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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读懂我心中的痛悔
http://www.100md.com 2003年7月1日 四川在线
     父亲死了,为了我,为了始终不能原谅他的儿子,献出了他饱经沧桑的生命,留给我的是那无边的痛楚和悔恨。爸爸,天堂的爸爸啊,当你突然被隔绝在无边的黑暗中,我才意识到,人与人之间,又有什么不可以原谅啊!

    父亲负心出走后的那个除夕,我毅然试去了眼中冰冷的泪水。1987年的除夕前夜,那是一个另人寒心彻骨的冬夜,母亲和我们兄弟俩围着炉火在等着父亲的回来。

    父亲那时有些经济头脑,从两年前就在外面跑生意,这次他已经有两各月没有回家了。母亲边等边说;明天就要过年了,你爸爸今晚一定会回来的,’劈柴的活光映在母亲粗糙的脸上,我发现他的眼神有一些不安。屋外间或响起一串鞭炮声,在山村宁静的夜里溅起一阵阵过年的气息。

    夜有些深了,我们打了几个呵欠后,弟弟就说累了,母亲坚持再等等。这时响起了扣门声,母亲惊喜的忙去开门,一看却是常和父亲一起跑生意的隔壁四伯,四伯的脸色有些惊慌,他把母亲拉到屋外,嘀咕一阵后,母亲再次回到屋时却是一脸惨白,泪水从他的眼角不住的往下流。我反复追问四伯,他才说出原因,原来父亲在外面有了女人,那个女人是个寡妇,拖着一个孩子父亲和他已经有一年多来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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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忘不了那个除夕夜我们娘仨是怎样在别人的欢乐团圆中度过的。那种痛恨交织的心情我们无法感受到过年的喜悦,而痛斥在我们心中唯一的感觉便是——恨。父亲的负心出走骤然改变了我们平静安宁的生活,我们好象一下子掉进了冰窑。母亲更是目光呆滞,神魂

    不定,整夜以泪洗面。我依然试去了眼中冰冷的泪水,跪在母亲面前,发誓说;妈,您别伤心了,没有他,我们照样能活下去!

    那一年我17岁,正在县一中读高一,而弟弟再一所乡村中学正面临毕业,骤然降临的打击给我们带来了生活中意料不到的困难,一个孤苦无助的的家庭开始了它风雨飘摇的漫漫苦路。为了供我们兄弟俩读书,母亲担起了家里所有的农活;割稻,插秧,打药,喂猪……为了节省一分钱,7亩多田的农活都他一人承担,不愿意花钱雇人帮忙。他常常晚上12点多睡,早上4点就起床干活。吃饭更是潦草简单,十天半个月也看不到一点肉腥儿。自家产的鸡蛋,他全部拿到城里卖给我们做生活费。有一次为了凑齐我们的学费,母亲把仓里的谷全卖了,只留下不到100公斤的口粮,而这时离收谷还有三个多月时间。母亲硬是没借一滴米撑着熬了过来。长期的劳累和艰苦生活,让母亲患上了严重的风湿病,冠心病胃病……很多年后我为母亲做了一次全面检查,医生告诉我母亲的病竟然有10多种1990年7月,我高中毕业。按平时的成绩,我完全可以上一个比较好的大学。但填报志愿时,我几乎在三个志愿栏里全填上我们本地的一所师专那时师范类学校不收学费,而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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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还有点生活补帖更何况离家近,不需要多少车费。我就这样做。唯一的目的就是减轻母亲的负担,这一年的秋天我如愿以常的进入了那所大学的校园。

    第二年,比我小一岁的弟弟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上了清华大学。我们这苦难的家开始透出一线希望。但母亲的担子更重了。两个上大学的孩子的学费,生活费是一个不小的数目。大学一年级第二学期,我在同学的帮助下找了一份家教。我当时想法很简单,我已经长大了,不能在让母亲为我操劳了。而老板的刻薄让我无法忍受,我很快的辞去了这个活儿。学校每月发的生活费不够用,为了省钱我经常啃凉馒头,有时干脆不吃。有一天我突然昏倒在课堂上,当医生说我是饿昏的时候,在场的老师和同学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学校知道我的情况后,把我的助学金平为最高档甲级,每学年1000元,而我把这些钱悉数寄给了远在北京的弟弟,三年的大学生活我不但没向家里要一芬钱,相反我还给弟弟寄了3000多元在班里我占两个最:家庭条件最差,发表作文最多。特殊的经历和对文学的酷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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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源源不断写作的动力。三年时间我发表了30多章文章六年的苦难生活过去了,父亲却突然回到了家中,善良和宽容的母亲重新接纳了父亲,而我只能漠视他在我生活中的存在。1993年9月我到电视台报道,母亲陪我一起走走到单位,在单位门口我听见母亲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苦难的阴影开始慢慢散去,六年了,2000多个日日夜夜,尝够了生活艰辛的母亲总算熬出了头。

