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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破格”的高度:清华园第一位陪读妈妈
http://www.100md.com 2017年1月2日 《知音(月末版)》
     2007年夏,康复仍不见效果,在我固执的要求下,复学了。妈妈又充当了我的学习助手。

    两年后,我一举考上玉溪市第一中学,我的体重随之也增加至70斤,妈妈背不动了,她双臂插到我的腋下,借腰部的力量使劲托起我的全身,我再用使不上劲的脚一步一步挪上楼或挪下楼。2011年2月,我读川端康成的《雪国》。“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夜空下一片白茫茫。火车在信号所前停了下来。”我想象着,何时能去北方读书,看雪落大地。北京,成了我的梦想之所。2012年6月,我以679分(总分750)的成绩夺得云南省高考理科第16名,获得“云南省省级优秀学生”,一家人欣喜万分。可是,像我这样的躯体,有学校要吗?得知我的情况,有的学校婉言拒绝。

    意料之外,清华大学的招生老师艾德生却主动与我联系,他说:清华不会拒绝一名成绩上线而且自强不息的学生。就这样,我成为清华改革开放以来第一个双下肢全残疾的本科生。然而,在清华如何生活又成了新问题。其实,之前就有朋友建议我读云南大学,离家近便于照顾;还有朋友建议请同学照顾我,支付一定的费用……我在生活上完全不能自理,一天24小时要人陪伴,能找到这样的人吗?能支付得起费用吗?何况我还要定期上医院,每天服药,半个月打一次针……

    妈妈又一次站了出来,她对我说:“孩子,除了我,还有谁能做到呢?何况,我亏欠你太多。”一家人决定:妈妈放弃工作照顾我,爸爸在家照顾奶奶和妹妹。我们全家的收入主要依赖爸爸四五千元的工资。我对妈妈说:“妈妈,不要怕,进入清华,我好好读书,每年获得奖学金,可以抵免生活费。”9月,我们从玉溪经昆明直飞北京,我与妈妈挺进清华。

    学校让我和妈妈住进了紫荆公寓留学生宿舍二楼,是个电梯套间,我和妈妈一人一间;帮我申请了助学金;一教、五教都安装了无障碍通道……这是清华对我的又一次破格!校长陈吉宁对我说:“希望你能够像一个平常的清华学子一样健康成长。”

    雪落清华园,母亲树下是我的璀璨人生

    正是初秋,天高云淡,我们清华生活的起始并不容易。上初高中,课程换教室不换,在清华是课程换教室也换。校园面积广阔,一教至六教间一公里多,我得坐电动轮椅在课间15分钟内赶来赶去。为此每上一门新课,妈妈都得拿着校园地图事先查找教室,了解教学楼内有没有电梯,有没有斜坡……

    记得大一刚开学时,有一堂课教室很偏僻,我和妈妈第一个来到教室,许多同学都迟到了,大家纷纷说找不到教室。老师问我:“你怎么找到的?”我回答:“是妈妈事先查找的,她是清华的‘活地图’。”

    刚上课时,我无法在电脑键盘上平放双手十指,只能用两个无名指垂直着点键。无名指根本对不准键,为练盲打,母亲帮我在键盘的键上贴胶带,区分不同的键,我成了全班敲字最快的“单指键盘手”。

    2012年冬,雪花大如席,铺天盖地。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场大雪,一大早雪层就积得很厚,校园变雪国。早上八点上课,我启动电动轮椅,轮椅在雪地里没走多远就无法行驶,妈妈放下自行车,双手扶着轮椅后背,一步步前行,没走多远轮椅的轮子就被积雪卡住。她用冰冻的双手拨开轮子周围的积雪,再用力推着轮椅向前走。我们一站一坐,像是一对缓缓移动的雪人。从宿舍到二教两公里多,我们走了四五十分钟。来到教学楼,有同学自发“值班”,早站在教学楼前等我们,他们把我抱起,喘着气送我进了教室。

