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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一艾滋感染者收留53名“艾滋孤儿”
http://www.100md.com 2003年12月4日 北京青年报
    

    ■满墙的奖状让朱进中在困难的时候也会觉得欣慰 ■解决孩子们的吃饭问题全靠来自各地的捐款 ■床上的褥子较薄,并且只能两个孩子挤一张床 ■洗衣机也是用捐款买来的

    记者为朱进中(后排左四)和他收养的大部分孩子拍了张“全家福”

    孩子们的午饭只有馒头和汤

    一个艾滋病感染者收留了53名“艾滋孤儿” 加上自己的两个孩子,苦苦支撑10个月

    五十多个健康可爱的孩子,不幸因父母感染HIV发病死亡成了生活无着的“艾滋孤儿”。当地37岁的农民朱进中把自己的家建成了一所孤儿院,让这些孩子重新拥有了一个“关爱之家”。然而朱进中本人也是一位艾滋病感染者,由于孩子太多他已经越来越难以维持,难道真的让这些孩子重新回到“孤儿”的生存环境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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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月2日,“世界艾滋病日”后的第二天,记者赶往朱进中的家,探查他和五十多个“艾滋孤儿”的真实处境。

    “关爱之家”收留了53名孤儿父母因患艾滋病双亡的有34人

    朱进中的家位于河南东部,有个很温暖的名字叫“关爱之家”,然而当地人都叫它“孤儿院”,因为这里住了几十个父母因感染艾滋病病毒去世的孤儿,其中最小的孩子只有五六岁,大的也不过10岁左右。

    昨天,记者经过十多个小时的跋涉,终于找到了“关爱之家”。这是一栋两层小楼,后面还有两个房间。“关爱之家”的“一家之长”朱进中今年37岁,这栋小楼和楼后那两间房本来都是他家的老房子,现在已经成了这些曾经饱受疾苦的孩子们眼中的“安乐窝”。

    朱进中告诉记者:“我一共收留了53个孤儿,其中34个都是父母双亡,剩下的多是父亲或母亲去世,但另一方也感染了,实在无法抚养孩子才送过来的。”朱进中自己也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孩子和孤儿们生活、吃住都在一起。昨天记者前去采访时,恰巧是午饭时间,院子里二十多个男孩子正端着饭碗,聚在一起吃饭;女孩子们胆小,见来了陌生人有的还躲进了房间。朱进中指着小楼后那两间房说:“前几天才把这两间老房子改成孩子吃饭的餐厅,要不下大雪了孩子还在院子里吃饭,怕他们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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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们昨天的午饭非常简单:馒头和蘑菇汤。孩子们的吃法也都一样,把馒头掰碎了放在热腾腾的汤里泡着吃。“好吃吗?”记者问一个10岁的男孩。他点点头,指着碗里被泡得白白的馒头说:“像牛奶。”另外一个孩子马上笑他:“你根本没喝过牛奶!”

    朱进中看着孩子们,叹了口气:“因为孩子太多了,就这样每天伙食费最少也要花掉100多块钱,还只能让他们吃饱,其实这些孩子都是在长身体的时候……”

    孤儿院所在村曾是著名的“卖血村”7年来全村已有140多人感染死亡

    朱进中所在的岗王乡双庙村曾是当地有名的“卖血村”。由于村子地处偏僻,经济十分落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村子里就开始有人去卖血,渐渐地卖血的人越来越多,去的又多是“血头”们非法开设的采血点,艾滋病这一当地人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世纪瘟疫”开始接二连三地摧毁许多原本美满幸福的家庭。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在“卖血风潮”过去后,当地防疫部门曾来到双庙村进行调查,得知全村3600多人中,有1200多人在1991年至1994年间卖过血,其中只有800多人参加了防疫部门随后组织的血液检测,结果竟有近400人被发现HIV检测呈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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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5年,双庙村开始有人发病,1997年开始有人因艾滋病死亡。村支书王大爷摇着头告诉记者:“从1997年到现在,村里已经有140多人因这个病去世,其中大多是青壮年。”这种情况给双庙村造成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原本就落后的经济因为人死得太多,造成田地荒芜雪上加霜。近几年已经绝少有外村姑娘愿意嫁到村里,甚至连双庙村出产的农产品也受到“连带歧视”在市场上滞销。“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些孩子,如果不是进中,他们就真的成了吃不饱、穿不暖、没人管的孤儿了!”王大爷说。

    朱进中自今年2月开始收养孩子,第一批就收养了20多个,开始都是父母双亡的孩子。收养孩子并不意味着朱进中的情况比别人好———早在2001年,他就被检测出感染了HIV。“我是1994年去卖的血,我父母和我媳妇也都卖过,结果我和我父母都感染了,只有媳妇一个人的检测结果是阴性。”朱进中对为什么要收养这么多孩子的解释很简单:“等我以后离开了,我的孩子肯定要受别人的照顾,因此我想在自己还能做点什么的时候,照顾一下别人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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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孩子被送到这里前都经历了一段辛酸往事

