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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后余生: 急诊室惊魂夜
http://www.100md.com 2007年9月17日 《医药经济报》 2007.09.17
     在我并不算长的行医生涯中,有几件事是我终身难忘的。而下面的经历除了难忘,更多的是让我感到沉痛。

    不速之客“大驾光临”

    2004年秋季,我被安排到以前实习过的医院进修。以前实习时,我在急诊科呆的时间比较长,和科室里的几名老医生比较熟悉,这次来进修,我住在医院宿舍,晚上无聊的时候,我总是喜欢去急诊室转转,和医生们聊天打发时间。

    最近,急诊室新来了一名女医生娜娜,她刚刚大学毕业,其父亲是以前带过我的一名老医生,所以她也算是我的一个小师妹吧。那天,轮到娜娜和老李医生值夜班,我陪他们在值班室聊天。7点多,“120”急救电话突然响起,娜娜赶紧接。电话里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很不清楚,好不容易娜娜才听明白,大概是城外发生了一起车祸。挂上电话,娜娜就随“120”急救车出发了,只剩我、老李医生和一名护士留在值班室。

    约5分钟后,急诊室门前开来一辆面包车,从车里跳下来一名浑身血污和泥土的高大男子,他哭喊着叫医生快来,我们几个急忙冲出去。来者正是刚才打电话来的车祸发生者,他们在路上拦了辆面包车自己赶来了。护士跑到车前一看,问道:“你怎么还不把病人抬下来?”没想到男子立即勃然大怒,把护士推搡了一把,叫道:“人都到医院来了,你们怎么不管啊?”护士被推得摔倒在地上,老李医生一看形势不对,赶紧打圆场:“我们一块把病人抬下来吧。”于是我也动手帮忙。搬动伤员时,我发现他人已经断成了3截,腿、脊柱都已经骨折了。我们把他抬到急诊室的抢救床上,被推倒的护士也起来开始忙活。我能看到她的眼里夹着泪花,但并没有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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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看了看伤员,心里就有了底,因为人已经没希望了:呼吸、心跳都已经停止。老李医生刚想说:“病人希望不大……”一把匕首便顶在他的腰间。只听身上沾满血污的男子恶狠狠地说:“要是救不活,你也别想活了。”

    老李医生脸都吓白了,连忙说:“好,好,我们先联系外科手术。”男子这才收起匕首,到走廊去给他的“兄弟们”打电话。这时我才知道,原来男子是当地一个出名的恶霸,手下有几十个“小弟”,平时就经常鱼肉乡里。今天晚上,他们“兄弟”几个在一起喝酒,喝到酩酊大醉后骑摩托车回家,没想到在路上被一辆大货车给撞了,趁着天黑,大货车司机居然逃逸了。伤势最重的、在床上抢救的是他们的“大哥”。

    走还是留,这是一个问题

    抢救床边,老李医生悄悄地对我说:“你快走吧,今天晚上要出事了!前几天他们一伙人把骨科主任打伤,人家到现在还没上班呢。记住,出去的时候千万别穿白大褂,要不他们见你就打……”说完,老李医生借“找外科医生”之机跑到值班室给院长打电话去了。我赶忙脱掉白大褂,一溜烟跑回宿舍,把门紧紧关上,并按老李医生的交代用手机报了警。只听外面人声越来越嘈杂,我呆在宿舍里,越想越不对劲:我就这样跑了,躺在抢救床上的病人怎么办?虽然他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征,但我作为医生,也不能一走了之啊!更重要的是,等下娜娜回来了怎么办?那帮恶霸肯定不会放过她,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向老师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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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决定豁出去了!我重新穿上白大褂,又在腰间别上一根小铁棍以防万一,便返回了急诊室。

    这时的急诊室已是大乱——男子的“兄弟们”都来了,出去的“120”急救车因为没有找到病人也回来了。娜娜还没来得及从车上下来,司机就已经被一帮人扯出来,几个人一围上去便开始对司机拳打脚踢,抱怨他为什么开车这么慢。

    院长也带着外科医生、老李医生急匆匆地赶来了,急救室里面,那名挨打的护士还在守着病人,估计已经不行了。我走进急救室,问她怎么不走。她说:“今天是我的班啊。”唉,都这样了也不肯离岗,我鼻子一酸,差点哭了出来。

