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大脑一粒“伟哥”：记忆力增强药能改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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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3月28日
什么是记忆？专家告诉我们，记忆是一个复杂的概念，大脑的每一个层次都会参与其中。左半球作用于语言记忆，右半球作用于形象思维，海马区是短时记忆的加工平台，各司其职，各尽其用。
什么是失忆？对每一个并非受到特别损伤的正常人，遗忘是一种正常的机制，如果不能遗忘，人将会非常痛苦。而随着年龄增长的记忆衰退，更是自然的生理现象。
我们的记忆真的出了问题吗？对于正常人，这只是一种主观感受。因为社会的紧张、人与人之间的竞争与比较，让每个人对自己的要求提升到最高的水平，不满足则相应而来。
存在能够改善记忆的药物吗？记忆是多方面作用的结果，缺水、缺糖、缺氧、缺某种蛋白，都会影响记忆。而改善这个词，本身就是模糊的。解作improve，为有缺陷的人提供他们缺乏的东西，从而使记忆恢复正常水平，答案是肯定的。解作enhance，想额外添加某些东西来让记忆超出正常水平，专家告诉我们，那完全是不可实现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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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了解到所有这些出自权威之口的道理时，似乎所有相关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然而，实际情况却并不是那么简单。
“我们这里有个年轻的院士，道理比谁知道的都清楚，可是他的孩子向他要‘脑轻松’，他不一样也得给买吗？”当我们关于记忆的采访接近结束时，接受采访的一位中科院心理研究所的专家这样对本刊记者说。他执意不肯透露自己的姓名，因为“采访我们的人多了，但真正把这个选题做好的不多。而且，许多药厂知道了我们的说法不高兴，觉得这样损害社会经济发展了”。
“笛卡尔错了”
记忆是一个生物学过程，像所有其他的事物一样，它能够被现代生物学所操纵。你不仅能够打断它，也能够改善它。笛卡尔是错的。——蒂摩西·图利
法国17世纪哲学家笛卡尔在自己的二元论中，将世界分为“广袤的实体”和“思考的心灵”，并将思维作为心灵所专有的属性。在随后的几个世纪里，就这一问题的真伪，哲学家和科学家之间的争论从来就不曾停止过。现代分子生物学、细胞学和神经学的进步，使人类发现，人脑中的1000亿个神经细胞通过彼此接触点(即突触)间的化学反应交流和物质传递，构成了人类的思维以及记忆。这对笛卡尔的理论不啻为根本性的打击。然而，仍然有一些人坚持认为意识存在于大脑细胞之外。对于这些固执的少数者来说，72岁的艾里克·坎德尔(Eric Kandel)和47岁的蒂摩西·图利(Timothy Tully)，以及其他一些研究人员所从事的工作，可能将最终为这场争论画上一个句号。而他们的终极武器，就是一种实实在在的、能够改变人类记忆的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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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位于新泽西北部州立公路边上一座不出名的写字楼中的一个小实验室里，以艾里克·坎德尔为首的记忆药业(Memory Pharmaceuticals)公司的研究人员正在用电极刺激老鼠大脑的方式模拟新的记忆形成时大脑细胞中所产生的变化。通过向这些脑细胞上滴加各种不同的试验药物，他们试图从中找出一种能够使神经元之间产生更强有力、更持久的连接的药物，那就是从前只在科幻小说中才会出现的能够增强人的记忆力的“灵丹妙药”。通过对记忆是如何形成及失去的分子密码的成功破解，研究人员已经迈出了关键的第一步。在确定了大脑细胞中控制记忆形成的基因和蛋白质之后，生产出一种用于大脑的“伟哥”，一种能够使随着年齿渐增而功能萎缩的器官重现活力的化学物质。
目前，为尽早生产出能有效增强记忆的药物，包括众多小型生物技术公司和像默克制药(Merck)、杨森制药以及葛兰素史克这样的药业巨头在内的各方人马纷纷亮出自己的十八般武艺，展开异常激烈的商业竞赛。而记忆药业公司一直是这场竞赛中的领跑者之一。这不能不归功于它的创立者——世界记忆学研究领域中的重量级人物、2000年诺贝尔生理学及医学奖获得者艾里克·坎德尔。2000年10月9日，在距离坎德尔的71岁生日还不满一个月的时候，瑞典卡罗林斯卡研究院诺贝尔奖评审大会将该年度的诺贝尔生理学及医学奖颁给了他和另外两位学者:瑞典哥德堡大学的阿维德·卡尔森(Arvid Carlsson)教授和美国洛克菲勒大学的保罗·格林加德(Paul Greengard)。颁奖致词指出:“艾里克·坎德尔的工作向我们展示了……短期和长期的记忆是如何产生的。而记忆构成了我们能够存在于世界上并互相沟通的根本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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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在“二战”开始前几个月才随同父母移民美国的维也纳人，与纳粹相关的可怕的童年记忆成为促使坎德尔从事心灵和记忆研究的原因之一。从50年代起，这位在纽约大学医学院攻读医学博士学位时便以渊博的学识崭露头角的精神病学学者就将自己致力的方向放在人类记忆的研究上。无论是作为哈佛医学院的精神病医师，或是纽约大学的生理与精神病学系副教授，还是他迄今为止仍然担任的哥伦比亚大学生物化学与分子生物物理学系教授及哥伦比亚大学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所的资深研究员，坎德尔一直坚信自己能够借助研究海兔(Aplysia)的神经细胞而最终揭示人类记忆的奥秘。
尽管从一开始，就有许多同行对他的研究存在疑问，但执著的坎德尔在几十年中一直坚持进行自己的试验。启发了他的灵感的，是精神病学历史上的一个著名的病例。1953年，一位在医学文献记载中被称为H.M.的27岁的患者，因为严重的癫痫病而被切除了大脑中的海马区(Hippocampus)。手术后，他的癫痫不再发作，逻辑推理能力也完好无损，但却不再能够记起哪怕只是几秒钟之前发生的事情。奇怪的是，这位H.M.回忆自己的童年时代时却毫无困难。这个案例意味着，海马区对外界的各种即时感觉转化为记忆非常重要，但却不是最终存储记忆的地方。它成了当时的科学家所掌握的记忆在哪里并如何形成的最初的线索。而从这一点出发，坎德尔将研究焦点放在隐藏在记忆之后的细胞的工作方式与过程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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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记忆如何在拥有1000亿神经细胞的人类大脑中形成的问题是极端困难甚至是不可能实现的，在这一点上，坎德尔聪明地另辟蹊径。深信即使是最简单原始的生物为了生存也必须学习，他将只拥有2万个神经细胞的海兔作为自己的简化试验对象。这种裸鳃亚目海洋生物的神经细胞相当大，不借助显微镜，肉眼即可观察得到。
在一系列具里程碑意义的研究中，坎德尔通过测量海兔在感知到危险时收缩鳃部的这一基本反射，说明了简单记忆的形成方式。他了解到海兔的神经细胞能够通过某种电化学反应加强彼此间的联系。打个比方说，短期记忆就如同短暂的一夜情，由连接细胞的化学键迅速而强烈的刺激所构成，但这种效果在几分钟或几小时候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长期记忆更像是牢固的婚姻，可以由不断产生的强化连接神经细胞的神经键的新蛋白质维持在某个地方达数年之久。然而，即使是这样的记忆，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消失。
