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 医患症结纵横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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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胡迎新
事件：2002年4月26日下午，北京协和医院30岁的副主任医师刘暴博士，被患者家属打伤，导致鼻梁骨骨折、左肩胛骨脱臼……
编者按：4月26日下午，北京协和医院的副主任医师刘暴博士被患者家属打伤。本报记者日前到北京协和医院住院部病房，采访了他。刘博士根据自己这些年行医的体验和感受对记者倾诉了作为一个医生的苦衷和苦恼。记者随机与两位患者就此进行了交流。记者希望通过“对话”，能够使医患双方相互倾诉出各自内心的烦恼和对立的成见，从而达到医患相互理解和谅解的目的。
受访人：
刘暴：北京协和医院副主任医师马邑生：《国际商报》编辑董小英：北京首信股份有限公司工程师
1 医生：七情六欲我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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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者：也许病人更痛苦
刘暴：我们医护人员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会遇到不快乐，像家庭的不和谐等等。现在一个医生一天要看四五十个病人，你要让他老是陪着笑脸是不可能的。医生只要能解决患者的疾病问题就可以了。
马邑生：这个问题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需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有时问题出在病人身上，有时则是医生的问题，要看当时的情况。我们在医院时，常会看到一些病人怒气冲天，因此这个问题是有其后面的原因的，也就是说不要停留在表面看问题。
董小英：双方均有责任。
马邑生：的确，医生是人，病人也是人。谁都有难处，但谁的难处更大？医生工作很累，病人有病难受，双方都痛苦，但也许病人更痛苦。一个病人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来到医院，你能要求他什么？当医生的是在做工作，而病人却不是自己选择生病的。当然也可以说医生选择的是工作而不是挨打，应当说谁打谁都不行，医生治病治错了也不行。除此而外，就不能简单说互相理解，而要看这是怎么造成的。医生的工作条件苦，负担的病人多，会让许多人失去耐心，南丁格尔式的人是少数，多数人还是要有一定的条件才能表达爱心的。所谓爱心并不是笑脸。病人需要的并不是笑脸，而是实质性的服务。我今年3月到北京协和医院看病，挂的是内科呼吸道专家门诊，那位老专家有六七十岁了吧，他看一个病人要很长时间，问得非常细致，看得非常认真，以至他的诊室门外排着很多病人。他就一直连续看到下午，把门诊的病人全部看完才下班，甚至连中午饭都不吃，也不休息，非常让我感动!中国真有好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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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点评：患者和医生要经常进行换位思考。医生把自己当成患者，就会体会患者渴望得到温暖、良好的治疗的迫切心情；患者把自己当成医生，就会理解医生每天给几十位病人看病的艰辛和劳累。
2 医生：爱心经不起折腾
患者：理解体谅不能忘
刘暴：现在的医患之间没有相互信任的关系。今年3月份，我建议一个患胆囊囊肿的老年患者做PDCD(经皮肝穿胰胆造影)。我跟他谈了一个上午：“你应该做，否则你会有感染的危险。”如果老年人感染休克，我们很难处理，我的建议是为了病人的安全。最后他同意签字了。下午他躺在台上时，又决定不做了。我们不能强迫他，只好算了。下午5点钟他又要做了。我一听就很生气，那天上午我一个病人没看，就做他的工作，一切都安排好了他又不做。当时我没法跟他联系，做PDCD的大夫都下班了。我说：“明天早晨8点钟你跟我联系。”
第二天，这病人就催我。我说：“我还得跟上级大夫请示。”他说：“你怎么还不给我请示啊？怎么不替我着想？你真没有爱心!”我说：“我昨天给你讲了一个上午，结果你又不做了。你让我这爱心怎么来献？”他说我的态度不好。我问：“我第一次谈的时候态度好不好？”他说好。我又说：“我第二次谈的时候态度为什么不好？我让你做这个治疗是为了你的病情尽快好转。你是我的病人，我要对你负责，万一你病情恶化，我也很着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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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邑生：在医生和病人发生一般性的矛盾时，我都倾向于医生应为患者想一想，病人不是专家，他有病，他就害怕。有些病人已经死到临头了，他的心理，医生不会感受到。