    尽管工资不多,但我每个月都要雷打不动的寄给母亲和尚未毕业的弟弟各100元钱剩下不多的留下我做为生活开销。这样我一直维持了两年直到弟弟毕业。

    1995年秋天,弟弟分到深圳后。把三个月的工资近1万元全部寄回家,并给母亲写了一封长达十几页的带着泪痕迹的信。他在信中说,母亲为我们的成长尝尽人间辛苦,也累的疾病缠身,这些钱全给母亲治病,母亲不识字,我一字一字的念给母亲听,他一边听一边哭,最后我也读不下去了,与母亲哭成一团。

    我把母亲送到县城里最好的医院,在医生的精心治疗下,母亲的病渐渐好了起来。他的脸色有了多年不见的红润。母亲出院时,我想留他在县城住,她不肯,说现在身体好了,能动 ,还是住在乡下自在。我泪洒的送母亲回了家。心里想着怎样报答母亲的辛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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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6年5月我攒够了钱,特意请了一周假,专门带没有出过远门的母亲游了一趟三峡,他回来以后唠叨很久,说那些山比咱家后山好多了,四川的麻辣烫也很过瘾。邻里乡亲听了很是羡慕,说;你现在享清福了,苦尽甘来! 母亲听到后脸上漾出很满足的笑容。 生活原本可以在预定的轨道里运行,但有时他却在我们不愿意的情况下转了弯。

    1996年春节前,弟弟从深圳回来了。离除夕还有几天。我们在乡下破旧的小草屋里忙碌着,一家人沉浸在团团圆圆的欢乐中。很久没有这样畅快舒心过这种感觉真好呀!

    然而父亲回来了。

    父亲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我们不知道他已经站了多久。最先发现他的是母亲,母亲一言不发。突然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这时我和弟弟才发现了父亲。父亲有些惊慌不知所措,但他依然没有动,他看上去苍老许多,衣服也很破旧。还有些脏。我鄙夷的看了父亲一眼,扶住母亲不住抽动的肩头,母亲的哭泣里,包含了许多的屈辱 辛酸和怨恨啊。这些年里他没有流过一滴泪现在就让他哭个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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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渐渐平静下来。我愤怒的斥问父亲你还回来干什么。你不是不要这个家了吗? 父亲的回答有些吞吐,他只是反复的说;对不起你们三个,我错了。邻居门听到母亲的哭声后,纷纷聚拢来职责父亲。父亲蹲在门口抽着烟,那样子让我感到他即可怜又厌恶。

    喜悦的气愤刹那间被父亲冲的烟消云散。

    母亲一直沉没着,良久她轻轻的说了一句;回来了就好,以后安安心心过日子吧。 我和弟弟几乎一口同声的说——不可能我门家没有这个人——母亲拦住我们说;人那有白天不打饭碗的,错了,改就行。

    午饭是在沉默中吃的,原来准备放鞭炮让我一气之下仍到池塘里了。正月初二,弟弟就起程回深圳,弟弟刚走我后脚就回到了单位,新年的气氛还很浓,我孤独的躺在单身宿舍里,心里充满了对那个负心父亲的怨恨。

    母亲最终还是接纳了父亲。原来那个寡妇儿子成家时,花光了父亲作生意所有积蓄,就把父亲赶了出来。我能够理解母亲的善良和宽容,但我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我以前在母亲面前大气都不敢出,但为了这事和母亲发了好几次火。母亲只是说;伢儿有些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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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懂,人能改错就不容易了,何况他是你爸爸,

    我后来想,母亲可能是一个喜欢生活在回忆中的人。父亲离家前的那些日子总有一些让母亲刻骨铭心的东西。母亲喜欢回到过去。而父亲出走后他承受的所有痛苦辛酸,在他善良和宽容面前,一下子就突然消失了,好象成了一段空白。

    父亲依然跑他的生意,间或从乡下捎些米和油来,送到我的住所。我那时已经谈恋爱,和女友过着简单的日常生活。父亲的每一次到来。我都依然不里不睬。有人说爱的另一面除了恨之外,就是漠视。我已经从心理抹去父亲的影子,漠视他在我心中的存在。父亲却

