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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连载:药铺林(四)
http://www.100md.com 2004年7月2日 《中国中医药报》 第2170期
     作品以中国近百年来的社会历史为背景,通过曲折感人的故事情节,描写了一个中医世家四代人的命运,以文学的手法表现出祖国医学辨证施治的思想,体现了深厚的民族底气。特别是作品中涉及到数十种常见和疑难病症,上百个中医药方和民间偏方,为古今中外小说所罕见。

    (四)

    听着这样的音乐,我的苦恼去了一大半。因为那音乐一天里要响几次,就给我几次进爷爷屋子的机会,我把目光落在那片一面墙一样大的药柜上,每一个抽屉上都贴了三张红纸条,上面写着当时我还不认识的字,那些字和挂在墙上的对联出自一人之手。它曾经赢得不少人的称赞,大家都以为那是爷爷的手笔,爷爷笑而不答,鲜为人知的是,那些字全出自奶奶的纤纤玉手。六十年后,一个年轻的书法家看见了那些已经模糊不清的字时,大加赞颂其书法的笔力遒劲,问此字出自哪位名家之手。我告诉她出自我奶奶之手。书法家立刻惊呆了,他要见见我奶奶,我告诉他她老人家已经不在人世,后来我好歹找着了奶奶的一张照片,照片是和爷爷的合影,也是奶奶一生惟一的照片。书法家把奶奶和爷爷放在眼皮底下看,看着看着就痛哭流涕起来,他的鼻涕眼泪滴到照片上,嘴里还嘟噜着生不逢时之类的话。自此以后,我再不敢跟人说那些字的出处,生怕再有鼻涕眼泪落在她和爷爷的脸上。平心而论,奶奶的字没有好到那种程度,只是那个书法家听说一个一百年前出生的女人还会写字而给那些字多打了些印象分。还要说明一下,我的字后来远远超过了奶奶,这也是大家公认的,但那药柜上的药名和墙上的对联我一直保留着。我不能过河拆桥,忘了我的老师,我这样说大家也许该明白了,我的第一任老师是我的奶奶,那个脚只有拳头大小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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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个时期,学生的第一课要学毛主席万岁和我爱北京天安门,而我的第一课学的是当归黄芪和沙参。那时,我还没有柜台高,奶奶抱着我到药柜跟前指着她写的那些字问我:狗娃,知道这是什么字呀。我想了想,含浑不清地说:当归。奶奶的眼一下睁得老大,又指着另一张字条问是什么字,我回答是黄芪。奶奶的眼睁得更大了,接着又指了沙参,我也含含浑浑地答上来了。我说含含浑浑并不是我没有把握,而是我当时发音不准,听说,男孩子说话总是比女孩晚,我也不例外。奶奶情不自禁地跟爷爷说:这孩儿长大了还用得着上学?这句话说的早了点,如果再过几分钟,奶奶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但这句不该说的话却说出了我的宿命。几年后,当我坐在教室里,听那个快掉没牙的王先生讲课时,奶奶的这句话无时无刻不在我耳边回响。后来,奶奶抱着我离开了药柜,站到那幅对联跟前,她要考考我,看我到底能认多少字。这一次她把我难住了,那上面的字我认不了几个,因为那些字跟我那时的生活没有太多的关系。这也就打破了爷爷奶奶一度以为我是神童的美梦。几年后,那些字自然难不住我了,我把对联上的话讲给我的同学,也就是镇长的小儿子金永亮听,金永亮的眼睛真的让我给讲亮了,他很不好意思地说:你真有学问。金永亮是我最好的同学,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给他讲这副对联时我们已经不再是同学,只是朋友了。可是有一年,他却从我面前消失了,他再回到我的面前时,我不认识他了,不过他给我念了两句话,我就知道他是谁了。那两句话就是我们家墙上的对联:虎守杏林春日暖,龙蟠橘井水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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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两句话,对一个还没有柜台高的孩子来说是不是太难了。如果那时我能读出这两句话来,也就不用上学,也就没法和金永亮成为好朋友了。

    我们的学校在镇子的最西边,紧挨学校的是一家油坊,那时轧油全靠手工,我们时常在咚咚的轧油声里背书、回答先生的问题。作为补偿,我们也免费闻油坊里的香油和花生油味。油坊里的账房先生文化太低,常来学校请教先生,为了报答先生,油坊里的工人总是接下热乎乎的花生油就往学校跑,直跑到我们上课的教室,叫先生拿了家什倒下。夏天,工人就在腰上围一块油渍麻花的布片,冬天,就披一件黑乎乎的棉袄。有一次,一个工人倒油时披在肩上的棉袄滑了下来,他当时正好站在讲台上面对我们,我们看见了那个一丝不挂、白得像虫子一样(长期不见日光所致)的身体。大家哈哈大笑,我却笑不出来,我这是第一次看见成人的裸体,尤其是那人的阳物,竟然和孩子的一样没有一根毛。

    我和金永亮就是在这里认识并成了好朋友。那年我七岁,金永亮八岁,其实他只比我大三个月。我被爷爷牵着手走近我的座位时,金永亮就已经坐在我的座位右边了,旁边坐着两个大人,他们是金永亮的父亲金玉钏和这个学校惟一的老师王先生。镇长金玉钏看上去要比爷爷小十几岁,但他和爷爷兄弟相称。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辈份的高低有时跟年龄无关。很多年以后,我也知道了镇长比我父亲大十几岁而他的两个儿子却跟我和哥差不多大的原因:被他休掉的前妻十年未孕。

    王先生分别和爷爷、镇长寒暄,之后就走到我和金永亮跟前,他左手拿着金永亮的手,右手抓着我的手,然后把我们的手合在一起,我们都听到了两个手掌响亮的击打声,看上去我和金永亮的手是被王先生击响的,但我还是觉出了金永亮手上的力量。这说明金永亮不是被动地接受先生的安排,这也就预示了我和他的关系从一开始就确立了他的主动地位。, http://www.100md.com(李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