董小英：我不明白医生为什么会“生气”，而且还是“很生气”？老人的思维方式与正常人可能会有些不同，应该理解体谅老人，做医生的更应该如此。任何一个病人在医生面前都是弱者，更何况是老人。
编辑点评：同样一件事，医患双方的理解、认识出现分歧是正常的，关键是相互的沟通。如果这位患者能替医生想想，或许能减少不必要的纠纷。
3 医生：不要全怪我们
患者：应该物有所值
刘暴：现在不要把一切问题怪罪到医生的头上，有的病人问我：“这种操作多少钱？能不能报销？”我说这不是我们医生的事，我们不负责解释这些事，这是我们的医疗制度造成的。医疗费不是我们医生制订的，我们是根据病人的病情需要做出相应的治疗和检查，收费的标准是国家制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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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药费应该降下来，我们看一个病人5元、10元(挂号费)，而药费一开就是200多元，是几十倍。为什么我们医生的技术就这么不值钱？一个医生，从他上大学到能够独立给病人看病，需要十几年的时间啊!国外搞医科研究的费用是很昂贵的，是需要积累的，在我们这里这种技术则很不值钱。药品的价格很高，这我们也没办法。我不否认个别医生腐败，但是你不能因为个别人的问题，就否定了我们医生的全体。这显然是不正确的。
马邑生：事实上，许多国家的医疗是福利性的，现在中国看一个感冒也要几百元，的确贵得很。这也是病人心情不好的原因。这也许和医生没有关系，是国家政策的事，但病人很难了解这一点。
董小英：的确，这个问题不是医生个人的问题，但事实是，现阶段除了在医院“有熟人”的群体外，对现在的医院、医生有好感的人不是多数，这总不能讲全都是患者的认识问题吧!难道不值得医务界反思一下吗？我同意医患之间是一种消费关系，这里存在一个物有所值的问题，就是病人看病的支出与得到的服务是否成比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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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的技术应该值钱，现在的治疗费与药费的确不成比例，问题是：1.治疗费提上去，药费是否可以降下来？答案我认为是否定的，不要忘记药厂是利税大户，而医院不是，在政策上谁轻谁重不谈而知。2.医疗费用的合理价格怎样确定？比如：做一个手术动辄几万、几十万，这个价格是否虚高？3.医生们总是抱怨国内工资低，我不知道多高的工资才能使医生们认可，3000？5000？8000？有头吗？我想，现在医生中的有车族的比例，就同等社会阶层的群体而言决不是最低的。如果总是和商人、成功的私人业主，或者那一群既得利益者相比，心理永远不会平衡。
编辑点评：医院是一个医疗系统，而医生是这个系统的终端，很多矛盾是旧有的医疗体制造成的，不能把一切过错都归到医生身上。现在，我国的医疗制度改革正在大步前进中，无论是医生还是患者都要耐心地等待。
4 医生：渴望“谢谢”
患者：杜绝“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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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暴：在国外，医生是个风险很高的职业，保险的金额是很高的，既然是高风险，回报也是很高的。那么为什么不给我们医生一个宽松一点的环境给病人看病呢？像兽医给小猫小狗看病，看完之后，它的主人还要说声“谢谢”呢，像我们给人看病的医生，看完了，病人经常连声“谢谢”都不说，给他看好了病是正常的，看不好有时还要挨打……
马邑生：打人是个触犯法律的问题，对这种用拳头解决问题的方式必须杜绝。
董小英：在国外，医生敢和患者发脾气吗？信任是双方的。在医院我遇到的不愉快的事就有好几件，说真的，有时候我也比较冲动，更别说是普通百姓了。
编辑点评：医生的态度好不好是一个道德问题，而患者动手打人是犯法的，必须要受到法律的严厉制裁。患者头脑要冷静，可以去医院的有关部门投诉，切不可一时冲动，酿下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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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题照片：被患者打伤的受访医生刘暴博士。(本报记者 夏勇摄), 百拇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