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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客
http://www.100md.com 2017年7月23日 期刊网
     二姐微微一笑,坐下。已经搅翻了观众,很好。心里很受用的样子,威风八面!

    电影开演了,有男生送汽水,送冰糕,送水果,送……

    我替她收着。

    二姐像一只开了屏的孔雀。

    她没有女性朋友。和大姐的话都很少。

    大姐和大哥是两个书虫,对书之外的一切,没有热情。

    家里养了只黑贝,经常偷吃小鸡。

    每年养一窝鸡,十几只。我和老王處长负责剁菜帮子喂鸡。

    小哥哥在外面当兵。

    春秋天我喜欢爬到南院的树上,看围墙外车水马龙。有时候能看到同学路过。有一天看到大姐在夜里哭,她的肩一抽一抽的。

    我要背大量的题,恶补陕西没学过的历史课,背各种年代表以及文科要背的种种。考试终于过了关,老师不情愿地留下了我。

    第二年高考成绩不错,上了市里的排名,进了重点大学,我的班主任看着我的眼睛说:“真没想到会是你。”

    我在心里笑,你没想到的事多了。

    大学毕业,我们家从三线回到原来的所。二姐已经结了婚。

    我四十岁的那年,母亲住院,她告诉我二姐住在东北角的病房,乳腺癌晚期。

    我在她的病房门外徘徊了一刻钟,也没有勇气进去。据说人已经瘦得脱了形。

    我怕见到脱了形的二姐。

    后来听说阿姨来看过她了。母女做了告别。

    应该是在夏天。二姐去世了。

    我相信像她这样的姑娘,是很难不让男人辜负的。

    我其实无法面对的,是她的心寒绝望。

    世人辜负了她,我好希望她可以决绝而去,对这世界不再留恋。

    总会想起去看《尤三姐》,她立在礼堂,灯光斜斜地打在她身上,她的眼神如流光溢彩,变幻不定。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冷了,挥之不去的忧怨,在她的乳房上结成了伤。

    F有几年我在朋友和同事老冯家借宿。

    朋友在晚报上班,精致的小女人,穿一个大白衬衫在小厨房做西红柿炒鸡蛋,非常小的一间半房子,非常热的夏天,知了不间断地尖叫,她把鸡蛋刺啦一声倒进起了烟的油里,并不急着翻炒,等着挨着锅的那一片发黄了,才翻过来,然后扒拉到一边,再下西红柿。这时候她抬起头笑着说,这样鸡蛋最香啦。

    晚上落地扇轻轻地摇,发出嗡嗡的响声。

    一个台湾商人在追她,那时候是我的空窗期。暗夜里,我们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那是我们最美的年龄。身体成熟得像水蜜桃,饱满,紧实,脸上的苹果肌又让我们看起来有点孩子气。

    青涩的青春永远过去了。

    但是这一切的美,要到我们都老了才能真正体会到。

    有时候住到同事老冯家。我在生活报开了个情感专栏,还要去接一个晚上的热线。最初是出于好奇,对别人生活的好奇,哪晓得热线乏味得要命,就像心理医生看他们的病人。热线倾诉的全是对感情没完没了的纠缠,我成了他们的垃圾桶,他们吐完了,重新回到婚姻的床上,我得想办法把听进去的垃圾再吐出来。

    每一个接热线的人都希望听到的故事无限奇葩,再曲折一点好吧。也真有把故事讲得很好的人,有些句子到现在还记得,比如一个女人轻轻地说:“无论是刀掉下来切了瓜,还是瓜落到了刀上,受伤的都是瓜。”真正会讲故事的人是可遇不可求了,他们像海底的珍珠,听到一个好故事回家的路上,常常想起那句“沧海月明珠有泪”,心生喜悦。这是写作者的私心。

    我在老冯女儿的房间住,趴着写小文章。

    开着的房门传来老冯和上高中女儿的嬉笑声以及母女的私语,这声音让人听了宽心,是家的感觉。

    热线是有规律的,情人节老婆们打来骂丈夫骂小三;元宵节小三们打来骂大婆骂男人。

    女人总在骂男人。

    有时候我到报社去晚了,编辑说你那个热线响半天了,我冲上去接起来满心歉意,那边的女人张口就熊人,“怎么搞的你,打一晚上了,太不敬业了你。”我心里叫苦,她们的故事听了至少一百遍的感觉了。有时半个月没听到,暗自欢喜,不是因为她们过好了,而是不再来纠缠了,突然有一天,那声音又回来了。

    最怕的是打热线的人要来见面。你说到点了,要下班了,下周再打吧。他们不算完,不让你走,用各种办法威胁,说这个结解不开就吃药,要不就去报社门口堵你。

    一个大风大雨的晚上,下了热线,打老远就听到一个声音跟报社的传达吵架,我刚放下的声音。吓得爬围墙出的门。

    现在想想,几乎所有的热线都是在老冯家写出来的。把垃圾倒完了爬上床,喜欢那张小床的被褥,稀软稀软的,迅速就睡去了。

    我记得我梦到大河边上,河水滔滔而去,自己一时不知身在何方。

    在时间的洪流里,我们都是匆匆过客。, http://www.100md.com(王石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