70年代末期生物科技的出现使坎德尔和其他的科学家能够在分子层次上考察记忆，这是非常关键的一点。一旦人们了解了分子的工作原理，药物作用指向就非常容易找到。在这个时期，在坎德尔的协助下，一种名为环单磷酸腺苷(cAMP)的信使物质被发现在记忆的形成过程中扮演主要角色。它位于细胞表层中，当接收到其他细胞的信号时开始分散并发挥作用，激活能够暂时刺激推动两个神经细胞间连接的蛋白质。然而，环单磷酸腺苷只是一种信使，它不能生成对于建立长期记忆至关重要的新的蛋白质。在1990年，坎德尔终于找出了一种与此相关的cAMP反应结合蛋白(CREB)。他领导的试验小组尝试锁住海兔神经细胞中的CREB，结果发现新的长期记忆也同时被锁住了，而短期记忆则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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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坎德尔迈出了第一步，但在确切获知CREB对记忆的重大影响这一领域中，比坎德尔年轻25岁的蒂摩西·图利及其同事杰瑞·尹却做出了最重大最有意义的突破。出身于爱尔兰天主教家庭的图利是一位脚踏实地的学者，在伊利诺斯大学完成了基因学学习后，与他的10人研究小组一道，在冷泉港实验室(Cold Spring Harbor Laboratory)展开了与坎德尔十分相近的研究。
与坎德尔不同，图利选择了果蝇作为自己的研究对象。同海兔相比，果蝇具有许多独特的优点。它的行为所包含范围更广，基因易于改变，在一个试管中就能繁殖出几百万只。在1994年，图利和尹通过改变果蝇基因，使其CREB蛋白发挥作用的方式，制造出带有“照相机般记忆力”的果蝇。普通的果蝇需要尝试十次才能够学会躲避带有气味的电极区，而图利的“聪明果蝇”只要一次就能够学会这一点。在此之后，其他研究人员也证明了CREB在老鼠身上也能够起到相似的作用。
果蝇试验证明了脑细胞中的CREB的确是控制记忆形成的分子。它能够帮助基因生成神经细胞间永久连接的新蛋白质，长期记忆就储存于这些连接之中。图利和坎德尔的研究小组还都发现了CREB的抑制剂。当图利使用过量的CREB抑制剂改变果蝇的基因时，那些果蝇经过多次尝试依然不能形成记忆。这证明了CREB抑制剂在另一方面能够有效的阻止记忆在大脑中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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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冷泉港实验室、美国OSI制药公司和瑞士罗氏制药公司(Roche)共同创办了由图利负责记忆药物开发的赫利孔医疗公司(Helicon Therapeutic)。之后一年，坎德尔也创立了自己的记忆药业公司。
在坎德尔的实验室中，研究人员已经找到了二十余种作用不同的磷酸二酯酶-4(PDE-4)的变异种类。他们小心标记出每种变异PDE-4在大脑中被发现的位置。目前，能够锁住这些只存在于海马区的物质的药物已经在测试当中。在动物试验中，这种药物能够改善老化大脑细胞，但却不会产生从前试验药物的呕吐等副作用。第一例人体试验可能将于18个月后进行，而试验对象很可能是老年痴呆病患者。记忆药业公司的总裁、前任拜尔制药痴呆症研究中心负责人阿克谢·乌特贝克(Axel Unterbeck)指出:“如果(这种药物)是安全的，市场将会是不可估量的。”
图利的赫利孔紧跟记忆药业的步伐。这家公司的研究人员已经对可以刺激CREB和cAMP增多的20万种化合物进行了筛选，并制成了数种可能的备选药物。目前，赫利孔的药物已经能够使服用它的老鼠学习速度比普通老鼠快两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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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一些大公司也在行动中，成功对于所有竞争者而言，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记忆是复杂的”—专访杜雨苍教授
担任过中国生化学会常务理事和中科院上海分院副院长的杜雨苍教授是当年我国首次人工合成结晶牛胰岛素的主要研究人员之一，目前是中国生化学会多肽委员会的负责人和神经分子生物学研究的学术带头人，在记忆增强肽的结构与功能研究中做出了重大突破。本刊记者3月25日就相关问题对杜雨苍进行电话采访。
三联生活周刊:请您介绍一下记忆形成的机制。
杜雨苍:记忆实际就是人对外界的感觉通过神经通路在大脑中留下的痕迹。大脑基底核神经放射到海马区，和海马的神经发生联系。作为神经通路的胆碱能纤维接触海马的突触，释放乙酰胆碱，并到达突触后膜。这个接触相当重要，这是信号从前方传递到后面去的必经之路。这一联系的好坏直接关系到记忆的形成和提取。但这种接触也很脆弱，胆碱能纤维可以同突触结合得很牢，也可以是游离的。这又同海马细胞分泌的神经生长因子有关，这些因子可以促进与突触的结合的巩固。简单说，如果大脑有问题，神经生长因子少、质量不好，突触会松开;胆碱能纤维萎缩，突触的结合也不牢;乙酰胆碱分泌得较少，结果也是一样。出现这三种情况中的任何一种，信号的传递都会不畅，记忆形成也就会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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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联生活周刊:那么记忆又是如何储存的呢？
杜雨苍:这涉及到海马后的一系列问题。传递来的信号会分发到大脑皮层，大脑皮层中由许多神经细胞组成的核团分开储存信息。在这里，神经网络的概念是非常重要的。神经网络是由众多神经通道构成的，而通道构成是可以不断强化的。不强化，连接就会松开，就会发生遗忘。比如说，走到上海人民广场去可以有许多路，哪条路堵塞哪条路畅通是随时变化的，这一条不通还可以走另一条。神经网络也是一样。神经细胞会不断老化，死亡，导致某一通路不通，但除非大脑受到剧烈损伤，如脑震荡，并不见得就会遗忘。即使是神经网络受损，可能也会慢慢恢复，忘记的事情还会想起。记忆是复杂的，它有时间性，又具有可塑性，并非一成不变。那种认为某个部分固定储存某种记忆的说法，我认为是不正确的。
三联生活周刊:是否存在一种能够改善神经通路的连接状况的药物？
杜雨苍:我们中科院上海生化研究所神经肽研究所就用十几年的时间开发出了一种能够促进突触联系的记忆增强肽(MEP)。它可以通过口服、注射或鼻腔喷雾剂的方式，被人体细胞吸收，进入大脑，使大脑细胞、尤其是与记忆相关的细胞活力强化，促进细胞分泌所需的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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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联生活周刊:这种记忆增强肽已经作为药品面世了吗？
杜雨苍:还没有。我们报批的，属于国家一类药，也就是世界上还没有过的新药。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前期理论研究不计在内，从投入到开发至少也需要5年时间。这期间要经过物化常量测定、毒性检测和有效性检测等阶段。但在我们的临床前期试验中，志愿者试用效果很好。在100多例患者中，有效率达到70%以上。
三联生活周刊:有些专家认为，正常人的记忆是没有问题的，药物并不能提高正常的记忆力。而对于大脑器官受损的患者，药物也不能恢复受损器官的功能，只能延缓病情。那么，你们开发的记忆增强肽的适用人群是哪些？
杜雨苍:那些观点都是正确的。不过，我们要看到，人的记忆力很多时候并没有达到正常状态下的高水平。我们的记忆增强肽是在人的记忆水平很差时起到一定促进作用，使它恢复到正常的高水平。但这不意味着它就能让人过目不忘或是变成天才，那是不可能的。我们的适用人群很广泛，包括外伤或缺血性缺氧等原因导致的记忆水平低下的人，以及中年人因为更年期等原因导致的记忆力下降。尤其是对于那些出生时因为脐带绕颈引起大脑缺氧发育不足的婴幼儿，记忆增强肽可以慢慢的改善他们的记忆，使其渐渐恢复到正常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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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联生活周刊:目前，一些国内药厂也生产出了以石杉碱甲为主要成分的改善记忆的药物，并获得了药品批号，如众生制药的“哈伯因”。那么这种药物与记忆增强肽有何区别？
