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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连载:药铺林 廿五
http://www.100md.com 2004年8月13日 《中国中医药报》 第2194期
     李亦 著

    哥被押回了城里,王老二和他的人再想劫狱就没那么容易了。父亲和爷爷都去过城里,找了所有认识的人也没打听到哥的下落,他们也想到了金永昌,但最后得到的消息是,金永昌现在正在北京,也有的说他已经回到了南方。总之,金永昌是指望不得了,他们白白地在城里待了一个多月,最后父亲到了省城才打听到哥被关在省监狱里。几年后,听说委员长要和让哥传话的那些人握手言和,共同对付日本人,哥才被放出来。

    母亲病了。开始只是不愿意吃饭,在哥被押走的那些日子里,家里除了我没有一个愿意吃饭的。那时我很能吃,正是半大小子,吃过老子的时候。如果没有哥这宗事,我这么能吃肯定会得到大家尤其是爷爷的嘉奖,但那时不但得不到嘉奖,还得到了大家的一致白眼,当然这个大家里不包括母亲,母亲总是把她的饭倒到我的碗里,我抬头看看她,她就温和地说,吃吧,吃吧,吃饱了好长个子。根据母亲的这句话,可以判断出那时我的个子不大够高,但后来证明我只是发育晚点。母亲没能看到我长成一米七八的时候,如果母亲见了又会以为长得太高了,总之,母亲总是为我担心,为哥担心。那时,对哥的担心压垮了她。我常常听到她夜里一个人哭泣,因为她的哭,我的失眠症也渐见强势。后来,我就坐起来陪着母亲,我给母亲一再重复着那句话:哥会平安出来。我坚信哥会安然无恙,这是一种希望,也是一种预感,我的预感没有错,可那没有错的预感不能说服母亲放下心来。她迅速地消瘦下来,脸色一天天变黄,后来脸就变成白的了,有一天,我发现她连流出的眼泪里也有一种白色的东西。过了几天,她鼻子里出了血,我给她擦血时闻到了血里有种可怕的气味。我把我的发现告诉了奶奶,奶奶也觉得事情有些严重,但那时爷爷和父亲正在忙着救哥,顾不上给母亲看病。我只好出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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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是我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病人。我给母亲看了脉,看了舌苔和眼皮,我觉得母亲得了虚劳症,属于虚劳的阴阳两虚,这是劳伤元气,病入肝肾。我觉得应该用桂枝加龙骨牡蛎汤:

    桂枝9克(当时用的剂量是钱,为了叙述方便,后面剂量全部改为克),芍药9克,生姜12克,甘草6克,龙骨9克,牡蛎12克,大枣4枚。

    上七味水煎服,一日三次。三剂服完,母亲的脸色红润了。她看着我露出了笑脸。母亲笑的样子真好看,此后的数年里我再也没见过比那更好看的笑容,直到栗原小子的出现。奶奶也笑了,哥被捕以来这是她们第一回笑,我知道她们笑的原因,我可以给人治病了,这是件不小的喜事。奶奶说,我们家的霉运这就过去了,等你哥回来,我们都得喝一大碗酒。

    我们高兴得太早了。母亲只好了几天就躺倒了,她闭着眼不能说话,除了鼻子里出血,还发起了高烧。我用了白虎汤,高烧退下来了,可我还是害怕。半夜里我常看见一个身影从床上爬起来飞出屋去。那个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我的母亲,她每次走到门口都回头看我一眼,我清楚地看见了她的脸,她的脸上没有笑容,是生离死别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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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一次向奶奶作了汇报,奶奶厉声喝住了我,叫我不要再提这个茬。从此,奶奶就日夜守在母亲的床边。没过几天,爷爷回来了。他一进家,奶奶就哭起来,我从没见过奶奶哭,她哭得像个孩子。

    爷爷给母亲看完病,来不及往纸上写处方就抓起药来。那天母亲被灌了六次药,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服了两剂。这就是中医说的非常时期。爷爷没提哥的事,他只是不停地看着母亲,一步也不敢离开母亲的屋子。那是秋天,可爷爷脸上总有擦不干的汗水。

    第二天下午,母亲睁开眼。她看着爷爷和父亲,像不认识他们,她的眼里有一层白色的东西遮挡着。

    三四天过去了,母亲的病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爷爷把全家人叫到一起,说:母亲的病没救了。父亲说,进城看看吧。

    爷爷没反对。

    母亲第一次进城,也是最后一次进城。我们住进了城里惟一一家洋人办的医院———教会医院。

    他们把一个锃亮的东西贴在母亲的胸上,又把那个东西放到母亲的脊背上,那个锃亮的东西连着两根胶皮管子,管子又通到那个人的两只耳朵里,他就用那个东西听着母亲身体里的动静,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那东西叫听诊器。那个穿一身白衣的人,下巴上留着山羊胡子,他的眼睛跟海水一样蓝,蓝蓝的眼睛下面是一只鹰钩鼻子。这是哪来的妖怪,凭手上那个锃亮的东西就能治病?他放下听诊器,又把一根针扎进母亲的胳膊腕里,母亲的血顺着针头流进了后面的玻璃管子。他把母亲的血注进一个玻璃瓶里端走了。等他再回来时,他手上捏着一张纸,那上面写的东西不是我们能理解的。, 百拇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