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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连载:药铺林(四十五)
http://www.100md.com 2004年9月22日 《中国中医药报》 第2216期
     李亦著

    很多年以前,一个风雨欲来夏初的黄昏,镇长金玉钏领着一男一女走进我们的院子,很显然,这是两个外乡人,他们的口音听起来有点东北腔,很接近我们称之为撇腔的国语。他们穿着考究的西服(那衣服在城里也很少见到),称我和爷爷先生。镇长给爷爷介绍那个男人,说是城里的一个亲戚,名叫武一郎,武一郎身后的女人是他的女儿。镇长没有介绍她的名字,那时的女人大都没有名字。镇长说,叫她武小姐就行。爷爷起身与武一郎打招呼,叫了声武先生。武先生很有礼貌地伸手跟爷爷和我握手、问候。武先生紧紧地握着爷爷的手,有力地上下顿了顿,这样的握手,既包含了居高临下又体现了真诚和自然,武先生通过手传达的意思爷爷一丝不漏地接收了,但爷爷并没有表现得受宠若惊,也许连应有的热情都没表现出来。在我的印象里,走进我们院子的人还没有如此的装束,这显然是个高贵的人,而且一点也不比那些穿长袍马褂、见面就跟爷爷拱手的人差。他们的衣服质地匀细,像夜晚平静的水面那样光滑。武先生打着领带,领带的颜色鲜而不艳,很有朝气,如果没人介绍,很难让人相信一直躲在他们后面低眉顺眼的这个女人就是他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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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先生跟我们握完手后,她也朝我们弯一下腰表示应有的礼节,她直起腰来又闪到男人后面低下头。我作为医生,当然不会忘记观察走近我的病人,她站得比较远,又加上她总低着头,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我能看见她的脖子,她的脖子又细又长,这跟她修长的形体很相称。她的头发很黑,盘在头顶上像一只振翅欲飞的鸟儿,这让我产生了想摸摸她头发的欲望。我知道我的观察过了头,已经超过了望诊的边界。我赶紧低下头,但过了不到一分种,我的目光又被她吸引过去了,这一次我看清了她脖子上的颜色,红彤彤的像喝多了酒。

    爷爷叫我过去给武小姐看病,这让我有点受宠若惊,想不到爷爷会把这么一个高贵的人(我已经忘记武小姐是个来求医的病人,即是病人就不分贵贱)交到我手上。

    我坐到那张桌子旁等她过来。镇长和武先生的眼睛都瞪圆了,同时投来惊讶逼人的目光,接着,这目光就转到爷爷身上,爷爷像什么也没有发现一样,仍然若无其事地跟他们说话。

    镇长和武先生的目光救了我,让我从慌乱中镇静下来,作为医生的心智和冷静又回到我的身体里。我告诫自己不要再分心,当我看清她的脸和那双眼睛时,心还是猛地抖了一下,我完全可以根据她脸和脖子的颜色作出判断———她得了阴阳毒病,但我还是仔细地给她做了检查。我把手搭在她的寸口上,转过脸去,看着柜台里面的墙,这样他们就很难看清我的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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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脉搏跳动有力,如果她不是我的病人,她脉搏传递过来的信息恐怕已经让我坐卧不宁了。这时,大家自动停止了讲话,咚咚的声音一阵阵传进我的耳朵,我不知道那声音是她的脉搏声还是我的心跳声。屋里的空气有些凝滞。

    “发热了吧?”

    “是呀。”

    “几天啦?”

    “今天是第十七天。”

    “吃过谁的药?”

    “谁的药……?吃过阿斯匹林和扑热息痛,还有……”

    我听不清这些难懂的药名,但我知道那肯定不是中药。

    “吃的………药管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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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能退下烧来,过一会儿还会烧起来。”

    我让她张开嘴,她的舌质红,苔薄黄,她的嗓子红肿有脓。我估计她的嗓子用不了几天就得溃破流血,到那时情况就不妙了。我说:“你现在还在发热,你的嗓子很痛,你的嗓子不是一开始就痛的,也就是痛了三四天,少则一两天。你的身子也觉得痛,就像有人用棍子打一样。如果不治,以后痛得会更厉害。还会……”我停下了,我不该把那个结果露出来,这是一个医生不成熟的表现。

    她的头像鸡啄米一样极快地朝我点着,嘴里不停地说着一个字:“是。”

    为了判断得万无一失,我说:“还得看看你其他地方。”

    她愣愣地看着我,镇长和武先生也疑惑地望着我。他们当然不知道我想看她的什么地方。这也怪我的话表达不清,可我无论如何也没法说让她解开上衣的话。我觉得无论把她当成一个病人还是一个正常人,那话对她都具有一定的侮辱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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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开衣裳,得看看身上。”爷爷出面解了围。爷爷的话当然比我的有分量,如果没有爷爷在场,也许我就只看看她的胳膊、腿,或到此为止。

    我有机会看她的身体了。不过,当她解开上衣的扣子时,我的心又开始跳了。尽管她的胸脯和她的脸、脖子一样都长满了似锦的红斑,但仍然让我产生了晕眩的感觉,我的眼里闪着一片片红云,幸好那种晕眩一闪即逝。

    我让她转过身看她的后背,她的背和她的脖子一样,布满了红斑。我又看了她的胳膊,然后就让她穿好衣服。我明白了,她们之所以来这里看病,不是因为发热和嗓子痛,而是因为这一脸一身的红斑。这是城里的洋医生无法解释的病症。

    “还记得这些东西最早起在什么地方?”我的乡音跟她的国语差别很大,她总是要用两三秒钟才能把我的话弄明白。这两三秒钟里,她正把我的话翻译成国语吧。, 百拇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