杜雨苍:石杉碱甲是上海药物所开发出的一种乙酰胆碱酯酶抑制剂，它能够延缓乙酰胆碱的分解。中老年的胆碱能纤维分泌出的乙酰胆碱量会降低，就像一支冲锋枪，原来一秒钟能发射50发子弹，但现在只能发射30发。石杉碱甲可以让发射的这30发子弹停留的时间长一点，发挥的作用就和原来一样，因此可以适当改善受损的记忆。但它对于大脑器官的萎缩不起作用，因此可以说是一种治标不治本的办法。而记忆增强肽可以增加自体细胞活力，不仅增加乙酰胆碱，还增加神经因子。这是一种自身修复，不同于外来干扰。
三联生活周刊:目前市场上还有一些健脑产品宣称含有DHA、EPA，能够改善记忆力。作为专家，您对这些产品怎么看？
杜雨苍:在这里我们要区分科学的说法和商业的宣传两者间的区别。这些产品有一些作用，但都不是直接作用。比如说DHA，它实际上是一种脂肪，而且并不是现在的新发明。很早以前，在给心脏病人开的药物中，就有一些是包含DHA的。人体细胞膜结构需要不饱和脂肪酸，当不饱和脂肪酸不足的时候，就需要加以补充。整个人体所有的细胞都需要DHA，它并不能直接作用于记忆，不能治病，只是一种营养品。像松果体素(褪黑素)和维生素、核酸一类的东西也是这样的。睡不着，精神不好，记忆力自然也就不好。松果体素是帮助睡眠的，睡眠好了，精神好了，可能记忆就好一些。但商品宣传它不说这是帮你睡觉的，它叫“脑白金”，说是可以改善记忆，这你就得科学地看待。比如，你说吃饭对记忆有没有好处？有。可是卖米的会说他卖的米能改善记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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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联生活周刊:在国外，以诺贝尔奖得主坎德尔在内的一些生物学家和制药厂都在研制开发记忆药物。他们从海兔中找出了某些有关强化记忆的根据，并找出了像cAMP和CREB蛋白这样的促进记忆的物质，您对此有何看法？
杜雨苍:详细情况我了解的也不是很多。但第一，海兔是一种低等生物，它的神经系统和高等生物的神经系统不太一样，可靠性如何还要看大动物实验的结果。第二，cAMP是所有细胞中都有的，而CREB蛋白也是很早就被发现的。它的确与记忆相关，但并不是特异性的。而且，它们只能在细胞内合成，不能按照人的要求特地添加进去。认为人为添加CREB蛋白就能改善记忆力的说法，是一种误传。
记忆力药物的金矿与泡沫
“昨天晚上刚有人向我介绍过他，可是今天再见面的时候，我却再也想不起来他到底叫什么名字。”
“我走进超市，记着要买些东西，可站在货架前，大脑中忽然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自己要买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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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买回一盒牛肉放到冰箱里，告诉自己明天可以用它做咖喱饭，结果直到半年之后清理冰箱，我才记起来这回事。”
“我越来越依赖记事本，上个月它坏了，结果生活变得一团糟。我想不起来信箱密码、老婆的生日，甚至连家里的电话都忘了。”
好像就在一夜之间，我们发现这样的抱怨越来越多出现在生活里，似乎有越来越多的人感到自己的记忆力不再像从前那样好使了。
中年人一向是抱怨记忆力衰退的主力军，老年痴呆症，尤其是早老性痴呆(Alzheimer's)患者的日益增加，更使中年期记忆障碍成为一种危险的预示。根据美国《新闻周刊》的一份统计，在美国，患有老年痴呆症的患者人数已达400万，在65岁以上的人群中，每10人中就有一人患此病。而到了85岁以上的人群中时，这一比例上升到触目惊心的50%。所有患此种疾病的人所面临的未来都很相似:所有记忆缓慢但却又是宿命地被吞噬，忘掉过去，忘掉现在，忘掉家人，直至忘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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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同因功能性或病理性衰退而引起记忆力下降的中老年人相比，越来越多的青年人，甚至是原本不应该存在此类问题的儿童和少年也加入到追寻能够提高记忆力的“灵丹妙药”的行列中来。初一看未免有些奇怪，但仔细想也不足为奇。虽然诸如“高中生背不下一首唐诗”的宣传时见报端，但谁都无法否认的是，在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个人接触信息量的丰富程度以及社会对个人所拥有的信息总量的要求，没有任何一个时代可以与之相比。
“需要产生商机”，近20年中，医学界和制药业在研制开发记忆药物方面所付出的努力，几乎是从前所有年代的总和。
在西方，银杏叶一度是最受欢迎的记忆力药物。1997年，仅美国一地就售出价值2.4亿美元的银杏叶提取物。连著名的拜尔公司也搭上了这班银杏叶快车，推销自己生产的银杏叶提取药剂。据说，银杏叶的药理是能够促进人体血液循环和大脑供血，从而改善处于衰退中的大脑功能，其中也包括记忆力。然而，迄今为止的药理审查并未显示出银杏叶确有此种功效。虽然在对老年痴呆症患者的临床试验中发现它可以对患者的记忆力有所改进，但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它对普通的中年人或轻度失忆者确有帮助。此外，服用银杏叶还有一个缺点，作为一种血液稀释剂，它有增加内出血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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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银杏叶相比，运用最新的分子生物学和神经学研究成果研制开发出的记忆药物显然在病理学上更能站得住脚。这也是世界上主要的制药公司所从事的一项研究。伦敦《泰晤士报》2002年1月20日公布的数据显示，目前已知的正处于开发所谓的“大脑伟哥”类药物的美国公司至少有12家之多。此外，英国的制药业巨擘葛兰素史克也是这场竞争中的主力军。根据《福布斯》最近的一项调查，美国主要的记忆药物制造商情况如下:
位于加利福尼亚的Cortex药业，正在研究开发的药物名为CX516。此种药物的作用有些类似助听器，通过放大来自其他脑细胞中的信号的方式来帮助老化的神经元感受信息。
英国的葛兰素史克，正在研究开发的药物暂名SB271046。它能够锁住大脑海马区中众多的复合胺受体。
位于美国新泽西的杨森制药正在研究一种H3阻断物质。这种物质能够锁住在感知、注意和记忆中都起作用的组胺-3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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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位于新泽西的记忆药业公司，它研究开发的成果包括磷酸二酯酶-4抑制剂及其他一些手段。通过防止关键的分子信使环单磷酸腺苷(cAMP)分解，这种药物能够间接的增进记忆。
纽约州的赫利孔医疗公司，它的药物也是一种磷酸二酯酶-4抑制剂，同样也是间接刺激CREB记忆蛋白质的增长。
新泽西的默克制药开发的药物是一种GABA(伽马氨基丁酸)拮抗剂。它通过调节GABA受体来增加大脑中负责学习和记忆区域的敏感性。
纽约州的Axonyx公司，它生产的药物名为Gilatide。这种药物可以激活多种记忆基因。这些药物现在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不同程度的人体实验。而辉瑞制药和美国国家衰老研究所(National Institute on Aging)合作开发了新药爱忆欣(Aricept)。目前，美国国家衰老研究所正在检验辉瑞的这种药物是否能够使老年痴呆症患者避免轻度失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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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这些信息看上去鼓舞人心，好像人类马上就能够找到一种可以神奇地恢复记忆力的药物。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上述所有有药理根据而正在研制开发的记忆药物，针对的全部是患老年痴呆症或轻度认知障碍的患者。它们所起到的，只能是补偿和修复作用。作为全球十大制药公司之一的诺华制药(Novartis)从一开始，就看到了隐藏其后的巨大商机:在美国，有7600万中年人，他们的大脑机能正常，但却渴盼某种药物能够改变恼人的健忘，使自己的记忆力重新变得敏锐。但诺华研发部门负责人保罗·荷林(Paul Herrling)认为:“在一个巨大的市场背后，药物的安全性势必成为最引人关注的问题。”
