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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体不是试验田--“疯狂整容” 痛定说痛
http://www.100md.com 2004年3月12日
     如今整容已疯狂。

    其热愈烈,其痛也就愈深。有多少人求美不成反被毁容,痛何以堪!

    上周,中国质量万里行促进会发出第四号消费投诉警示,再一次提醒人们“慎重对待整容”。“人体不是试验田”,中国“整形外科之父”张涤生院士的殷殷告诫,更是催人警醒、耐人寻味。

    “上帝给她们一张脸,她们却还要自己造一个。”

    如今愈演愈烈的“整容热”,似乎屡屡应验着莎士比亚当年的这句预言。

    自从“中国第一人造美女”横空出世后,各地蜂起效仿,不让其专美于前。“上海第一人造美女”、“武汉第一人造美女”、“广州第一人造美女”……一时间,百“美”争艳,让人眼花缭乱。

    这厢,“人造美女”们还未唱罢,那边,“中国第一人造美男”又闪亮登场。“如果时机成熟,我还将继续打造‘上海第一人造美男’。”制造者的壮语雄心已经预示,此股人造美女美男热,正在走向又一个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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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当人们津津乐道于诸多不可思议的美丽涅?时,可曾想到,有一组数字也在冷静观看着这场名为“为美痴狂”的好戏:

    来自中国消费者协会的消息说,中国整容整形业兴起近十年,平均每年因美容而遭毁容的投诉近2万起。10年间,已经有20万位爱美人士,用高价换来了吊眼、歪鼻、面瘫……而今年一月,珠海一名整容女子猝死于手术台上,更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一幕幕“求美不成反被毁容”的悲剧中,有多少伤痛和后悔,是我们所不曾知晓的。

    诉说:一位隆胸者的“苦难史”

    记者走进上海市第九人民医院的病房时,来自福建的郑女士正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原本瘦小的身材更显单薄。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很压抑。

    2000年8月,因为陪一位朋友纹眉,我走进了家乡的一家医院。等着纹眉时我发现,旁边的手术室里,一会儿有人进,一会儿有人出,原来都是来隆胸的。我从小就偏瘦,发育后胸部平平,有些下垂,每次望着别人丰满挺拔的胸部,心里就隐隐地自卑。一听说有“隆胸”,我立刻动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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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待我的宋医生特别热情。他说,隆胸很简单,只需要打两针,一针麻醉,一针把无毒无害的特制液体注进胸部,就能像你期望的那样变得丰满动人了。“如果想要胸部大一点,效果好一点,只要多买些注射液,你要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他这样对我说。“万一效果不好怎么办?”我问。他说:“这简单,我帮你原样抽出来就行了。”“我还没生孩子,会不会影响?”宋医生信誓旦旦,“你放心,一点问题也没有。”

    见医生这么有把握,又见有这么多人都去做了,我心想,为了以后的几十年,现在花点钱,吃点苦头算得了什么。于是,没有一张手术风险通知单,也没有签订手术协议,我就糊里糊涂地上了手术台。

    打了两天的消炎针后,胸部果真挺了起来,人也没觉得不舒服,我很是开心。此后,我恋爱、结婚、怀孕,一路顺顺利利。去年12月,我生下了一个女儿,全家人都欢天喜地。

    可是没想到,产后一个月的一天,我一觉醒来,觉得左侧的乳房突然很胀,很痛。问妇产科医生,医生也奇怪,“可能是奶水堵塞了,挤一挤就行”。过了几天,奶水是流了出来,可左边乳房却一天比一天大,乳头颜色渐渐发紫,到后来,左边的乳房把右边的乳房都给挤到边上了。我又慌又怕,猛然想起三年多前做过的隆胸手术。赶紧到外科做彩超,检查报告让我傻了眼:右胸的假体是2厘米厚,左胸的却有8厘米厚! 我和家人心急火燎地找到当初做隆胸手术的医院。宋医生听了,还是一脸的镇静:“你到我这里来。我给你开刀取出来就可以了。”看他信心十足的样子,我又一次相信了他。再上手术台,我的左胸一下子被抽出了近千克液体,血水和奶水混在一起,让人看都不敢看。更糟糕的是,第一天抽完,第二天又高高胀起。接着抽了第二次,抽出的液体颜色比第一次更红,情况更加不妙。到这时,宋医生才有些害怕,再也不敢打包票了,反过来催促我们赶快去上海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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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上海市第九人民医院,我被诊断为隆胸手术后急性感染,医院马上采取了措施,给我回奶,进行引流。现在我的胸部恢复正常了,但医生说,因为液体存在胸部多个腔体中,还要进行多次引流才能完全康复,而且仍会有少量液体残留在体内。