    外面突然一阵响动。我向外一看,只见几个人把娜娜从车上拉下来,硬推进急诊室。门口还有几个拿刀的“小弟”把门:“你们要是救不活他,谁也别想活着出去!!”娜娜当时就瘫在地上。好在护士反应快,对那帮恶霸说道:“你们把门关上!这样闹哄哄的我们怎么救人?”几个人才把急诊室的门关上,但每隔一会便从上面窗口的玻璃往里面望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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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急诊室只剩下我们3个年轻人了,院领导和老医生们都在外面干着急。我们赶紧装作抢救,护士的基本功真不错,在这种情况下,竟然静脉穿刺成功了,我真佩服她的镇静。

    外面,院长开始和患方交涉,但他们根本不听;刚刚赶来的外科医生也被他们打得头破血流,说是拖延了时间;骨科值班医生远远走来,看见这种场面,迟疑着放慢了脚步,可很快也被几个人冲上去猛揍了一顿。

    这时警察还没有来,院长对老李医生说:“你们先把这些人的情绪稳住,暂时不要告诉他们病人已经死亡的消息,一切等警察来了再说!”老李医生应了一声,便进了急诊室。

    此时8∶10,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墙上的钟滴滴答答的响着,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是那样的漫长。急诊室外,几个凶神恶煞的人瞪着血红的眼睛,手里拿着刀子时不时进来看一下。我们也不断给“病人”的吊瓶里加点药物,但渐渐不行了,因为死亡时间越来越长,病人开始有溶血现象:血不断从鼻腔和口腔溢出来,护士只有不断用药棉蘸,我们心里都知道,这时千万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他们的“大哥”已经死了,否则我们都有生命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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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开始有些后悔之前的决定了。为什么我要回来呢?我又不是急诊室的医生,这一切并不关我事,我为什么要搭上自己一条年轻的生命?可看看旁边紧张却故作镇定的娜娜,我开始觉得羞愧。刚才娜娜在“120”车上时,老李医生已经给她打过电话,让她不要回来了,可她还是坚决回到工作岗位上。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小姑娘,面对凶险的环境都能如此镇定,我一个做了好几年的医生还不如她吗?

    求生的智慧和勇气

    我们不知道那帮人什么时候会闯进来,只听到他们在走廊里大声讨论:“给大哥的液体还能输进去吗?”刚才进来过的拿刀者说:“能!”之前的那个人又说:“那就好,只要能输进去,说明人还没死,要是输不进去了,他们几个谁也别想活!”

    这时,死者的身体循环早已停止,液体输入的速度逐渐变为“零”。只见死者的胳膊越来越肿,我们也越来越紧张,娜娜已经忍不住哭了,她小声说:“都怪我爸让我学医,还让我到急诊科!”不过擦去眼泪,她又开始帮护士用药棉擦死者身体。老李医生的面色也很差,两条腿不停地发抖。护士倒依然很平静,只是淡淡地说:“只是可怜我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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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液体实在是输不进去了,外面的恶霸们还在不停地喊。我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一个办法。我将死者输液的针头拔下来,插到下面的褥子上,并按原样贴好胶布,如果不仔细掰开看是发现不了的。果然,期间进来两个人都没有发觉。我想:“可能是我们命不该绝吧。”又过了一会,派出所的警察们到了,几个闹事的被带走问话,我们终于得救了!

    这件事情过后,我对生命有了新的认识。我特别感激那名镇定的护士,是她给了我们勇气,让我们两个年轻人也镇定下来。事后说起来,小师妹娜娜一直以为是我太笨了,所以没有跑掉。如果当时她知道我是因为担心她而从宿舍返回急诊室,或许她一感激,今日的我早已告别单身了呢。

    在行医生涯中,医生,尤其是急诊科的医生,或许难免遇见这种事情。遇上不讲理又蛮横的家属,遇上无药可救的患者,医生在医患关系中就变为“弱势群体”,我们能怎么办呢?作为一线直接与患方接触的临床医生,应该学习一些必要的自我保护知识和手段,避免自身受到伤害:遭遇“医闹”时,要及时报警。依靠公安机关的力量控制局面,在公安人员到达现场之前,当班医生尽量不要和患方发生正面冲突,要想办法拖延时间,稳住闹事者,千万不要在对方人多势众的时候出现过激的言辞。要预防此类事件的发生,医院应加强自身保安系统的建设,保护医生的执业环境。实在没有条件,可以联合社会保安公司,预备一支行动迅速的医院安全保障队伍,震慑“医闹”分子,保护医生的合法权益。, 百拇医药(阿宝-爱爱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