但并不是所有的制药商都像诺华一样谨慎，加利福尼亚大学的神经学专家詹姆斯·迈克高夫(James McGaugh)就揭露了一些制药厂将药物推销给大脑机能未受损害的人的内幕。实际上，这些药物对于健康人来说，可能是极为危险的。遗忘是人类正常精神功能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过于强有力的药物可能引起情绪紊乱，或是使大脑中充满无用的信息垃圾。对轻度患者而言，副作用可能会非常严重，而最重要的是，那些宣称可以提高正常人记忆力的药物是否确实有效还属未知。许多严肃的科学家就对这一点表示了深切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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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有人发明出这样的药物，他就可以拿诺贝尔奖了”—专访精神卫生专家陈爱琴
北京大学附属六院暨北大精神卫生研究所的前身，是1992年方从北医三院独立出来该院精神科。作为国内一流的精神卫生专科医院和世界卫生组织及北京精神卫生研究与培训协作中心，从2001年起，该院为老年痴呆症患者开设了“记忆障碍”门诊，专门接治因患老年痴呆症而导致失忆及大脑功能全面下降的患者。记者3月14日就记忆及记忆药物等问题专访了该院精神卫生专家、曾经负责过“记忆障碍”门诊的副主任医师陈爱琴副教授。
三联生活周刊:请您介绍一下老年痴呆症的主要症状？
陈爱琴:老年性痴呆的主要症状是记忆力下降，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好忘事”。但它的危害还不止于此。患了老年痴呆症之后，人的判断力、逻辑推理能力和自知力都全面下降，慢慢失去自理能力。
三联生活周刊:据我们得知，辉瑞制药和其他一些国际上的制药业巨头都在开发治疗老年性痴呆症并恢复患者记忆力的药物，这些药物包括Aricept和Exelon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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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爱琴:这两种药物我们知道，非常贵，一个月药费在800元以上。此外，还有一种河南郑州竹林众生制药出的“哈伯因”，也被用来治疗老年痴呆症。
三联生活周刊:这些药物效果如何？他们真的能让失去的记忆恢复吗？
陈爱琴:据我所知，这些药物只能起到延缓病情的作用，也就是让病情恶化的速度减缓。但老年痴呆症患者的大脑发生了器质性病变，如脑萎缩，这是不可逆转的。如果真有人发明出一种可以让老年痴呆症患者受损的记忆重新恢复的药物，那他就可以拿诺贝尔奖了。
三联生活周刊:我们知道老年性痴呆分为阿兹海默氏痴呆和血管性痴呆，目前许多药物，包括某些包含银杏叶提取物的药物宣称能治疗老年性痴呆，是否指的是血管性痴呆？
陈爱琴:是的。相对阿兹海默氏痴呆，目前在血管性痴呆治疗上已经取得了很大突破。血管性痴呆是因为大脑中的血管阻塞了，周围的脑组织得不到养料供给，就会退化，记忆力就丧失了。那么采取某些药物去疏通血管，让脑组织获得足够养料，就可以获得很好的疗效。我们医院在临床上就使用过银杏叶治疗血管性痴呆，的确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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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联生活周刊:那它们能够让血管性痴呆患者失去的记忆恢复吗？
陈爱琴:不能!像前面说的，那是不可逆的。
三联生活周刊:这些药物对阿兹海默症的疗效如何？
陈爱琴:目前在医学上还无确切证据能够说明阿兹海默症的真正病因，因此根治也无从说起。可以说，阿兹海默氏痴呆在现在就是一种不治之症。
三联生活周刊:据研究资料显示，大脑中乙酰胆碱的浓度会影响人的记忆能力。乙酰胆碱含量高，大脑神经细胞传递信息的速度就快，大脑活力增高，记忆力也会改善。那么可否通过某些办法提高大脑中乙酰胆碱的浓度，从而提高记忆力？
陈爱琴:有些药物的成分是乙酰胆碱脂酶抑制剂，在理论上可以提高老年痴呆症患者大脑中含量比较低的乙酰胆碱的浓度，但实际效果还不确定。大脑是个奇妙的人体器官，存在血脑屏障，药物很难透过血脑屏障作用于大脑的某个具体部位。还要等待未来的临床试验结果才能确定它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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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联生活周刊:现在，除了老年痴呆症患者，许多中年人甚至是年轻人也觉得自己记忆力出了问题，所以许多健脑药应运而生，对这一点您怎么看？
陈爱琴:其实作为正常人来说，他的记忆力是没问题的。只是现实与希望有距离，就会觉得“脑子不够用了”。大脑的承受能力有限，到达某个限度时，会产生自我保护，这是对人有益的。压力过大也会损害记忆，在这种情况下，自我放松并适当求助精神科医生，是最正确的做法。那些健脑药最多只能起到有限的辅助作用，对恢复和改善记忆力效果我不好置评，但还是建议不要依赖这类产品。
三联生活周刊:如果有一种药物真的可以让人的记忆力好到过目不忘，你觉得会怎么样呢？
陈爱琴:这未必是一件好事。好的事情都记住了，挺好，可不好的事情，悲伤的、痛苦的、绝望的也都记住，就不好了。大脑会区分重要和非重要的事情，比较不重要的琐事自然遗忘是正常的。记忆力超常有时候可能是一种病态，在双向情感障碍患者处于躁狂状态时，记忆力就会增强，脑子非常好使，语速快，一个念头接着一个，但这是不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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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时代周刊》上由纽约精神病医师、记忆专家加亚特里·德维编写的一份测试题
1.记住以下单词:桔子，电话，灯
2.记住这一名字和地址:玛丽·史密斯，纽约，雅典区百老汇路650号
3.过去的5位美国总统是谁？
4.你所在的城市最近的三位市长是谁？
5.你最近看过的两部电影的名字是什么？
6.你最近去吃过饭的两家餐馆的名字是什么？
7.当回忆前几周发生的事情时，你是否觉得比以前更加困难？
8.你是否发现自己记住账单(比如超市购物小票)的能力有所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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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你是否注意到自己的心算能力(比如计算找零)的能力有所下降？
10.你是否越来越容易忘记付账？
11.你是否越来越难以记住人们的名字？
12.你是否越来越难以记住人们的面容？
13.你是否发现想要找到用来表达自己的合适的词语越来越难？
14.你是否越来越难以记住如何操作简单的工具，如微波炉或遥控器？
15.你的记忆是否会妨碍你在以下场合的正常能力:在工作中？在家中？在社交场合中？
16.你能记起刚才给你的三个单词吗？
17.你能记起刚才给你的名字和地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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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分标准:
问题3～6:答对一题得1分，共12分
问题7～15:回答为“否”得1分，共11分
