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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生命的另一面
http://www.100md.com 2007年4月17日 《生命时报》 2007.04.17
     死神悄然经过身旁的感觉,比死亡本身更恐怖。

    我对死亡的初体验与饥饿有关。那时我刚5岁,母亲带着我和4个姐姐与外婆外公住在乡下,父亲在县城谋事,不常回家,每次会带一个孩子进城去住一段时间。城里能吃饱饭,而且早晚都有那种个头很大、肉馅很多的包子。

    我就是因为吃包子倒了大霉。当时是夏天,一大群绿头苍蝇跟我一样馋,我们几乎是同时冲向装包子的大箩筐。很快,我就开始痛苦地在床上捂紧了肚子打滚,然后躺进一间洋溢着消毒水气味的病房,没完没了地拉肚子。先是拉不干不稀的流质,后来是黄水,再后来就是血了。父亲单位来了好多人,排着队给我输血。医生在我细小的手臂上扎满了针眼,后来没地方扎了,就扎屁股,等到手臂和屁股都扎肿了,全是针眼,再也下不了针的时候,我还是没能止住痢疾。医生这时就小声地对我父亲说:“这孩子没救了,准备棺材吧。”

    父亲当时就哭了。仍不死心的母亲每天哭哭啼啼地用菜心和大米熬粥,熬得烂熟之后,用纱布过滤掉硬物,再给我吃。但我的肠胃毫不领情,吃下去一会儿又拉出来。我整日昏睡,无休止地做着噩梦,一会儿升上云端,一会儿又坠落到深谷,我拼命地尖叫,身边飞舞着大片大片的蝙蝠……对我来说,童年的回忆好像就是这场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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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有一天,我侥幸地醒了过来,在父母欣喜无比的泪水中一点点地恢复生气,然后沐浴着阳光雨露,终于长大成人。20年后的某一天,我在北京游乐园“找死”,乘坐了人生第一次、可能也是最后一次的过山车,那种飞坠浮沉天旋地转的感觉,不由分说唤醒了我对童年那一次经历的记忆……

    可能是怕死,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敏感的人。

    1993年,那个潮乎乎的秋天。我正被18岁青春的巨大虚无感笼罩着,整天游荡在四川一所乡村中学里。高考在即,我心情恍惚,没半点信心,班主任不得不一次次把我从操场拎回教室。窗外,秋天的暮霭之中,一个身穿黑衣的电工正身手敏捷地爬上一根老电线杆。我看了一会儿,便趴在课桌上睡着了。

    睡梦中我看见了满天的蝙蝠在飞,金色的夕阳照耀着它们,它们不停地发出吱吱的怪声。

    我一下子醒过来。同桌女生表情极其夸张地对我说:“有人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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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才要死!”我恼火地说。她见我懵懵懂懂神志不清的样子,飞快地补充了一句:“不是你要死,是有人死了!”便不再理我,径直向窗前跑去。

    同学们挤到窗户旁边,课桌板凳被碰得东倒西歪,书本和笔掉了一地。“有人死了……”大家目光恐惧,有如大水来临前的一群小兽。

    我也挤过去,目光顺着电线杆往上攀爬,刚才的那个黑衣服电工,此刻正像一只黑色的蝙蝠在密密匝匝的电线上挣扎,手脚乱颤……我惊呆了!

    不过他最终保住了性命。这个原本10天之后要做新郎的电工侥幸得救了,但最后少了一条腿和一次结婚的机会。

    1993年秋天的那个下午,一群即将参加高考的少男少女共同经历了这令生命阵痛的一幕:一座老房子,一个雾蒙蒙的秋日午后,一群满怀理想和冲动的乡村孩子,一个遭高压电流伏击的年轻电工,所有这些场景与细节,凝成一副残酷的画面……

    就这样,前后两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我,清楚地认识了生命中“真实”的另一面。我不得不相信,人生很难会有幸福突然呼啸着从天而降,而灾难与厄运却随时有可能将你淹没;人生的旅途,往往是一种直面痛苦的过程,似乎只有痛苦,才能真正使人成长。, http://www.100md.com(张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