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科诊室里的眼泪
17年前，我还是一名医学院校的学生。作为男性，做妇科医生的可能性非常小(并不是完全不可能)，但毕业实习时依然要轮转妇科。不过，妇科女病人一见到像我这样的年轻男学生，都会皱起眉头来。甚至有一次，我们班两位男同学进产房时，竟被一位产妇的丈夫拦住，死活不予放行，后来科室年资最高的安主任碰见此景，将那家属喝退。
为什么说“喝退”呢？因为她过于严厉。安主任的心其实非常好，对患者一丝不苟，对后辈学人尽心尽力，但要求也比别人苛刻。我们背后都称她“严厉的老太太”。我要说的这件事就与“老太太”有关。
那是1991年秋末，我跟着“老太太”出了半个月的门诊，上班时就坐在她的对面。诊室的门恰好对着我这一边。一天，一位穿红毛衣的年轻女患者出现在门口，看到我，迟疑了一下转身走了，但过了一会儿又回来了。我心中暗笑，这种情形我见到好几次了。
先问诊，记病历，交费，然后就该作妇科检查了。当“红毛衣”看到我跟在“老太太”身后也进了检查室，她立刻一脸尴尬。“老太太”示意她脱掉一条裤腿，躺到检查床上去。“红毛衣”一边解着裤扣，一边看看我，问“老太太”，“他……”一个“他”字刚刚出口，“老太太”立即打断了她，“我知道你嫌他是男的。男的怎么啦!都是医生，有什么害羞，你快一点!”
“红毛衣”被这话一逼，欲言又止，扭捏着脱下长裤，但手抓着内裤就是不肯脱下来，又转向我，用有点哀求的语气说：“你能不能不在这儿？”
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老太太”一声“不行”早已脱口而出，语气斩钉截铁。
“红毛衣”迟疑着，口中嗫嚅着，“那，那我……”
“那你不看了？好，你去退费吧。”“老太太”转身回到诊台前坐下，还余怒未消，“哼，年纪轻轻的，一脑子封建思想。”她开始喊下一位病人进来。
“红毛衣”从检查室出来，刚招呼了一声“安医生”，“老太太”马上抓起病历塞进她怀里，几乎是推着她，将她“送”到诊室门外，口中还说：“走吧，走吧，不看就请走吧，不要耽搁我的时间，其他病人还等着呢。”接着不由分说就关上了诊室的门。
然而，就在我们检查完下一个病人，一开诊室的门，就见“红毛衣”又站在门外，她低声说：“安医生，我想通了……”
接下来的检查很顺利，“红毛衣”脱衣、上床，躺下，这些过程都不再拖拉，但两条腿却一直微微发抖，不知是不是因为冷。“老太太”说：“看，这有什么难。如果没有这些学生，将来哪来的医生呢？这个道理还不清楚？”
“红毛衣”一声不吭，我注意到她眼中莹莹发亮，充盈了泪水。我心中一阵不安，因为这终究是因我而起的。
后来，这事成为一个医疗笑话在院内传播，但无人提到女病人流泪一节。
近日看到《生命时报》的“医患日记”，勾起了我的回忆。仔细想想，当初安主任的做法未免过于简单粗暴了。带教学生固然重要，但要想到，患者是人啊，应该得到起码的尊重。, http://www.100md.com(李建跃)
为什么说“喝退”呢？因为她过于严厉。安主任的心其实非常好，对患者一丝不苟，对后辈学人尽心尽力，但要求也比别人苛刻。我们背后都称她“严厉的老太太”。我要说的这件事就与“老太太”有关。
那是1991年秋末，我跟着“老太太”出了半个月的门诊，上班时就坐在她的对面。诊室的门恰好对着我这一边。一天，一位穿红毛衣的年轻女患者出现在门口，看到我，迟疑了一下转身走了，但过了一会儿又回来了。我心中暗笑，这种情形我见到好几次了。
先问诊，记病历，交费，然后就该作妇科检查了。当“红毛衣”看到我跟在“老太太”身后也进了检查室，她立刻一脸尴尬。“老太太”示意她脱掉一条裤腿，躺到检查床上去。“红毛衣”一边解着裤扣，一边看看我，问“老太太”，“他……”一个“他”字刚刚出口，“老太太”立即打断了她，“我知道你嫌他是男的。男的怎么啦!都是医生，有什么害羞，你快一点!”
“红毛衣”被这话一逼，欲言又止，扭捏着脱下长裤，但手抓着内裤就是不肯脱下来，又转向我，用有点哀求的语气说：“你能不能不在这儿？”
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老太太”一声“不行”早已脱口而出，语气斩钉截铁。
“红毛衣”迟疑着，口中嗫嚅着，“那，那我……”
“那你不看了？好，你去退费吧。”“老太太”转身回到诊台前坐下，还余怒未消，“哼，年纪轻轻的，一脑子封建思想。”她开始喊下一位病人进来。
“红毛衣”从检查室出来，刚招呼了一声“安医生”，“老太太”马上抓起病历塞进她怀里，几乎是推着她，将她“送”到诊室门外，口中还说：“走吧，走吧，不看就请走吧，不要耽搁我的时间，其他病人还等着呢。”接着不由分说就关上了诊室的门。
然而，就在我们检查完下一个病人，一开诊室的门，就见“红毛衣”又站在门外，她低声说：“安医生，我想通了……”
接下来的检查很顺利，“红毛衣”脱衣、上床，躺下，这些过程都不再拖拉，但两条腿却一直微微发抖，不知是不是因为冷。“老太太”说：“看，这有什么难。如果没有这些学生，将来哪来的医生呢？这个道理还不清楚？”
“红毛衣”一声不吭，我注意到她眼中莹莹发亮，充盈了泪水。我心中一阵不安，因为这终究是因我而起的。
后来，这事成为一个医疗笑话在院内传播，但无人提到女病人流泪一节。
近日看到《生命时报》的“医患日记”，勾起了我的回忆。仔细想想，当初安主任的做法未免过于简单粗暴了。带教学生固然重要，但要想到，患者是人啊，应该得到起码的尊重。, http://www.100md.com(李建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