问题16～17:答对一个答案得1分，共9分
结果:
28～32分:你的记忆力超出常人
22～27分:你可能需要努力赶上
0～21分:你可能需要专家的评估, http://www.100md.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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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记忆真的出了问题吗？对于正常人，这只是一种主观感受。因为社会的紧张、人与人之间的竞争与比较，让每个人对自己的要求提升到最高的水平，不满足则相应而来。
存在能够改善记忆的药物吗？记忆是多方面作用的结果，缺水、缺糖、缺氧、缺某种蛋白，都会影响记忆。而改善这个词，本身就是模糊的。解作improve，为有缺陷的人提供他们缺乏的东西，从而使记忆恢复正常水平，答案是肯定的。解作enhance，想额外添加某些东西来让记忆超出正常水平，专家告诉我们，那完全是不可实现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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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了解到所有这些出自权威之口的道理时，似乎所有相关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然而，实际情况却并不是那么简单。
“我们这里有个年轻的院士，道理比谁知道的都清楚，可是他的孩子向他要‘脑轻松’，他不一样也得给买吗？”当我们关于记忆的采访接近结束时，接受采访的一位中科院心理研究所的专家这样对本刊记者说。他执意不肯透露自己的姓名，因为“采访我们的人多了，但真正把这个选题做好的不多。而且，许多药厂知道了我们的说法不高兴，觉得这样损害社会经济发展了”。
“笛卡尔错了”
记忆是一个生物学过程，像所有其他的事物一样，它能够被现代生物学所操纵。你不仅能够打断它，也能够改善它。笛卡尔是错的。——蒂摩西·图利
法国17世纪哲学家笛卡尔在自己的二元论中，将世界分为“广袤的实体”和“思考的心灵”，并将思维作为心灵所专有的属性。在随后的几个世纪里，就这一问题的真伪，哲学家和科学家之间的争论从来就不曾停止过。现代分子生物学、细胞学和神经学的进步，使人类发现，人脑中的1000亿个神经细胞通过彼此接触点(即突触)间的化学反应交流和物质传递，构成了人类的思维以及记忆。这对笛卡尔的理论不啻为根本性的打击。然而，仍然有一些人坚持认为意识存在于大脑细胞之外。对于这些固执的少数者来说，72岁的艾里克·坎德尔(Eric Kandel)和47岁的蒂摩西·图利(Timothy Tully)，以及其他一些研究人员所从事的工作，可能将最终为这场争论画上一个句号。而他们的终极武器，就是一种实实在在的、能够改变人类记忆的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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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位于新泽西北部州立公路边上一座不出名的写字楼中的一个小实验室里，以艾里克·坎德尔为首的记忆药业(Memory Pharmaceuticals)公司的研究人员正在用电极刺激老鼠大脑的方式模拟新的记忆形成时大脑细胞中所产生的变化。通过向这些脑细胞上滴加各种不同的试验药物，他们试图从中找出一种能够使神经元之间产生更强有力、更持久的连接的药物，那就是从前只在科幻小说中才会出现的能够增强人的记忆力的“灵丹妙药”。通过对记忆是如何形成及失去的分子密码的成功破解，研究人员已经迈出了关键的第一步。在确定了大脑细胞中控制记忆形成的基因和蛋白质之后，生产出一种用于大脑的“伟哥”，一种能够使随着年齿渐增而功能萎缩的器官重现活力的化学物质。
目前，为尽早生产出能有效增强记忆的药物，包括众多小型生物技术公司和像默克制药(Merck)、杨森制药以及葛兰素史克这样的药业巨头在内的各方人马纷纷亮出自己的十八般武艺，展开异常激烈的商业竞赛。而记忆药业公司一直是这场竞赛中的领跑者之一。这不能不归功于它的创立者——世界记忆学研究领域中的重量级人物、2000年诺贝尔生理学及医学奖获得者艾里克·坎德尔。2000年10月9日，在距离坎德尔的71岁生日还不满一个月的时候，瑞典卡罗林斯卡研究院诺贝尔奖评审大会将该年度的诺贝尔生理学及医学奖颁给了他和另外两位学者:瑞典哥德堡大学的阿维德·卡尔森(Arvid Carlsson)教授和美国洛克菲勒大学的保罗·格林加德(Paul Greengard)。颁奖致词指出:“艾里克·坎德尔的工作向我们展示了……短期和长期的记忆是如何产生的。而记忆构成了我们能够存在于世界上并互相沟通的根本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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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在“二战”开始前几个月才随同父母移民美国的维也纳人，与纳粹相关的可怕的童年记忆成为促使坎德尔从事心灵和记忆研究的原因之一。从50年代起，这位在纽约大学医学院攻读医学博士学位时便以渊博的学识崭露头角的精神病学学者就将自己致力的方向放在人类记忆的研究上。无论是作为哈佛医学院的精神病医师，或是纽约大学的生理与精神病学系副教授，还是他迄今为止仍然担任的哥伦比亚大学生物化学与分子生物物理学系教授及哥伦比亚大学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所的资深研究员，坎德尔一直坚信自己能够借助研究海兔(Aplysia)的神经细胞而最终揭示人类记忆的奥秘。
尽管从一开始，就有许多同行对他的研究存在疑问，但执著的坎德尔在几十年中一直坚持进行自己的试验。启发了他的灵感的，是精神病学历史上的一个著名的病例。1953年，一位在医学文献记载中被称为H.M.的27岁的患者，因为严重的癫痫病而被切除了大脑中的海马区(Hippocampus)。手术后，他的癫痫不再发作，逻辑推理能力也完好无损，但却不再能够记起哪怕只是几秒钟之前发生的事情。奇怪的是，这位H.M.回忆自己的童年时代时却毫无困难。这个案例意味着，海马区对外界的各种即时感觉转化为记忆非常重要，但却不是最终存储记忆的地方。它成了当时的科学家所掌握的记忆在哪里并如何形成的最初的线索。而从这一点出发，坎德尔将研究焦点放在隐藏在记忆之后的细胞的工作方式与过程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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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记忆如何在拥有1000亿神经细胞的人类大脑中形成的问题是极端困难甚至是不可能实现的，在这一点上，坎德尔聪明地另辟蹊径。深信即使是最简单原始的生物为了生存也必须学习，他将只拥有2万个神经细胞的海兔作为自己的简化试验对象。这种裸鳃亚目海洋生物的神经细胞相当大，不借助显微镜，肉眼即可观察得到。
在一系列具里程碑意义的研究中，坎德尔通过测量海兔在感知到危险时收缩鳃部的这一基本反射，说明了简单记忆的形成方式。他了解到海兔的神经细胞能够通过某种电化学反应加强彼此间的联系。打个比方说，短期记忆就如同短暂的一夜情，由连接细胞的化学键迅速而强烈的刺激所构成，但这种效果在几分钟或几小时候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长期记忆更像是牢固的婚姻，可以由不断产生的强化连接神经细胞的神经键的新蛋白质维持在某个地方达数年之久。然而，即使是这样的记忆，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消失。