    病还没好,治疗费的担忧又重重地压在了我和家人的心头。我家不富裕,为了到上海看病,我们四处向亲戚朋友借款,才凑了6000多元钱。丈夫关掉了店铺,和我妈妈抱着才一百天的女儿陪我到上海看病。

    如今,健康总算找回来了,可经济损失惨重。到底是要和家乡那家医院打官司,还是私底下协商索赔?以后一定还少不了争吵纠葛,一想到这,我心里就又惭愧又后悔———为美丽,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愧对家人,悔不当初啊!

    观察:如今整容已疯狂

    市九医院整形外科专家门诊,一位医生被近二十名整容者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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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生,我的下颌骨要磨磨瘦,多久能恢复?”“医生,抽脂后会不会反弹?”“我的鼻子做得太假了,能不能改一下?”……说一口上海话的有之,带外地口音者有之,有的甚至还是从意大利赶来的,一起七嘴八舌地将门诊时间拖延到了中午十二点多。

    且让视线转向宏观层面。放眼观察国内目前的整容热,又会看到何种“洋洋大观”呢?

    看到了整容者的行列在不断扩大。往日,少有65岁以上的整容者,而如今,却爆出了一个83岁的历史记录。83岁的邵先生,先是到医院消除眼袋,后来又把上眼皮给吊了吊。而整容的“低龄化”,又到底有多低?有一位母亲带着年仅三岁的女儿到医院,要求把女儿整成“美女坯子”,长大后好当模特,其“深谋远虑”着实让人目瞪口呆。

    看到了整容成癖的怪事。有位男士才隆过鼻,因不满意而重做,被医生以时间相差才一个月而拒绝。不料他不死心,又“转战”别家医院。更厉害的是一位女性,1999年整鼻后,又把脸改成了瓜子脸,继而隆胸、抽脂、美腿等手术也一一尝试。而她成癖的,要数整鼻子了。几年下来,她的鼻子改了18次之多,不同时期流行不同的鼻型,她都要求“跟着流行走”,改了又改,不厌其烦。5年间,她不惜花费近20万元,共整容48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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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看到了整容范围的延伸再延伸。在一些人眼中,整鼻子小菜一碟,划眼皮不值一提。只要是人体的一部分,似乎什么都能整,什么都敢整,从头到脚,全不放过。有稀奇古怪的整容———一位男青年来到医院,希望把耳朵的三分之一去掉,然后整个儿往上提,做成薄薄的三角形的一片,就像银幕上的外星人耳朵。更有匪夷所思的整容———竟然有一位女性到医院,要求把脚趾按比例截短,为的是能塞进尖头皮鞋,显得更加娇小可爱。唉,“削足适履”的“三寸金莲”,如今竟然也要“重放光彩”?

    如此看来,用“如今整容已疯狂”来形容,恐怕是不为过的。

    访谈:“整形外科之父”呼唤理性

    张涤生,中国工程院院士,二医大附属第九人民医院教授、上海市整复外科研究所所长。被称为中国“整形外科之父”的他,亲身体验了中国美容外科从无到有、渐次发展的过程。面对眼下已经发烫的“整容热”,88岁高龄的他特别强调“冷静”、“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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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上世纪40年代,您投身整形外科事业的时候,恐怕没有料到它有一天会如此火爆吧?

    张:中国有句话:“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汉朝的苗条美,唐代的丰腴美都说明了,对美的追求是千百年来人类生活的主旋律之一。

    我们美容外科的发展和社会经济有非常密切的联系。如果连年战争,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怎么可能想到鼻子漂亮不漂亮的问题?为什么我们国家前些年不大谈到整容,最近一段时间却在热烈讨论?这说明经济发展了,老百姓的口袋逐步满起来,要追求更好、更美的生活了。因此,从社会进步的角度来讲,我们应该肯定整容热的出现,但其中的问题也不容忽视。

    记: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张:炒作成风的问题非常严重。什么“人造美女”、“韩式美容”,都是商家打造出来、媒体炒作起来的。所谓的“第一人造美女”,就是把十几项整容手术很快地在几个月内做完。起了“第一人造美女”的称号,就立刻噱头十足。对于这些,大家要有识别能力,特别是面对一打打的“人造美女”、“人造美男”,应该理性地去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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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那么,怎样理性看待?

