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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疤不是犯错的理由
http://www.100md.com 2007年8月14日 《生命时报》 2007.08.14
     善于记住别人对你的好,忘记别人对你的伤害

    醒过来的时候,我觉得头皮凉凉的,被一下一下地提起。“你醒啦?别动啊,在给你缝针呢。”我忽然想起自己好像正在骑车,一个男孩从右侧30度的高坡上俯冲下来,把我重重地撞倒在地上。

    我被撞了?我一遍遍地问大夫,她一遍遍地告诉我,是的。我的鼻子酸酸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这时候,爸爸出现在急救室门口。他笑着走过来,说,你不是挺好的吗,轻伤。

    那是20年前的一次事故。二度脑震荡,失血较多,头部缝了4针。我对当时受伤的情景几乎忘干净了,只记得爸爸微笑着向我走来。

    头痛欲裂想撞墙

    但此后,我被折腾惨了。头痛、恶心、焦躁,眼睛睁不开,不停地呕吐。每天要吃8片安定。那是一段天昏地暗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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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是头痛欲裂,想撞墙,再次撞破头,然后失忆最好。还有就是天旋地转,上厕所都坐不下去,好像天地倾倒,脚跟儿离地。失眠和噩梦就像孪生兄弟,轮番带着魔鬼的叉子,扎得我的心咚咚跳。

    我伤口附近的头发被剪得坑坑洼洼,其他地方因为几个星期不能洗头,血污、药水带着油腻,像是块抹布。妈妈当时不在家,我的习惯动作就是躺在床上挠头皮,挠地喀喀响,很痛快,好像能把自怨自艾的心情也抓出来。

    整整一个月,我呆呆地躺在床上看白墙,然后流泪。

    洗头是一次洗礼

    在那个年纪,人最大的愿望只有两条:美丽和聪明。可这次事故,让我一日之间失去了所有。头上的伤疤将来会不会吓坏别人?迷糊的大脑会不会让我考不上大学?疑虑和恐惧像肮脏的棉花套子将我的心一层层罩住,与病痛搅和在一起。真恨那个骑车撞我的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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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肇事男生在父母的“押解”下来到我家。我脸冲墙,无论他们怎么道歉,给我剥巧克力,我就是呜呜咽咽一字不吐。

    伤口终于拆线了。

    作为礼物,爸爸决定为我洗头。我躺在大床上,头放在爸爸的腿上,长长的头发垂下去浸入凳子上的脸盆。

    父亲一直以严厉著称,但那天,爸爸非常温柔,轻轻地绕过伤口,将自己试过的温水缓缓地浇在我的头上。我仰面朝天,看着洁净的水从水壶嘴里出来,心情真是太好了。

    爸爸的指甲在我奇痒难忍的头皮间游走,不停地问我,这里吗,在往上一点?真是一次洗礼。

    “我的女儿还是勇敢的。”他一句话让我眼泪又出来了。“人家也不是故意的,为什么就不能原谅?”就不原谅!我哇哇大哭。在康复阶段,脑震荡最不能激动。可爸爸并没心软。“你以为碰上了一生中最大的事了吗?这点轻伤算什么?”他竟然让我学习海军战斗英雄麦贤得。我知道麦贤得的故事。一场战斗中,他的脑浆被炸了出来,但他有意志,不仅取得了胜利,还救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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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你专心投入,你的成绩一定不会比别人差。伤疤不是你学习差的理由,也不是你不讲礼貌的理由!”

    我最大的压力确实来自对前途的担忧——怕成绩排名落后,怕若干年后的高考失利,怕很多很多。这些压力在撞伤之前其实就已经存在,而现在我把这些恐惧都归咎于那个肇事男孩。

    “下次你要道歉,你那天太不礼貌了。将来能伤害你的人和事多了,难道你都不原谅?你越不懂原谅,头会越疼,生活会越糟糕!”爸爸嘴里残酷,但手还是那么温柔,轻轻抓着泡沫。

    要永远记住那个叔叔

    没几天,爸爸请来了肇事男孩和他父母,以及出事时我身边的女同学。

    我向男孩父母道歉,男孩也正式向我道歉。女生想起了当时可怕的景象,眼泪不断。她说我浑身痉挛,血从脑袋上喷出来,“有将近一米高”,我挣扎着站起来说我是不是要死了,又重重地倒在地上。周围人都吓傻了,男孩吓得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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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打断了女同学,“你看见是谁把堵力送到门诊部的吗?”

    “是一个叔叔。把她架上了个二八自行车送走了。”她说。爸爸告诉我,要永远记住那个叔叔,他素不相识,却送你去医院。也要记住你的女同学,她并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只是路上碰到,却一直在医院门口守护。

    “要善于记住别人对你的好,善于忘记别人对你的伤害。”爸爸说完,撞我的男孩惭愧地哭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以后做错了事再也不逃跑了。

    后来,阴天下雨的时候我依然会头疼,记忆力也不太好。但我考上了重点大学,也找到了体面的工作,没有比当年的同班同学差。

    爸爸说的很对,撞伤并没有影响我的竞争力。

    磕磕碰碰不是天大的事

    最近看有些媒体做调查,说有百分之多少的孩子曾走失、摔伤、从床上掉下来等。年轻的父母总把这些看成天大的事情,孩子不能有一点损失和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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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当年,大院里另一个头部受伤的病友小蔡就给全家带来了震动。他父母为了他全都请了假,每天好吃好喝地照顾他。小蔡妈妈每次说起来都眼泪汪汪,觉得儿子受了苦,咒骂老天不公。

    第三年,小蔡高中没考上。父母花钱让他上了自费职高。他们说小蔡受过罪,总是头疼,脑子要差一点。再后来,他职高没毕业在社会上游荡。他撒谎骗钱,父母说,孩子脑子受损了,所以会有幻觉,他不是在撒谎,是在陈述自己脑子里的印象。

    事情过去多年了,那个撞了我的男孩在我脑子里很模糊了,但女同学说的救我的“叔叔”却越来越清晰。他应该是花白头发,平头,瘦瘦高高,他把我架上自行车,然后让我靠着他的背,摇摇晃晃地向前骑。

    现在想想,我真心感激当时爸爸对我的批评——别人的伤害不能成为犯错的理由。, 百拇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