    朱进中收留孤儿的消息传开后,越来越多的孩子从各地聚了过来,有本村的,也有外村的,还有外乡的孩子,年纪在6岁至14岁之间。朱进中说:“每个孩子被送到这里前,都经历了一段辛酸的往事。”

    记者采访本上的记录让人不忍卒读:小磊(化名),10岁,父母都感染了艾滋病,父亲1999年去世,母亲一年后去世;小磊跟着年迈的爷爷艰难地生活,去年爷爷也病逝了,小磊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后来被送到了朱进中家。“刚来那两天,孩子就知道吃,一看就知道饿坏了,那样子看着就让人掉泪。”朱进中朴实善良的妻子说,“孩子开始还问妈妈哪儿去了,后来也不问了,但是只要你跟他说艾滋病,他就会很害怕。”

    孩子们的“父亲”坦言孤儿院最大的问题是教育和医疗

    五十多个健康可爱的孩子,不幸因父母感染HIV发病死亡成了生活无着的“艾滋孤儿”。当地37岁的农民朱进中把自己的家建成了一所孤儿院,让这些孩子重新拥有了一个“关爱之家”———然而朱进中本人也是一位艾滋病感染者,由于孩子太多他已经越来越难以维持,难道真的让这些孩子重新回到“孤儿”的生存环境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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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月2日,“世界艾滋病日”后的第二天,记者赶往朱进中的家,探查他和五十多个“艾滋孤儿”的真实处境。

    小山,生于1994年,几个月前和6岁的弟弟一起来到“关爱之家”。父母两年前因为艾滋病双双去世后,7岁的小山为了维持兄弟二人的生活,过早地挑起了生活的担子,还是孩子的他竟然找到邻近的砖窑“打工”。记者问这个现在依然还瘦弱的男孩:“你那么小,能做什么呢?”孩子说:“什么都做,帮着拉车,还有扛砖。”这样的生活,小山竟然坚持了两年,两年中他每个月的“工资”只有12元!

    11月中旬,中央电视台《新闻调查》栏目来到“关爱之家”,做了一期关于“艾滋孤儿”的节目,其中就有采访小山的镜头。朱进中说:“那天采访时说的都是这些孩子最难过的事情,有时记者听着听着眼圈都红了,可孩子们却没哭。”这期节目在12月1日“世界艾滋病日”播出的那个晚上,50多个孩子和朱进中夫妇一起坐在电视机前看,“结果大家看着看着,全都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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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说要减免的近万元学费还是照交最困难的时候连被子都不敢买

    住在“关爱之家”的53个孤儿中,吃饭、学费全由朱进中负责的有40多个,其余的十来个孩子跟着自己亲戚吃饭,但住宿和学费由朱进中解决。朱进中递给记者一份本学期缴纳的学费统计表,其中一年级3人,每人130元;二年级13人,每人130元;三年级4人,每人140元;四年级10人,每人150元;五年级6人,每人150元。“一共是5040元,这还只是读小学孩子的学费,还有十几个孩子读中学,学费从300元到四五百元不等,这学期光是给孩子的学费就交了近万元。”

    记者问:“这些学费都由你负担吗?”朱进中说:“是的,如果我实在想不出办法,只好让孩子去找他们的亲戚,看能不能解决。”记者提道:“这里是艾滋病防治的重点地区,像这些‘艾滋孤儿’的学费按照中央政府的承诺,都应该予以全额免除的。”

    朱进中说:“今年8月孩子开学前,我为了孩子的学费问题找到县有关领导,当时得到的答复是孩子的学费可以免除,但不知道为什么,等孩子要入校时学校却要求‘钱一分都不能少’,我也没有办法,只好四处求助,最后终于把孩子们的学费都交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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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这学期缴纳的学费外,上学期朱进中也帮着不少孤儿解决了学费问题,但是这样一来孤儿院里的开销压力就很大了。记者在采访中获悉,自从“关爱之家”建起来后,也曾接到不少好心人的捐助,前前后后大概有几万元,这些收到的捐款都被村里原来的会计潘忠良统一管理起来。昨天记者在老潘处看到了关于孤儿院开支的详细账目,大到一台洗衣机,小到一个茶杯,账目上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除了孩子们的吃饭问题外,最大的开支是什么?”记者问。老潘说:“还是学费。所有孩子的学费交完时,已经快10月份了,当时账上只剩下1000多元钱,顶多只能够孩子们吃10天。那时天已经凉了,进中却连被子都不敢买,那是孤儿院最困难的时候。”

    县里曾表示愿帮他找块地皮建孤儿院民间的热心援助支撑着“关爱之家”

    朱进中在收养孤儿前是一个小包工头,在村里也算是一个“能人”,但是由于孩子们接连到来,从原先的20多个发展到现在的规模,仅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已经根本无法支撑下去,他开始想到向外界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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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第一个想到的是民政部门。”朱进中对记者说。今年4月,他第一次因为孤儿们的事向县民政局求助,结果找了多个部门都没有结果,后来的解决方案是批了500斤面粉给孤儿院,从此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民政部门之后,朱进中又想到慈善机构。他多次来到北京,与一些涉及儿童的慈善组织联系,结果对方的回答都是:“我们的援助不针对个人,你应该找县有关部门,由他们提出申请,这样我们就可以提供帮助了。”———问题又回到了起点。

