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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林下决心治理沙蒿
http://www.100md.com 2018年8月31日 生命时报
     覆盖沙漠481万亩为功臣 导致大批人过敏是元凶

    榆林下决心治理沙蒿

    受访专家:北京协和医院变态反应科义诊专家团 陕西省榆林市人大副主任 麻宝玉

    陕西省榆林市林业局造林科科长 王立荣 陕西省榆林市靖边县委书记 刘维平

    陕西省榆林市靖边县林业局造林股长 贾志鹏

    本报赴榆林特派记者 张 芳

    颠簸近10个小时后,王佳莹终于回到了家——陕西省榆林市神木县。这次出门,她是专程到北京协和医院变态反应科看病的。王佳莹说,每年7~9月,周围就会有很多像她一样,因为严重过敏进京求医的榆林人。近些年,由于当地患者实在太多,过敏性鼻炎因此成了榆林的“地方病”。

    千人排队看过敏

    榆林的情况引起了国家卫健委的关注。8月18日,榆林市第二医院举办了一场过敏性疾病的科普和义诊活动。卫健委医政医管局和中国医师协会牵头组织,由北京协和医学院变态反应学系主任尹佳教授带队,组成了一支18人的医护专家义诊团队。

    对榆林当地的过敏患者来说,协和专家来榆林是个大事,消息几天前就在朋友圈传开了。因为怕人太多,刘孜早上5点带着老婆孩子跑来排队,可还是没能抢到前面。等他拿到号,已是中午12点半。“我能想到,今天来看病的人肯定多,听说有些昨天晚上就来排队了,毕竟协和专家来一次不容易。症状轻的,可能就算了;病情重的,不管等多久都会来试一下。”刘孜说,他们一家三口,两个有过敏性鼻炎,老婆轻一点,孩子比较重,这次来主要就是为了孩子。

    刘孜的儿子今年5岁,患过敏性鼻炎已经1年多了,平时没事,可一到八九月,鼻炎就会发作,呼吸不畅,觉都睡不好。前段时间,他们去了趟西安,车开过某个地方后,刘孜明显听到孩子的呼吸声不一样了,比在榆林顺畅很多。到达西安3天,所有症状都没了,病就像好了一样。可前几天刚返回榆林,所有问题又都来了。刘孜叹了口气说,周围有类似问题的孩子特别多,最小的才1岁半。

    12点40分左右,刘孜终于带孩子见到了协和专家。而此时,候诊区外,数百名患者仍旧排着长队,等待领号。蜿蜒的百米长队中,有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也有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还有不少显然没满10岁的孩子。口罩,是这个年龄性别各异队伍中最大的共同点。

    一天时间里,协和的医生们边培训、边出诊,几乎连轴转。中午在诊室用10分钟吃完盒饭,然后接着问诊。当天,13位医生一共为500多名患者看了病,却仍有几乎相同数量的患者没能领到号。不得已,尹佳只能将部分患者引导到一起,统一做专题科普。同时,北京协和医院变态反应科常务副主任王良录引导另一部分人,做过敏性疾病的集体咨询,只为在有限时间内帮患者解决更多问题。北京协和医院变态反应科副主任医师李宏事后告诉记者,单她接诊的就有来自米脂、神木、定边等多个周边县城的患者,中间连吃口饭的时间都被见缝插针利用起来做科普。

    寻找榆林过敏“元凶”

    在榆林人的印象中,过敏人群明显增加是在2002年。当时,很多人出现不断打喷嚏、流鼻涕、流眼泪的症状,还有不少患者病情加重,发展成过敏性哮喘。针对这一情况,当地多家医疗机构联合北京协和医院展开研究。从明确发病时间、过程、部位和症状,到判断发作是否与某一物质和环境有关,再到过敏原测试等,最终发现了过敏的元凶,80%在八九月份发病的患者都与大籽蒿类植物花粉有关。

    此后,王良录还参与主持了一项针对神木县及周边地区的研究。根据2003~2006年的连续观察发现,7~9月是当地花粉量最高时期,其中又以蒿属植物花粉最多,占比高达83.15%;其次为杨树花粉。97.31%的患者出现过敏性鼻炎症状,超过40%的患者有哮喘。尹佳解释说,人们吸入的花粉颗粒会附着于鼻咽黏膜,引发变态反应炎症;如果花粉颗粒足够小,还有可能被吸入支气管,进而引发哮喘。

    100多年前,一位英国医生首次提出“花粉症”,他描述这种疾病大概在每年6月中旬开始,可出现眼睛灼热感、流鼻涕、打喷嚏、胸闷,甚至呼吸困难。如今“花粉症”已成为世界上最常见的变态反应性疾病,在日本,它更是堪称“国病”,患病率高达25%左右。目前,榆林还没有统计当地过敏性鼻炎患者数量,但根据患者自发组织的“榆林过敏性鼻炎自救联盟”估计,当地过敏性鼻炎患病率约为11%,部分地区如神木县,患病人数可能更多。来自神木县城的王佳莹告诉记者,她周围几乎每家都有一个过敏性鼻炎患者。

    沙蒿的功与过

    蒿类植物到底是什么?义诊前一天,在榆林市相关领导的带领下,《生命时报》记者随义诊团队一行,驱车前往榆林市靖边地区考察。一路上,道路两旁皆是成片绿色,低矮灌木与高大乔木相间,一眼望不到边。

