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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我一辈子去忘记
http://www.100md.com 2003年6月8日 四川在线
     大三的暑假,我去上海实习。那是一家国内著名的特大型企业,有许多来自全国各地的实习的学生。

    那个懒懒的黄昏,我披着齐腰的长发,穿了件淡紫色纱质背带裙,到招待所大院门口的小吃店里吃云吞。一边吃,一边漫不经心地向窗外拥挤的小街张望。正心神不定,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跑过来跟我说话,我吓了一跳,回过头毫不客气地冲他叫:"你干嘛呀?"

    他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想问问你是不是北大的?",我立刻像刺猬一样全副武装起来,心里暗笑:"这招我见多了",一边又警惕性颇高地反问:"你问这干什么?"男孩的脸刷地红了:"你别误会,我也是学生,南京大学的,只是想问问你而己。一看他这纯纯的模样,我倒为自己的过于敏感不好意思起来,点了点头:"我是北大的"。一碗云吞吃完,男孩又回来了,我诧异地问他:"你怎么又回来了?",他有些得意地眨了下眼睛,从身后拿出一支大大的冰淇琳给我:"刚才,我们几个打赌你是哪个学校的,谁输了就请大家吃冰淇凌,你的答案让我赢了,所以也来分给你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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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我到厂里下车间,被分给一位师傅做学徒。第一次进车间,师傅从轰隆隆的操作台上拉下一个头戴钢盔、满脸油灰的人,向我介绍:"这也是来实习的,南大的,我就负责带你们两个。"我好奇地抬眼望去,他也正有些惊讶地望过来,四目相视,我们俩不约而同地叫出声来:"是你!"。他正是那个送冰淇凌给我的男生。

    我就是这样认识林涛的。

    林涛会不厌其烦地陪我逛遍南京路上大大小小的商店,会记得我最喜欢吃的冰淇凌的颜色,会陪我值夜班到通宵,会在我疲倦时不知从哪里弄来床垫和毛毯给我在工作间的地上铺张简陋但却温暖的床,会悄悄帮我做好所有我做不好的工作。我对他的依赖与日俱增。

    临别时,我回北京,他回南京。我坚持不肯让他送我,因为我知道今生我不会再遇见比他更出色、更能让我依靠的人了,但从此后萧郎陌路,爱都不能说,我还能说什么呢?

    走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一个人拎了硕大的皮箱悄悄去了火车站。隔着模糊的车窗,我的泪一滴滴流在心里。列车快要启动的时候,我听见有人大声唤我的名字。风雨中,林涛的身影渐渐模糊,只传来遥遥的声音:"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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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以为这份感情只是我生命中一个小小的驿站,我们注定没有结果,所以我也不会强求:既然已经从最初看到了最终,没有开始就不必开始了吧。我想我会把这个名字藏在心灵深处的角落里,永不提及。

    但一场突如其来的病令我的情绪低落到极点,痛极了还强忍着不肯哭,想念他在身边的日子,哪怕只是听听他的声音也好。一遍遍拔他宿舍的电话,拔通了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黎,是你吗?"他知道是我。

    一听到他的声音,我积蓄了多日的泪水就不管不顾地流了下来。所有的思念、依恋都不再掩饰,所有伪装的坚强和倔强都冰消雪融。我在林涛温暖的话语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映入眼帘的是林涛含笑的眼睛。他居然坐了21个小时的车从南京来看我。幸福、温暖、感动一齐涌来,我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 百拇医药     以后的日子,林涛的信总是带着看他的爱与关怀和我如影随形,铺满了我生命中的每个角落。虽然相隔数千里,但我觉得他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微笑着注视着我。我放弃了对自己的苛求,不再逼着自己忘记他,或是硬着心肠不肯承认对他的依恋和思念。我想,我爱他,这就够了,能够认识他已应感激上苍,这份缘能多久就多久吧。

    临近毕业的时候,我被保送了母校的研究生,林涛则收到了来自法国的入学通知书。我知道我们俩谁都无法放弃,也明白从此后山高水长,相见无期。我把自己关在宿舍里,整整三天,不说一句话。

    三天后,同学都说我变成了另一个人,疯狂、热烈得令人难以置信。我迅速答应了一个默默追我许久的男生,开始和他成双入对。我想,林涛这个名字可以珍藏起来了,它只属于我一个人。

    我不接他的电话,一听到他的声音就挂掉,同时将他所有的来信按原址退了回去。我在别处隐隐约约听到林涛的消息,知道他去了法国,他的入学成绩是所在学校有史以来最好的成绩,他的论文获了奖。他的同学告诉我他的电话和E-mail地址,有几次我拔了那个号码或是期待在网上能够和他不期而遇,可我最终还是没有伸出手去。我一直执拗地告诉自己,这是命中注定只能擦肩而过的,我们都没有选择错。直到我收到那个来自法国的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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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裹上的字迹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否则我可能又原封不动地把它退回邮局。信是林涛在法国的同学写来的,包裹里是林涛给我写的整整32封信。那么熟悉的汉字忽然变得陌生起来,我好象一个都不认识。薄薄的两页纸,我却怎么都拿不住。脑子里灰蒙蒙一片,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知觉,是该失声痛哭还是装着象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心底有一个声音冰冷而锐利地喊:"他死了,你永远也见不到他了。"我跌跌撞撞冲下楼梯,沿着湖边漫无目的走了一遍又一遍,悲伤象空气一样无处不在,每一丝里都有他的味道。

    1996年9月,林涛昏倒在实验室里,一个月后死于胃癌。

    泪落如雨。

    32封信从他住院那天算起,正好每天一封。他有多想见我最后一面,可他不想让我为他伤心,,他为我考虑好了一切,却惟独不知道自己在我心中到底有多重要。

    今生我注定无法原谅自己,我愿意一个人孤寂地生活在对往事的回忆和追悔里。如果,如果我知道今生只能和他有一次相遇,那么我会不再矜持、不再倔强、不再伪装,我会对他说到最后也没有说出的那三个字;如果,如果上天愿意给我重来的机会,我不会苛求天长地久、完美无缺,我只要能和他一起,不管是他的朋友还是妻子,能多久就多久。

    我终于承认了他是我一生中只有一个的至爱,我终于明白自己什么都可以放弃,但是不能没有他,我终于明白与他相比一切都不重要,可我还是失去了他。我可以原谅自己当初的青涩,却不能原谅自己亲手铸就的无法挽回的结果。, 百拇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