70年代末期生物科技的出现使坎德尔和其他的科学家能够在分子层次上考察记忆，这是非常关键的一点。一旦人们了解了分子的工作原理，药物作用指向就非常容易找到。在这个时期，在坎德尔的协助下，一种名为环单磷酸腺苷(cAMP)的信使物质被发现在记忆的形成过程中扮演主要角色。它位于细胞表层中，当接收到其他细胞的信号时开始分散并发挥作用，激活能够暂时刺激推动两个神经细胞间连接的蛋白质。然而，环单磷酸腺苷只是一种信使，它不能生成对于建立长期记忆至关重要的新的蛋白质。在1990年，坎德尔终于找出了一种与此相关的cAMP反应结合蛋白(CREB)。他领导的试验小组尝试锁住海兔神经细胞中的CREB，结果发现新的长期记忆也同时被锁住了，而短期记忆则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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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坎德尔迈出了第一步，但在确切获知CREB对记忆的重大影响这一领域中，比坎德尔年轻25岁的蒂摩西·图利及其同事杰瑞·尹却做出了最重大最有意义的突破。出身于爱尔兰天主教家庭的图利是一位脚踏实地的学者，在伊利诺斯大学完成了基因学学习后，与他的10人研究小组一道，在冷泉港实验室(Cold Spring Harbor Laboratory)展开了与坎德尔十分相近的研究。
与坎德尔不同，图利选择了果蝇作为自己的研究对象。同海兔相比，果蝇具有许多独特的优点。它的行为所包含范围更广，基因易于改变，在一个试管中就能繁殖出几百万只。在1994年，图利和尹通过改变果蝇基因，使其CREB蛋白发挥作用的方式，制造出带有“照相机般记忆力”的果蝇。普通的果蝇需要尝试十次才能够学会躲避带有气味的电极区，而图利的“聪明果蝇”只要一次就能够学会这一点。在此之后，其他研究人员也证明了CREB在老鼠身上也能够起到相似的作用。
果蝇试验证明了脑细胞中的CREB的确是控制记忆形成的分子。它能够帮助基因生成神经细胞间永久连接的新蛋白质，长期记忆就储存于这些连接之中。图利和坎德尔的研究小组还都发现了CREB的抑制剂。当图利使用过量的CREB抑制剂改变果蝇的基因时，那些果蝇经过多次尝试依然不能形成记忆。这证明了CREB抑制剂在另一方面能够有效的阻止记忆在大脑中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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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冷泉港实验室、美国OSI制药公司和瑞士罗氏制药公司(Roche)共同创办了由图利负责记忆药物开发的赫利孔医疗公司(Helicon Therapeutic)。之后一年，坎德尔也创立了自己的记忆药业公司。
在坎德尔的实验室中，研究人员已经找到了二十余种作用不同的磷酸二酯酶-4(PDE-4)的变异种类。他们小心标记出每种变异PDE-4在大脑中被发现的位置。目前，能够锁住这些只存在于海马区的物质的药物已经在测试当中。在动物试验中，这种药物能够改善老化大脑细胞，但却不会产生从前试验药物的呕吐等副作用。第一例人体试验可能将于18个月后进行，而试验对象很可能是老年痴呆病患者。记忆药业公司的总裁、前任拜尔制药痴呆症研究中心负责人阿克谢·乌特贝克(Axel Unterbeck)指出:“如果(这种药物)是安全的，市场将会是不可估量的。”
图利的赫利孔紧跟记忆药业的步伐。这家公司的研究人员已经对可以刺激CREB和cAMP增多的20万种化合物进行了筛选，并制成了数种可能的备选药物。目前，赫利孔的药物已经能够使服用它的老鼠学习速度比普通老鼠快两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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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一些大公司也在行动中，成功对于所有竞争者而言，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记忆是复杂的”—专访杜雨苍教授
担任过中国生化学会常务理事和中科院上海分院副院长的杜雨苍教授是当年我国首次人工合成结晶牛胰岛素的主要研究人员之一，目前是中国生化学会多肽委员会的负责人和神经分子生物学研究的学术带头人，在记忆增强肽的结构与功能研究中做出了重大突破。本刊记者3月25日就相关问题对杜雨苍进行电话采访。
三联生活周刊:请您介绍一下记忆形成的机制。
杜雨苍:记忆实际就是人对外界的感觉通过神经通路在大脑中留下的痕迹。大脑基底核神经放射到海马区，和海马的神经发生联系。作为神经通路的胆碱能纤维接触海马的突触，释放乙酰胆碱，并到达突触后膜。这个接触相当重要，这是信号从前方传递到后面去的必经之路。这一联系的好坏直接关系到记忆的形成和提取。但这种接触也很脆弱，胆碱能纤维可以同突触结合得很牢，也可以是游离的。这又同海马细胞分泌的神经生长因子有关，这些因子可以促进与突触的结合的巩固。简单说，如果大脑有问题，神经生长因子少、质量不好，突触会松开;胆碱能纤维萎缩，突触的结合也不牢;乙酰胆碱分泌得较少，结果也是一样。出现这三种情况中的任何一种，信号的传递都会不畅，记忆形成也就会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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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联生活周刊:那么记忆又是如何储存的呢？
杜雨苍:这涉及到海马后的一系列问题。传递来的信号会分发到大脑皮层，大脑皮层中由许多神经细胞组成的核团分开储存信息。在这里，神经网络的概念是非常重要的。神经网络是由众多神经通道构成的，而通道构成是可以不断强化的。不强化，连接就会松开，就会发生遗忘。比如说，走到上海人民广场去可以有许多路，哪条路堵塞哪条路畅通是随时变化的，这一条不通还可以走另一条。神经网络也是一样。神经细胞会不断老化，死亡，导致某一通路不通，但除非大脑受到剧烈损伤，如脑震荡，并不见得就会遗忘。即使是神经网络受损，可能也会慢慢恢复，忘记的事情还会想起。记忆是复杂的，它有时间性，又具有可塑性，并非一成不变。那种认为某个部分固定储存某种记忆的说法，我认为是不正确的。
三联生活周刊:是否存在一种能够改善神经通路的连接状况的药物？
杜雨苍:我们中科院上海生化研究所神经肽研究所就用十几年的时间开发出了一种能够促进突触联系的记忆增强肽(MEP)。它可以通过口服、注射或鼻腔喷雾剂的方式，被人体细胞吸收，进入大脑，使大脑细胞、尤其是与记忆相关的细胞活力强化，促进细胞分泌所需的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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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联生活周刊:这种记忆增强肽已经作为药品面世了吗？
杜雨苍:还没有。我们报批的，属于国家一类药，也就是世界上还没有过的新药。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前期理论研究不计在内，从投入到开发至少也需要5年时间。这期间要经过物化常量测定、毒性检测和有效性检测等阶段。但在我们的临床前期试验中，志愿者试用效果很好。在100多例患者中，有效率达到70%以上。
三联生活周刊:有些专家认为，正常人的记忆是没有问题的，药物并不能提高正常的记忆力。而对于大脑器官受损的患者，药物也不能恢复受损器官的功能，只能延缓病情。那么，你们开发的记忆增强肽的适用人群是哪些？
杜雨苍:那些观点都是正确的。不过，我们要看到，人的记忆力很多时候并没有达到正常状态下的高水平。我们的记忆增强肽是在人的记忆水平很差时起到一定促进作用，使它恢复到正常的高水平。但这不意味着它就能让人过目不忘或是变成天才，那是不可能的。我们的适用人群很广泛，包括外伤或缺血性缺氧等原因导致的记忆水平低下的人，以及中年人因为更年期等原因导致的记忆力下降。尤其是对于那些出生时因为脐带绕颈引起大脑缺氧发育不足的婴幼儿，记忆增强肽可以慢慢的改善他们的记忆，使其渐渐恢复到正常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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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联生活周刊:目前，一些国内药厂也生产出了以石杉碱甲为主要成分的改善记忆的药物，并获得了药品批号，如众生制药的“哈伯因”。那么这种药物与记忆增强肽有何区别？
杜雨苍:石杉碱甲是上海药物所开发出的一种乙酰胆碱酯酶抑制剂，它能够延缓乙酰胆碱的分解。中老年的胆碱能纤维分泌出的乙酰胆碱量会降低，就像一支冲锋枪，原来一秒钟能发射50发子弹，但现在只能发射30发。石杉碱甲可以让发射的这30发子弹停留的时间长一点，发挥的作用就和原来一样，因此可以适当改善受损的记忆。但它对于大脑器官的萎缩不起作用，因此可以说是一种治标不治本的办法。而记忆增强肽可以增加自体细胞活力，不仅增加乙酰胆碱，还增加神经因子。这是一种自身修复，不同于外来干扰。