    清华园中,往往是我坐着电动轮椅行驶在前,妈妈骑车紧跟在后,这成了校园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大一寒假,我回母校与学弟学妹交流经验。有一位高三的学弟,希望在大学能从事核物理研究,向我咨询择校问题。他还请我签名,我并不是大人物,拒绝了他的请求。学弟在纸上画了一条线说,接下来的他会不断努力,如果他能考取清华,希望我在清华为他补上签名。半年后,我在清华园见到了他。那一刻,我明白自己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发光发热。

    2013年3月,我担任班级舞台剧的编剧和导演,为计算机系学生节筹备节目《银杏树下》,时常需修改剧本至深夜。妈妈常守在旁边做忠实粉丝。4月,我先后参加了系、校辩论队,作为正方一辩与计算机系队友们一道夺得了清锋明辩杯亚军。

    在我思想天马行空时,妈妈从不说“不”。哪怕她只说句“不想去”,我就只能作罢,但她从未反对。

    在我狠命发光发热的时候,却是妈妈最辛苦的时候。她每天早上不到6点就起床,为我进行全身按摩约1小时,然后叫我起床,帮我穿衣洗漱;7:20前,我们出发前往教室上八点的课;一二节课时,妈妈通常会找一间空教室呆着,等结束后,就送我上三四节课;上课期间,妈妈要去买菜回宿舍做饭;11:25下课,她再回来接我;下午晚上如此循环。20:55下课后,妈妈再把我送到离我宿舍一公里外的辩论队预约点,我与队友讨论通常至深夜两点;妈妈返回宿舍做家务休息,等待讨论结束我的电话,她再赶来接我。凌晨三点的清华园,树叶簌簌,虫儿群鸣,天地之大,我和妈妈在悄悄走着夜路。

    进而,我想到了我的故乡云南。这年5月,我组建了中国远征军考察支队,前往腾冲探寻中国远征军的战斗遗址。我是队长,妈妈是副队长和后勤部长。

    7月,我们一行15人从北京乘飞机到昆明,再乘11个小时的汽车途径大理前往腾冲。在云南的7天,我们驱车行程1500公里,从偏远小镇的抗战博物馆,到怒江之畔的松山战场。轮椅走不了的砂石路,妈妈托着我一点点挪动。在松山之巅,我对妈妈深情地说:“谢谢你让我到达了生命的最高度。”岁月渐长,为了能24小时全程照顾我,妈妈无法照顾妹妹,长期与爸爸分居两地,只有寒暑假才相见;在清华,妈妈没有亲朋,每当我上课或写作业或参加活动,她只能靠读书缓解孤独,我特意为她网购了护理学、文学书,帮她打发寂寞。随着年龄渐大,妈妈患了老寒腿,北京冬冷夏热,一刮风妈妈的膝盖就疼痛,自从来了清华,妈妈没穿过一次裙子,在她生日那天,我就偷偷在网上买了新衣服送给她,她欣喜地说:“晓沅终于长大成人了!”

    清华三年,妈妈总结说:“晓沅,你是在学习读专业,我是在读生活。”她跟我听课,是优秀的旁听生。她最喜欢“计算机生涯规划”与“道家与玄学”。

    每次听完课,妈妈在回宿舍的路上都会与我交流。一次,妈妈旗帜鲜明地指出,不能制作、设计电子游戏,因为游戏害人。她说:“小时候你玩游戏浪费了不少时间,还把眼睛玩近视了。”我辩解道:“那都是陈年往事了,现在我这不很积极向上啦!”

    母子就算斗嘴也愉快。至今,我患病19年,在轮椅上13年。我与母亲走过了校园每个角落,还飘到了天涯海角。接下来,我还要读研究生,继续与妈妈在清华园谱写未来。

    2015年,我获得了清华校友励学金。在作为学生代表的发言中,我第一感谢的就是妈妈:“是她几乎牺牲了自己的全部,成就了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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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唐国富, 百拇医药(一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