    据介绍,靖边县地处毛乌素沙漠南部边缘,全县原本有约481万亩沙漠,从1983年开始飞播造林以来,至今所有沙漠已达到绿化全覆盖。过去,道路两旁都是沙子,到了5月刮风,5米之内看不到人,如今望眼所及几乎没了一点沙漠的影子,空气也清新湿润了许多。靖边县委书记刘维平不无自豪地说,经过多年努力,当年“沙进人退”的局面已经变为“人进沙退”,治沙工程将毛乌素沙漠的边缘向内推进了约400公里。

    这里的治沙“功臣”便是沙蒿。据《中国植物志》记载,沙蒿在我国东北、西北、华北、西南等地分布广泛,是榆林当地固有野生植物。由于有着良好的生长及固沙特性,几十年来,它在西北地区的防治沙漠过程中起了重要作用。靖边县林业局造林股长贾志鹏介绍说,为了大面积治理荒沙,当年选择了将沙蒿与花棒以1∶5的比例混合播撒,现在路边可见的低矮灌木,很多都是白沙蒿。2017年9月,在某媒体的报道中说,三北地区深受花粉过敏之苦的患者们痛诉“治沙功臣”沙蒿之害,呼吁当地政府采取切实可行的措施,解决问题。(上接第一版)时值“联合国防治荒漠化公约第13次缔约方大会”在内蒙古召开,治沙与致病的矛盾更加凸显。

    但据陕西省榆林市林业局造林科科长王立荣介绍,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榆林沙区就分布有大面积的沙蒿,但那时沙区群众的过敏性鼻炎状况并没有现在这么严重。对此,王良录分析认为,虽然通过过敏原检测,能够确定榆林地区患者绝大多数为蒿花粉过敏,但这是否全因飞播造林导致,还需要更多证据。因为理论上看,花粉量的增多只会加重已过敏患者的症状,而不是让过敏问题从无到有。

    尹佳说,一般认为,过敏性疾病是由环境和个人遗传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现在国人的生活越来越讲究,孩子从一出生就开始用各种抗生素,接触各种清洁剂,特别是洗发水、沐浴液等化学合成物。这些生活方式改变了周围环境因素,使得人体不再适应,导致过敏患者数量增多。过去不成大问题的蒿花粉,如今成为榆林人过敏的“元凶”,相信就有这方面因素的影响。

    人与植物需同治

    治疗过敏的方法之一是回避过敏原。基于这一原则,包括王佳莹、刘孜在内,几乎每位深受蒿花粉过敏困扰的患者,都向记者明确表达了自己的诉求:希望政府铲除沙蒿。但王立荣说,沙蒿自然繁殖能力极强,不太可能在短期内对沙蒿进行全面替代。为了尽可能降低沙蒿致敏的影响,榆林市目前已采取了一系列措施积极应对:

    第一,从2014年开始,榆林全地区彻底停止飞播沙蒿。

    第二,开展“三年植绿大行动”等大规模造林绿化活动,清除沙区部分沙蒿,新建百万亩樟子松和沙地柏基地,以期逐渐减少沙蒿数量,最终以乔木替代沙蒿等灌木。

    第三,成立了全市过敏性鼻炎防治工作领导小组,多次召开专题会议讨论和部署全市过敏性鼻炎防治工作,组织专家赴北京、内蒙等地考察,学习借鉴先进地区过敏性鼻炎防治经验和做法,并由市财政拨款专项经费,用于购置过敏性鼻炎防治设备和开展课题研究。同时,在榆林市第二医院建立变态反应中心,设立变态反应科,其他二级以上医疗机构挂靠内科、耳鼻喉科设置了变态反应门诊,在高发季节开展宣传和防治工作。

    第四,榆林市人大副主任麻宝玉说,榆林市相关部门正在筹划,将过敏性鼻炎纳入常规慢病检测项目,为群众诊治疾病作出更多切实的努力。

    第五,邀请中国林科院、西北农林科技大学等科研机构,成立课题组,研究阻止沙蒿授粉的方法,期望从生物学角度取得突破,但林业局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目前这项研究尚未取得实质突破。

    21世纪是过敏的世纪。尹佳说,众多事实已经证明,绿化越好,过敏性疾病的发病率就越高。期待通过铲除某种植物,彻底根治花粉过敏是不现实的。即便我们现在能将沙蒿全部砍掉,还可能有其他植物的花粉替代沙蒿,成为新的过敏原。比如,春季的杨树、柳树、桦树、圆柏花粉等,夏秋季的豚草、\u844e(音lǜ)草、牧草等。目前更有效的方法是从人的体质入手。

    北京协和医院变态反应科副主任医师关凯说,临床上治疗花粉过敏的方法可以分为两大类,一是对因,二是对症。在对症治疗中,患者应该在花粉季来临前2周,进行抗过敏炎症的预防用药,如糖皮质激素、抗组胺药等,在季节结束4周后停用,可最大程度减轻甚至避免过敏症状。

    在对因治疗中,患者可以通过佩戴口罩、安装空气过滤机、减少外出等,尽可能降低与花粉接触的几率;有条件者,在花粉传播季节选择异地生活,能够最大限度避开过敏原;建议符合免疫治疗适应症者,尤其是那些已经有季节性哮喘的花粉过敏患者,选择脱敏治疗,虽然这一疗法仍旧无法根治过敏,且不一定对所有人都有效,但数十年的临床经验证实,这是目前唯一可能改变过敏性疾病自然进程的治疗方式,可以阻止过敏性鼻炎发展为过敏性哮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