三联生活周刊:目前市场上还有一些健脑产品宣称含有DHA、EPA，能够改善记忆力。作为专家，您对这些产品怎么看？
杜雨苍:在这里我们要区分科学的说法和商业的宣传两者间的区别。这些产品有一些作用，但都不是直接作用。比如说DHA，它实际上是一种脂肪，而且并不是现在的新发明。很早以前，在给心脏病人开的药物中，就有一些是包含DHA的。人体细胞膜结构需要不饱和脂肪酸，当不饱和脂肪酸不足的时候，就需要加以补充。整个人体所有的细胞都需要DHA，它并不能直接作用于记忆，不能治病，只是一种营养品。像松果体素(褪黑素)和维生素、核酸一类的东西也是这样的。睡不着，精神不好，记忆力自然也就不好。松果体素是帮助睡眠的，睡眠好了，精神好了，可能记忆就好一些。但商品宣传它不说这是帮你睡觉的，它叫“脑白金”，说是可以改善记忆，这你就得科学地看待。比如，你说吃饭对记忆有没有好处？有。可是卖米的会说他卖的米能改善记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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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联生活周刊:在国外，以诺贝尔奖得主坎德尔在内的一些生物学家和制药厂都在研制开发记忆药物。他们从海兔中找出了某些有关强化记忆的根据，并找出了像cAMP和CREB蛋白这样的促进记忆的物质，您对此有何看法？
杜雨苍:详细情况我了解的也不是很多。但第一，海兔是一种低等生物，它的神经系统和高等生物的神经系统不太一样，可靠性如何还要看大动物实验的结果。第二，cAMP是所有细胞中都有的，而CREB蛋白也是很早就被发现的。它的确与记忆相关，但并不是特异性的。而且，它们只能在细胞内合成，不能按照人的要求特地添加进去。认为人为添加CREB蛋白就能改善记忆力的说法，是一种误传。
记忆力药物的金矿与泡沫
“昨天晚上刚有人向我介绍过他，可是今天再见面的时候，我却再也想不起来他到底叫什么名字。”
“我走进超市，记着要买些东西，可站在货架前，大脑中忽然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自己要买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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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买回一盒牛肉放到冰箱里，告诉自己明天可以用它做咖喱饭，结果直到半年之后清理冰箱，我才记起来这回事。”
“我越来越依赖记事本，上个月它坏了，结果生活变得一团糟。我想不起来信箱密码、老婆的生日，甚至连家里的电话都忘了。”
好像就在一夜之间，我们发现这样的抱怨越来越多出现在生活里，似乎有越来越多的人感到自己的记忆力不再像从前那样好使了。
中年人一向是抱怨记忆力衰退的主力军，老年痴呆症，尤其是早老性痴呆(Alzheimer's)患者的日益增加，更使中年期记忆障碍成为一种危险的预示。根据美国《新闻周刊》的一份统计，在美国，患有老年痴呆症的患者人数已达400万，在65岁以上的人群中，每10人中就有一人患此病。而到了85岁以上的人群中时，这一比例上升到触目惊心的50%。所有患此种疾病的人所面临的未来都很相似:所有记忆缓慢但却又是宿命地被吞噬，忘掉过去，忘掉现在，忘掉家人，直至忘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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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同因功能性或病理性衰退而引起记忆力下降的中老年人相比，越来越多的青年人，甚至是原本不应该存在此类问题的儿童和少年也加入到追寻能够提高记忆力的“灵丹妙药”的行列中来。初一看未免有些奇怪，但仔细想也不足为奇。虽然诸如“高中生背不下一首唐诗”的宣传时见报端，但谁都无法否认的是，在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个人接触信息量的丰富程度以及社会对个人所拥有的信息总量的要求，没有任何一个时代可以与之相比。
“需要产生商机”，近20年中，医学界和制药业在研制开发记忆药物方面所付出的努力，几乎是从前所有年代的总和。
在西方，银杏叶一度是最受欢迎的记忆力药物。1997年，仅美国一地就售出价值2.4亿美元的银杏叶提取物。连著名的拜尔公司也搭上了这班银杏叶快车，推销自己生产的银杏叶提取药剂。据说，银杏叶的药理是能够促进人体血液循环和大脑供血，从而改善处于衰退中的大脑功能，其中也包括记忆力。然而，迄今为止的药理审查并未显示出银杏叶确有此种功效。虽然在对老年痴呆症患者的临床试验中发现它可以对患者的记忆力有所改进，但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它对普通的中年人或轻度失忆者确有帮助。此外，服用银杏叶还有一个缺点，作为一种血液稀释剂，它有增加内出血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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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银杏叶相比，运用最新的分子生物学和神经学研究成果研制开发出的记忆药物显然在病理学上更能站得住脚。这也是世界上主要的制药公司所从事的一项研究。伦敦《泰晤士报》2002年1月20日公布的数据显示，目前已知的正处于开发所谓的“大脑伟哥”类药物的美国公司至少有12家之多。此外，英国的制药业巨擘葛兰素史克也是这场竞争中的主力军。根据《福布斯》最近的一项调查，美国主要的记忆药物制造商情况如下:
位于加利福尼亚的Cortex药业，正在研究开发的药物名为CX516。此种药物的作用有些类似助听器，通过放大来自其他脑细胞中的信号的方式来帮助老化的神经元感受信息。
英国的葛兰素史克，正在研究开发的药物暂名SB271046。它能够锁住大脑海马区中众多的复合胺受体。
位于美国新泽西的杨森制药正在研究一种H3阻断物质。这种物质能够锁住在感知、注意和记忆中都起作用的组胺-3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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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位于新泽西的记忆药业公司，它研究开发的成果包括磷酸二酯酶-4抑制剂及其他一些手段。通过防止关键的分子信使环单磷酸腺苷(cAMP)分解，这种药物能够间接的增进记忆。
纽约州的赫利孔医疗公司，它的药物也是一种磷酸二酯酶-4抑制剂，同样也是间接刺激CREB记忆蛋白质的增长。
新泽西的默克制药开发的药物是一种GABA(伽马氨基丁酸)拮抗剂。它通过调节GABA受体来增加大脑中负责学习和记忆区域的敏感性。
纽约州的Axonyx公司，它生产的药物名为Gilatide。这种药物可以激活多种记忆基因。这些药物现在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不同程度的人体实验。而辉瑞制药和美国国家衰老研究所(National Institute on Aging)合作开发了新药爱忆欣(Aricept)。目前，美国国家衰老研究所正在检验辉瑞的这种药物是否能够使老年痴呆症患者避免轻度失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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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这些信息看上去鼓舞人心，好像人类马上就能够找到一种可以神奇地恢复记忆力的药物。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上述所有有药理根据而正在研制开发的记忆药物，针对的全部是患老年痴呆症或轻度认知障碍的患者。它们所起到的，只能是补偿和修复作用。作为全球十大制药公司之一的诺华制药(Novartis)从一开始，就看到了隐藏其后的巨大商机:在美国，有7600万中年人，他们的大脑机能正常，但却渴盼某种药物能够改变恼人的健忘，使自己的记忆力重新变得敏锐。但诺华研发部门负责人保罗·荷林(Paul Herrling)认为:“在一个巨大的市场背后，药物的安全性势必成为最引人关注的问题。”
