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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的绕龙花
http://www.100md.com 2007年12月20日 《当代健康报》 2007.12.20
     (福建)威 言

    朔风中绿茶树花开得惨白的初冬,父亲67年的生命之河,失去了往日的汹涌,疲倦地冲向终点,奋力一跃扑进干涸的沙漠——— 枯竭了;像一株饱经风霜雪雨、冰雹霹雳的老槐树,躯干内部已被岁月掏空,倏忽间轰然倒下。

    上世纪三十年代出生的父辈是最苦最累的一代人。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农村经济腾飞后本该享享福的晚年,疾病恰似一位多年未见的债主破门而入,父亲前半生亏欠身体的太多了。

    我不知道父亲是在怎样的饥寒交迫中长大的,更无法想象他是怎样从孟良崮一直冲锋到朝鲜并于1953年安然回国。这其中已成为历史的篇章,他还没有给我讲全,便默默地离去了。

    今年11月,我独自一人在卧室观看南京军区组织的“纪念抗美援朝五十周年”电视节目,当几岁的小主持人问爷爷:那时你们口渴为什么不喝可乐时,我忍不住哭了。几岁的生活在丰富物质条件下的孩子哪里知道战争环境中血的艰辛与铁的残酷。我的热泪随着节目的延续而流淌,我仿佛在亲历父亲当年火热悲壮的场景。

    一直有胃病的父亲十几年来至多在镇卫生院做简单的诊疗,直到1999年落叶树木凋零的深秋,父亲黝黑暗红的脸生出淡淡黄色,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我担忧的心。在我再三催促下,父亲才到医院作了胃部检查,最后的诊断是胃癌晚期,并且治愈的可能极小。当得知这消息时,我被这突如其来的震憾惊呆了!那段时间我天天盼着双休日,时时为父亲祈祷,希望上帝的奇迹会在父亲身上发生。周末我带着买回的芦笋、猕猴桃等食品与妻子从东北寄来的一斤干人参,骑车一小时直奔家门。眼前的父亲越发虚弱了,他已经没有力气下床走动。我问他:“阿爸,你怕不?”他说:“不怕。”我轻轻点头凝视着父亲消瘦的容颜,心中多么害怕失去饱经沧桑的父亲。

    三十多年来我只在7岁时看过父亲因痛失唯一的女儿哭泣过。在父亲生命的最后三天,他已不能吃饭了,只是经常要喝一点开水。因后背、肩膀压得发麻疼痛,有时要帮他翻身或帮他靠在枕头上坐着。我小心地将父亲扶上床前的马桶,给他披上赶做的新棉衣。我终于忍不住抱着父亲的小腿失声痛哭起来。父亲却显得很平静,轻轻拍拍我的肩目光淡定而从容。

    晚上我搬来一张藤椅到父亲的床边,准备与母亲一起守候父亲最后的时光。父亲已经无法言语,脚和小腿开始麻木、冰冷,我不停地给父亲揉搓腿脚,并将他的另一只脚放在自己怀里,希望父亲的双脚能温热起来。然而,3个小时后,他的脚仍不热。第二日已经到来,天还是阴沉沉的。在母亲的劝说下,我才穿着毛线衣裤,躺进被子里小憩一会儿。

    清晨时分,父亲终于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醒来。他倔强无力的双脚未能迈进新年的门槛,任凭母亲和我们兄弟三人把床板拍裂,他也未再叹息一声。那天早上,太阳露出它火红的面庞,院墙上盛开着一簇簇的绕龙花,像一列列朝气英武的士兵,再为父亲壮行。, http://www.100m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