    张:首先,要认识到整容的风险。整容是外科手术,是手术就必然有这样、那样的并发症,如术后出血、感染发炎、血肿等等。一个简单的双眼皮手术,可能出现眼皮肿胀长期不消、疤痕增生、眼球血肿等等并发症,而修下颌骨的时候,弄不好会面瘫。对此,一定要有充分认识。此外,整容是给人“锦上添花”,一模一样的伤疤,在肚子上没多大关系,挪到脸上就是毁容了。即便你闯过了并发症这关,但只要出现了一点点小的疤痕,就会大大影响美观。人体不是试验田,毁之难复,性命交关,因此,进行整容一定要十分慎重。

    其次,要端正审美观。虽然在整容学上有黄金分割的说法,但美只有大致框架,没有固定的标准。我认为,美就是要处理好局部和整体的关系:五官要和脸架相称,亚洲人的扁平脸上突出了一个尖尖的欧式鼻,就不美了;脸部要和身材和谐,脸孔再漂亮,身材短小,五大三粗,也谈不上美。因此,有些人拿着偶像的照片来整容,或者今天要做这个,明天要做那个,都是很不明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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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采访中我也发现,很多人整容有强烈的目的性。比方说,有的年轻人毕业后找不到工作,过来整容,为的是更有希望就业。有的中年妇女生怕丈夫发生外遇,去拉个皮什么的,让自己看上去年轻些,好保卫婚姻。对于这些,您怎么看?

    张:作为医生,我十分理解这种心情。但是我要说,如果抱着改变生活、改变命运这样的想法来整容,那么很抱歉,很可能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在这方面,天津一个叫张静的女孩的经历给我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在没有整容之前,她为自己的丑苦恼。找不到工作,就连出门也挨白眼,她认为自己的一切不幸遭遇都是丑陋的容貌带来的。后来,她整容了,变漂亮了。她自信地跑到人才市场上,结果被别人一问“你有什么一技之长”,又一下子闷住了。她突然意识到,虽然自己长相这一关过了,但如果缺乏内在的技能、知识,那依然是无济于事的。现在,她在各种场合都很真诚地说:“以前认为长相是最重要的,现在并不认为长相有多么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内在的修养、技能、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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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希望所有渴望整容的人都能记取张静的感悟。因为,医生能帮你把单眼皮开成双眼皮,可如果从你眼睛中流露出的仍旧是没有神采、迷茫空洞的眼光,那就依旧称不上美丽。美不仅仅是形状、线条、颜色,更是一种精神、一种气质、一种修养。生气勃勃、文雅柔洁、和谐生动,才是真正打动人的美丽。对一个人而言,美貌确实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信心和能力。

    记:前几天,武汉数十位整形外科专家联名发出倡议,反对一味追求经济利益,滥用注射隆胸术。这个倡议引起了比较大的反响。

    张:他们是理性的,我很赞同这个呼吁。在如今整容风起、暴利空间相当大的情况下,整容外科业自身亟需进一步规范。

    近几年来,由于巨大的经济利益的驱使,除了整形外科医生,眼科、五官科、皮肤科、口腔科医生也纷纷操刀做起了整容手术,使整容外科队伍鱼龙混杂,极不规范,手术的方法也不够科学、谨慎。而在国外,整容外科是医学和美学有机结合的人体塑形艺术,要求医生既要有美学修养,又要有技术水准。因此,要成为整容外科医生,必须先有三、四年的外科临床经验,再经过两至三年的整形外科正规训练,最后经过严格的考试,才能获得整容外科执照。如果我们中国再不规范整形美容业,任其发展下去,必将损害越来越多人的健康。因此,我们殷切希望有关方面一定要制订、调整相应的制度,切实落实,保障就医者的根本利益。“群众利益无小事”,事关健康和生命的事,更不可等闲视之啊!, http://www.100md.com(曹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