    不顾这些,依然带着诚惶诚恐的神情。为我送来米和油。

    1997年3月我结婚了。在婚礼上,父亲显的异常高兴,忙着帮我招呼客人,跑东跑西。客人渐渐散去了,在我那间简陋的新房里,父亲摸者那些彩电,冰箱和家具,一遍一遍的说;好,好,我的儿子也有这些好东西了。 我听了后愤恨的回了他一句;谁是你的儿子,做梦!父亲仿佛当头挨了一棒,眼角顿时有泪水在蠕动。他在客人惊讶的目光中走出房间。我在楼上看见父亲在单位的花园里坐了很久,三月的天气还有些寒,父亲的身体在寒意未尽的风中哆嗦着。我有了一点恻隐之心,但这点恻隐之心很快就消失了。我对他怨恨太深了,以至于我根本无法原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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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妻子怀孕后,父亲跑的更勤了,送鸡送蛋,让他滋补身体。有一次正值寒冬腊月,妻子想吃鲫鱼,捎信回去后,父亲马上就送来了 。母亲后来告诉我,父亲在冰冷刺骨的水塘里,摸索了近两个小时,才捉住了几条,结果冻得病一场。女儿出生后,父亲显得比我还高兴。而我表现依然冷漠,从不让他抱女儿,有时母亲抱着,他也只能在嘴里—哼哼—着,远远的逗一会而以在我一掌之后父亲的生命竟如青烟般的失去了。我痛苦的泪水从此流淌成河。这些年来,母亲和我们兄弟俩搀扶着走过了那摸多的磨难与痛苦,我已经习惯了没有父亲的生活,我始终把父亲的回来当做一次局外人的介入,更何况我对父亲有太多太多的怨恨。

    我的怨恨一直持续到父亲离开这个世界。

    1998年暑假。我抽时间回到乡下帮母亲收割,那天傍晚,等我们从田里忙完回家,以是月郎星稀了。夏夜的风没有白天酷热,不时浮来一阵清爽 父亲走在我前头,我看见他手中烟火在稀泊的夜色中明明灭灭。他走了一段,又停了下来,看着刚锄完的禾,象是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和我搭腔;终于忙完了。我没有里他,侧着身子从他身后饶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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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走多远,我突然觉得小腿有一阵钻心的疼痛。借着月光我隐隐约约看见一条蛇,父亲听到我的叫声赶快赶来,问我怎么拉 我没有吱声,自己脱下衬衣撕了一条,绑住伤口,父亲见状意识到了严重,不由我说什么,背着我就往家跑我挣扎了好几次,都没有挣拖,到了家里父亲把我放在椅子上匆匆从碗里拿出茶油,含了一口,俯下身子就抱住我的腿在伤口上允了起来。

    父亲身上汗味很浓一股酸臭味直冲我的鼻腔。这些年来他的种种殷勤被我看做-讨好—我对他猛的一推;走开,不要你管。

    悲剧就这样发生了。

    那一刻父亲已经将我腿上的毒吸去一半。因为我猛的一掌父亲来不及把毒吐出来,情急之下,竟吞进了肚子里!

    母亲顿时就哭了起来我的头一下子就大了。我连忙扶起落在地下的父亲,顾不得自己背着父亲就往外跑。

, http://www.100md.com     离我家最近的医院有10公里路,而且都是山中的羊肠小道。家里乱成一锅粥,我的两个堂兄追上了我,后面是嚎啕大哭的母亲,到医院时父亲已经昏迷了。身体浮肿。他躺在床上抽畜着,牙关紧咬,脸色苍白。乡村医院的条件很差,没有抗毒血清,只好给父亲大量灌水,希望借此来稀释他胃里的毒,但情况越来越坏,父亲全身浮肿不断加重。

    在父亲床头,我长跪不起但一切都晚了父亲临终之前,对我说;有些事…我…错了,你…要原…谅我。我…还有…三万多…块钱,在你娘…手里,是我…为你集资…搞房子…攒的… 那一刻我已经泪倾如雨我的蛇伤终于好了,单位的集资房已经建好,我也般进新居。我常常摸着洁白的墙壁。像是感受到父亲的体温。如果时光能倒流,我多默想如儿时一般,牵着父亲的衣脚小心的跟着,再时间的流水里慢慢的走动 那是有多默幸福啊!

    2000年春节前夕,我又一次去了父亲的坟头,只有几棵枯黄的草在寒冷的风中摇动。我在反复想着我和父亲之间的一切不管痛也好,悔也好,一切都以成为渐渐走远的背影。逝者以生命终结在提醒活着的人门人与人之间又有什么鸿沟不可能填平呐在我转身离开前,我跪下来,眼含热泪的在父亲坟前填了几杯新土。

    父亲啊!你听到我的悔恨了吗!, 百拇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