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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孕之后显庄重
http://www.100md.com 2012年4月1日 《幸福·悦读》
     人走路的依据基本有三种:年龄、身份和健康状态。年轻人轻捷,去哪儿都像做一件愉快的事情。他们不受身份的限制,不需要显出庄重,也没有腰脱造成的撅屁股的情形。身份,是把官阶行业的特征外在化,即走路化,让人一目了然。

    健康有问题的人,走路受牵制,肢体缺陷自不用说。胖人站立,两腿岔出一尺远,眩晕症踉跄,糖尿病人腿沉,这都属不得已。人在得势之后走路的改变,是得已,和瘸人正相反。我有一位朋友,一贯木讷,官升一级之后,眼位提高(随下颌抬高而高),笑声朗朗并仰面;走路常停下来指指点点(被指物含山、湖水、企业和村落);说话爱摊左手,再用右手按左手拇指、食指,口出“第一、第二”;拍别人肩背连接处(大官不敢);爱攥住你手,另一手拍被攥手的手背;爱自问自答(不便别人插话作答);爱以笑容作别(分手时作别三四次)。

    综上形状,我对他的评价是“炉火纯青”。纳闷的是,他啥时候学的呢?他事务主义,在领导面前丢三落四,没有主见,自言自语并唯唯诺诺,爱说自己是业务干部。咋整的?出“范儿”了,这小子肯定早就在家练过,等着这一天呢。真是有心人啊。

    除官人、病人和年轻人的走路姿势外,还有一类让人瞩目。我说的不是企鹅,它姿势也好,憨而优雅,像等人抱着或牵手过马路。我说的是孕妇。

    自从帝制被推翻之后,走路仍有帝王相的是孕妇。她们大模大样昭彰不容置疑的生命尊严。孕妇——前身是羞涩的姑娘——有孕之后,庄重得无可匹敌,由于负累过多,常皱着眉,仿佛厌恶眼前乱走的闲人。她们穿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工装裤、部队冬装罩裤、睡袍,总之都不是她自己的衣服,蹒跚着,沉思着,双手撑着后腰,昂首走过,爱谁谁。

    不知为什么,我见到孕妇就想敬礼。孕妇走路比咱们在沙漠奔跑还耗气力,这种独一无二的姿势也不是因为升了官摆谱或生了病摆样,一点不造作。人家正缔造着生命,空调术语叫“一托二”。心脏、肝脏、肾脏虽然一套班子,却管两套人马。谁管两套人马谁就得这么走。

    今天见到孕妇(前后见到俩)后,想到节庆的事情。秧歌节、辣椒节,为什么没有孕妇节呢?又名“生命缔造节”。在未来第一届“中国沈阳孕妇节”上,孕妇坐在敞篷加长林肯车上向群众招手,头戴茉莉花冠;在TV里抢答育儿知识。

    此间蕴含无数商机,最高最白最美最小的孕妇评选,孕妇装和婴儿装的展示,领导接见孕妇、合影,一派祥和景象。我等站在大街上引颈观赏,感动时,向孕妇敬礼。

    摘自《每日新报》, http://www.100md.com(鲍尔吉·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