但并不是所有的制药商都像诺华一样谨慎，加利福尼亚大学的神经学专家詹姆斯·迈克高夫(James McGaugh)就揭露了一些制药厂将药物推销给大脑机能未受损害的人的内幕。实际上，这些药物对于健康人来说，可能是极为危险的。遗忘是人类正常精神功能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过于强有力的药物可能引起情绪紊乱，或是使大脑中充满无用的信息垃圾。对轻度患者而言，副作用可能会非常严重，而最重要的是，那些宣称可以提高正常人记忆力的药物是否确实有效还属未知。许多严肃的科学家就对这一点表示了深切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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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有人发明出这样的药物，他就可以拿诺贝尔奖了”—专访精神卫生专家陈爱琴
北京大学附属六院暨北大精神卫生研究所的前身，是1992年方从北医三院独立出来该院精神科。作为国内一流的精神卫生专科医院和世界卫生组织及北京精神卫生研究与培训协作中心，从2001年起，该院为老年痴呆症患者开设了“记忆障碍”门诊，专门接治因患老年痴呆症而导致失忆及大脑功能全面下降的患者。记者3月14日就记忆及记忆药物等问题专访了该院精神卫生专家、曾经负责过“记忆障碍”门诊的副主任医师陈爱琴副教授。
三联生活周刊:请您介绍一下老年痴呆症的主要症状？
陈爱琴:老年性痴呆的主要症状是记忆力下降，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好忘事”。但它的危害还不止于此。患了老年痴呆症之后，人的判断力、逻辑推理能力和自知力都全面下降，慢慢失去自理能力。
三联生活周刊:据我们得知，辉瑞制药和其他一些国际上的制药业巨头都在开发治疗老年性痴呆症并恢复患者记忆力的药物，这些药物包括Aricept和Exelon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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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爱琴:这两种药物我们知道，非常贵，一个月药费在800元以上。此外，还有一种河南郑州竹林众生制药出的“哈伯因”，也被用来治疗老年痴呆症。
三联生活周刊:这些药物效果如何？他们真的能让失去的记忆恢复吗？
陈爱琴:据我所知，这些药物只能起到延缓病情的作用，也就是让病情恶化的速度减缓。但老年痴呆症患者的大脑发生了器质性病变，如脑萎缩，这是不可逆转的。如果真有人发明出一种可以让老年痴呆症患者受损的记忆重新恢复的药物，那他就可以拿诺贝尔奖了。
三联生活周刊:我们知道老年性痴呆分为阿兹海默氏痴呆和血管性痴呆，目前许多药物，包括某些包含银杏叶提取物的药物宣称能治疗老年性痴呆，是否指的是血管性痴呆？
陈爱琴:是的。相对阿兹海默氏痴呆，目前在血管性痴呆治疗上已经取得了很大突破。血管性痴呆是因为大脑中的血管阻塞了，周围的脑组织得不到养料供给，就会退化，记忆力就丧失了。那么采取某些药物去疏通血管，让脑组织获得足够养料，就可以获得很好的疗效。我们医院在临床上就使用过银杏叶治疗血管性痴呆，的确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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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联生活周刊:那它们能够让血管性痴呆患者失去的记忆恢复吗？
陈爱琴:不能!像前面说的，那是不可逆的。
三联生活周刊:这些药物对阿兹海默症的疗效如何？
陈爱琴:目前在医学上还无确切证据能够说明阿兹海默症的真正病因，因此根治也无从说起。可以说，阿兹海默氏痴呆在现在就是一种不治之症。
三联生活周刊:据研究资料显示，大脑中乙酰胆碱的浓度会影响人的记忆能力。乙酰胆碱含量高，大脑神经细胞传递信息的速度就快，大脑活力增高，记忆力也会改善。那么可否通过某些办法提高大脑中乙酰胆碱的浓度，从而提高记忆力？
陈爱琴:有些药物的成分是乙酰胆碱脂酶抑制剂，在理论上可以提高老年痴呆症患者大脑中含量比较低的乙酰胆碱的浓度，但实际效果还不确定。大脑是个奇妙的人体器官，存在血脑屏障，药物很难透过血脑屏障作用于大脑的某个具体部位。还要等待未来的临床试验结果才能确定它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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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联生活周刊:现在，除了老年痴呆症患者，许多中年人甚至是年轻人也觉得自己记忆力出了问题，所以许多健脑药应运而生，对这一点您怎么看？
陈爱琴:其实作为正常人来说，他的记忆力是没问题的。只是现实与希望有距离，就会觉得“脑子不够用了”。大脑的承受能力有限，到达某个限度时，会产生自我保护，这是对人有益的。压力过大也会损害记忆，在这种情况下，自我放松并适当求助精神科医生，是最正确的做法。那些健脑药最多只能起到有限的辅助作用，对恢复和改善记忆力效果我不好置评，但还是建议不要依赖这类产品。
三联生活周刊:如果有一种药物真的可以让人的记忆力好到过目不忘，你觉得会怎么样呢？
陈爱琴:这未必是一件好事。好的事情都记住了，挺好，可不好的事情，悲伤的、痛苦的、绝望的也都记住，就不好了。大脑会区分重要和非重要的事情，比较不重要的琐事自然遗忘是正常的。记忆力超常有时候可能是一种病态，在双向情感障碍患者处于躁狂状态时，记忆力就会增强，脑子非常好使，语速快，一个念头接着一个，但这是不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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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时代周刊》上由纽约精神病医师、记忆专家加亚特里·德维编写的一份测试题
1.记住以下单词:桔子，电话，灯
2.记住这一名字和地址:玛丽·史密斯，纽约，雅典区百老汇路650号
3.过去的5位美国总统是谁？
4.你所在的城市最近的三位市长是谁？
5.你最近看过的两部电影的名字是什么？
6.你最近去吃过饭的两家餐馆的名字是什么？
7.当回忆前几周发生的事情时，你是否觉得比以前更加困难？
8.你是否发现自己记住账单(比如超市购物小票)的能力有所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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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你是否注意到自己的心算能力(比如计算找零)的能力有所下降？
10.你是否越来越容易忘记付账？
11.你是否越来越难以记住人们的名字？
12.你是否越来越难以记住人们的面容？
13.你是否发现想要找到用来表达自己的合适的词语越来越难？
14.你是否越来越难以记住如何操作简单的工具，如微波炉或遥控器？
15.你的记忆是否会妨碍你在以下场合的正常能力:在工作中？在家中？在社交场合中？
16.你能记起刚才给你的三个单词吗？
17.你能记起刚才给你的名字和地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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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分标准:
问题3～6:答对一题得1分，共12分
问题7～15:回答为“否”得1分，共11分
问题16～17:答对一个答案得1分，共9分
结果:
28～32分:你的记忆力超出常人
22～27分:你可能需要努力赶上
0～21分:你可能需要专家的评估, http://www.100m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