    朱进中告诉记者,随着孤儿数量的增加和“关爱之家”名气的增大,县里曾表示愿意“找一块地皮把孤儿院建到县里去”,但地皮钱和建孤儿院的钱都要朱进中自己解决。“我问县里地皮得多少钱,他们说一亩几万块,可以给我找一块三四亩面积的,这就要十几万———这够这些孩子吃几年的了!”朱进中十分无奈。

    孤儿院开办10个月来,无数热心人个人的捐助帮助他走过最艰难的时刻。一位台胞每个月按时寄来3000多元钱,靠着这笔钱,孩子每个月的吃饭问题才得以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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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确定感染后我就加入了中国性病艾滋病防治协会,这个会员身份使我认识了很多朋友,比如佑安医院的徐莲芝大夫,他们都在尽全力帮助我们,目前‘关爱之家’也主要是靠民间的力量在支撑着。”

    记者看到,朱进中家中有一张还没贴出去的大红感谢信,上面记着一段时间来收到的捐助情况,其中包括徐大夫不久前和同事一起给孩子捐的300套书籍。

    曾经有人想领养“关爱之家”里的孩子结果朱进中被人举报“拐卖儿童”

    以朱进中目前的情况来看,要照顾好这些孩子困难不小,那么他有没有想过让条件适合的家庭领养这些孤儿呢?朱进中告诉记者,其实并不是没有家庭愿意收养这些孩子,孤儿院的情况在中央电视台播出后,他每天都接到很多愿意收养这些孩子的电话,但是真要做到这一步困难比较大———从记者采访的情况看,领养面临的最大障碍无疑是法律程序问题:像朱进中这样收养孤儿的情况属于“民间收养”,而我国法律目前还没有涉及此方面的条文,这样就造成在朱进中举步维艰、政府尚未介入的情况下,孤儿院的处境变得更加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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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外当地人的观念也是“领养难”问题的原因之一。朱进中告诉记者,这里的孩子虽然失去了父母,但是尚有其他亲戚;这些亲戚虽然无力抚养孩子长大,但是又不愿意让孩子被领养;朱进中虽然是监护人的角色,但只有监护人的责任而没有监护人的权利。“这里多少还是有些落后,人们的观念也比较保守,虽然孩子已经很不幸了,但是仍觉得被领养是更大的不幸。”

    今年夏天,山东曹县曾有人找上门来———那里曾收养了6名来自河南文楼村的“艾滋孤儿”,收养家庭对孩子们视若己出。在得知“关爱之家”的情况后,曹县方面对朱进中说,愿意再收养几个孩子。就在此时,一顶让朱进中想都没想过的大帽子扣了过来:有人向有关部门举报他“拐卖儿童”!等有关部门调查清楚做了澄清后,领养孩子的时机已经过去了。

    孩子们睡的小床上被褥都比较薄只能让孩子们两个人挤一张床

    尽管收养孩子10个月来的经历并不顺利,但是朱进中对自己的做法一点儿也不后悔。他把记者带到孩子们居住的二楼,一走进宿舍,满墙的奖状就让记者吃了一惊。“全乡语文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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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第一名”、“2003年第一学期半期考试第一名”、“三好学生评比第一名”……一面墙上竟贴着42张奖状,全是这些孩子们在一学期中获得的!

    “心里闷的时候,看看这些就好受多了。”朱进中笑着告诉记者。记者注意到,孩子们睡的小床上被褥都比较薄,而采访当天最高气温只有0℃,记者穿着大衣仍觉得寒气袭人。“没有办法,现在只能让孩子们两个人挤一张床,合盖一床被子。我也知道天气比较冷,但是真的没有办法。”朱进中说,孩子们在来这里前都吃了不少苦,现在好歹有了一个家,所以对他特别亲。冬天到了,孩子们连洗澡的热水都不够,“要是有台小锅炉就好了。”

    生病只能生10块钱以下的病最大的问题是教育和医疗

    记者问:“从长远看,你觉得这个孤儿院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什么?”朱进中说:“一是教育,二是医疗。我可能看不到这些孩子上大学,但是中学我是一定要让他们上的,没有知识只能一辈子受苦,我不能让孩子们过那样的生活,这样我无法对他们的父母交代。”

    “另外就是医疗问题,这些孩子目前都很健康,可是万一要有谁生病我就没有办法了。他们来之前我就说过,生病只能生10块钱以下的病,再大我就救不了了。这些孩子都很懂事,有了感冒什么的也从来不说,我看出来了他们还怕我生气,一个劲儿地说叔叔我没事……”朱进中的声音一下顿住了。

    采访的最后,朱进中对记者说:“我虽然不是这些孩子的亲爹,但是在心里他们都是我的孩子。”, http://www.100md.com(曾鹏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