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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我的北大姐姐:年华永不落幕
http://www.100md.com 2016年10月6日 《知音·下半月》
     2005年,姐姐即将面临高考,亲人的眼睛几乎全盯来了,见到她就问最近联考分数啊名次啊,母亲更是严防死守任何对女儿学业有影响的因素,姐姐身边已经形成一个包围圈,连一呼一吸都不能掉以轻心。

    这一年,我在《儿童文学》上旬刊头条发表小说,从此改变了我的人生道路,自此,我不断在《少年文艺》、《意林》、《童话世界》、《萌芽》、《青年文学》、《格言》等杂志上发表文章。我已经劈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而姐姐还在众人的意愿里苦苦挣扎。

    空前绝后的压力让姐姐经常失眠,一名兴趣爱好相同的男同学的走近极大地宽慰了她的心,两人常常一起讨论习题,晚自习后在回宿舍的路上聊天。然而,这场纯真友情遭到了家庭和学校严打,被姐姐视为知己的这名同学与她从此形同陌路,姐姐百口莫辩,面对友人的失望、同学们的非议完全无能为力,学习成绩一落千丈。母亲没有想过姐姐会如此重情义又敏感,仍然只是催促她赶紧把名次赶上去,姐姐崩溃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姐姐垮了,也是第一次知道人垮了意味着什么。从前梳着一头漂亮马尾、在学海里忘我冲杀、仿佛立马就能鲤鱼跳龙门改写命运的姐姐,变得像幽灵一样,不说话,头发很乱,不修边幅,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学习,难受时用手捶墙。我徘徊在姐姐的房间外,因为心疼她而流泪,恨父母,恨这个世界,却不知道对她说什么,我和她是至亲姐妹,然而却也隔膜之深,纵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2006年的高考,一向名列前茅的姐姐连一本线都没上,指望着她冲刺北大清华的亲戚们也都抓狂了。姐姐整个人都傻了,更加如同没了灵魂一般,任人宰割。爷爷奶奶见一次叹一次气,说:“连你都这样了,这个家是彻底没有希望了。”居然有亲戚打电话来说:“你怎么有脸考这么差!”姐姐呆呆的,没有半点反击,只有泪水在脸上肆意纵横。我想抓住电话狠狠痛骂那些伤害姐姐的人,但纵然年少轻狂的内心有可以顷刻如火山爆发的盛怒,像以往一样任性捣毁这个痛苦的场面,但姐姐那顺从的眼神让我第一次意识到,我保护不了姐姐——仅仅靠我的叛逆,不行。

    姐姐不想复读,亲戚们帮忙谋划填志愿,说家里病人多,就念医学院吧,将来也好就业。姐姐麻木地点头,很快便收到了蚌埠医学院临床专业的通知书。

    上大学后,姐姐很少回家,每次母亲打电话叫她回来玩,她都说假期都要打工。她从不打扮自己,除了学习就是狂吃,胖了30斤。虽然有着1米73个头的姐姐胖了依然美丽,但我知道,这背后深深隐藏的是她常年压抑、无处安放的痛苦和挣扎。可是我却无法对她说一句:“姐,别这样了,还有我。”

    经历了一整年的郁郁不得志之后,大二,姐姐再次崛起,因为表现优异,当上了学生会干部,同年入党,成了那一届最年轻的党员。优秀学生会干部、优秀党员、奖学金获得者等荣誉让大家艳羡不止。

    然而母亲的电话来了,她哭着向姐姐控诉:17岁的我再次被勒令退学。家里又是一场风暴,我没想到姐姐会请假赶回家。一直以来她都只顾自己的前程,何曾把我这个不争气的妹妹放在心上?这一次我因为迟到被罚站,而老师的儿子比我更晚却顺利进了教室,我觉得不公平就嘀咕了几句,随即我们发生争执,我不愿意认错,第二天便被开除了。父母接到学校的电话,气得说:“这个女儿我们不要了,交给学校处理!”为了激将我,父母说到做到,不再管我。在迷茫和痛苦中,我即将流离失所,姐姐四处奔波,在合肥给我寻找新画班。我不领情,背着画板就走,觉得她是来看我的笑话的。我走到哪儿,姐姐跟到哪儿。

    “妹,真的要这么叛逆下去吗?”在街头席地休息的时候,姐姐追问我。“明明是全世界要与我为敌!我叛逆又怎么了?你那么顺从,还不是一样没有成功!”我愤愤地说。姐姐没有反驳,笑了下,说:“要不我们打个赌吧?你按照你的方式,我按照我的方式,我考北大的研究生,你好好读书,考你的理想大学。待目标达到的时候,我们再来辩论是该叛逆还是顺从?”姐姐的赌注下得如此大,我惊得无言以对。没等我回答,姐姐从包里取出1000块交给我,转身走了。

    那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时光。我暂住在合肥一家快要拆迁的画室的危房里,下雨漏水,潮湿不已,我白天画画,晚上写小说,畅想未来。每当感到不能坚持下去,我总想起姐姐临走时的那个赌注——它是我们姐妹多年隔阂、情谊的复杂结合。

    2007年12月我在《儿童文学》发表《浮世绘》,成为90后作家中最早登上《儿童文学》成人版头条栏目的少年作家。姐姐知道后,高兴地让我买了当期的《儿童文学》签名送给她,说:“妹子,你长大了!这篇文章就是你最好的成人礼,姐姐会永远收藏!”

    好一个“负负得正”,姐妹花用理想终结苦难,把那姗姗迟来的青春从此飞扬。

    高考前三个月,姐姐托原来的老师关系让我重返界首一中上文化课,做最后的冲刺。与此同时,姐姐经历了人生中又一次致命的打击——失恋。原来大二是因为美好的初恋打开了姐姐的心窗,让她崛起,但因为与男方家境悬殊,男方父母百般阻挠,姐姐和男友最终分手。在那些茶不思饭不想辗转反侧的日子里,姐姐把那30斤又全都瘦了回去。爱情没了,未来也迷茫,说擦干眼泪展翅飞翔谈何容易?

    我本想用我的一纸录取通知书鼓励姐姐,然而2008年艺术生安徽省省内统考,我发挥失常了。成绩出来时正是春节,我拒绝去爷爷奶奶家吃年夜饭,因为那意味着劈头盖脸的数落。低落的我把自己反锁在房里,画了一夜的画。姐姐也没去爷爷家,留下来陪我。敲门我不开,她就在门外喊:“妹子,问你个乘法口诀,正负得负,负负得什么?”我说:“你还有心思逗我?”姐姐说:“不是逗你,请你认真回答。”“负负得正呗。”“你不觉得这个口诀就是我们姐妹俩吗?以前你我算是一负一正,如今我俩都是负,不活出个负负得正来你愿意罢休吗?”好一个“负负得正”,门打开,姐姐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来到我面前,我的心也再次充满了温暖和养分。

    2009年,我一雪前耻,考取华东交通大学,同时发表了很多作品,成了一位小有名气的作家。父母笑了,姐姐笑了,我的人生终于有一点点看相了。然而姐姐考研却失败了,经济与心理的双重高压下,她进入合肥市疾控中心预防医学科工作,租住在单位附近一个狭窄的单间里,蹉跎着蹉跎着,北大越来越远。, 百拇医药(七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