的不可治疗的病痛的巨大折磨,经他们亲笔签字后,往他的身体里注射了足够让他深睡的药剂。而病人的另一个子女,无法忍受失去父亲的悲痛,将医生告了法院。可以想像,法院的判决将是中国医疗界的一件大事,判他故意杀人证据不足,他只不过是同情病人遭受的巨大难耐的痛苦,又是病人一方强烈要求的;判他无罪,那就意味着世代相传的“救死扶伤”的医学准则受到根本的质疑和动摇,一个以孝为重的国度将受到空前的挑战。这个医生后来被医院开除,他的后半生也因此改变,变得飘摇而怅惘。

    孝不仅是在心里,更是行动上,如果被完全表象化,形式化,那无疑是一种残忍。

    葬礼舞台

    在我暂时工作的学校北侧的街道上,有一天突然歌声大起,伴着巨大的敲击乐器的节奏。我打开窗子,歌声好像放大了好几倍一样地扑进办公室。对面楼房顶的阳台上,一个妇女正一边晾晒被子,一边向下观望——在一个空闲的地方,搭了一个高高的演出的舞台,幕是深红色的,两边垂下的幕上,是白纸上贴着的巨大黑字,一个年轻男子正在台上倾情表演,我听到的那曲是《天堂》,很有感情,颤音拖得长长的,在学校周围和楼房间波动着。舞台的前面,有一些抄着手的老人站在阳光下,漫不经心地看着。据说是一家的老人过世,用这种方式来纪念。其实,同村的两个老人一前一后的去世,为了挣谁家去帮忙的人多,比场面,一家请了乐队,搭起了台子。另一家也出奇招,在停放老人的院子里,放起了录像,是那种带色的三级片。帮忙的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具体的事做,无疑是打打杂,说说闲话,饭不仅可以白吃,烟白抽,再加上这样的感官刺激可谓是前无古人了。两家的葬礼大讲排场,比谁家花的钱多,谁家的人缘好。那几天,学校的周围真是世间的万花桶,学生们也无法安心地上课。

    这样的葬礼以这种怪异的方式进行我是第一次见到。舞台上的曲目内容繁杂,从流行歌曲,经典曲目,民歌,到地方戏秦腔和眉户,还有那种小青年唱的缠绵的爱情歌曲,葬礼变成了一盘大杂烩,各色人在上面相继表演。看来,在西郊这块不算太现代化的地方,人们对老人的葬礼看得很重——它不是为死去的人设置的,而是为他们的后人的脸面。葬礼的意义从根本上转了身,它不再是纪念,哀悼,不再是悲伤的事,而是一场财力和脸面的大比拼,可以采取任何方式来拼贴这幅无形的画面。

    (责任编辑张薇), 百拇医药(肖建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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