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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卑男孩的告白
http://www.100md.com 2002年11月11日 武汉晨报
自卑男孩的告白

     这个身高只有1米5的小伙从大学毕业至今没找到工作,他想做增高手术又遭母亲强烈反对。现在,这对母子的精神都几乎崩溃 。

     倾诉人:杨洋(化名)

     年龄:22岁

     身份:应届大学毕业生

     采访时间:11月6日

     采访地点:杨洋家

    (杨洋的家,在武昌一处低矮的平房里,就一间房,进去黑洞洞的。已经8点多钟了,这个20多岁的小伙子还睡在床上。

    在他母亲的连吼带骂中,半天,他才不得已地起了床。

    他站起身来,大概只有1米5。他用小小的眼睛看着我,面无表情。我说,你心里有什么想法,什么委屈可以对我说,说出来就好受些……思想工作做了半个小时,他终于开口———)

    童年的阴影

    我不明白我的妈妈为什么连最后一条路都要给我堵死。只要一年的时间,就可以通过增高手术恢复我的自信。

    至于手术的费用,完全可以找我爸爸要。何必要这么死要面子活受罪呢?他现在赚那么多钱,难道在自己亲生儿子身上作点投资都不愿意吗?我几次想找爸爸开口,妈妈都疯了一样拦住我,并以死威胁。

    (坐在一旁的母亲已经泪流满面,想插几句话,儿子断然地挥挥手:你跟我闭嘴!)

    一哭二闹三上吊,这就是她的全部本事。从小,我就被笼罩在一种极不和谐的生活氛围中,整天担惊受怕,家里发出一点声响,都会让我心惊肉跳半天。

    因为他们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我们家在院子里的名声也就坏了。有时候我和小朋友一起在院子里玩,一些邻居的大人就故意拉着我问:你爸妈什么时候离婚啊?后来我长大一些了,干脆把自己关在家里,外面的世界给我的感觉是不安全的。

    这些事情我都没有跟他们说,觉得没有必要,也觉得他们根本不会顾忌一个孩子的想法。

    但是这种掩耳盗铃的逃避,让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在我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他们还是离了。

    妈妈带着我搬出了那个家。走的那天,爸爸回来得很早,他给我们做好了饭菜。妈妈赌气没有吃,爸爸虽然上了桌子,可是一直在一旁用慈爱的目光看着我,也没动筷子。那天,我一个人恨不得把一桌菜都吃下去。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来打破那种可怕的沉默,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来留住一家三口的日子。

    我再也没有长高

    小学三年级,我的个子在班上还不算矮。可到了五年级以后,我就没有再长。我被很多很多的心事压抑着。

    初一时,我已经是班上最矮的学生。这对于一个男孩子来说,是让人压抑的事实。刻骨铭心地记得一个最经典的笑话:初三时,新换了一个英语老师。第一天上课时,他指着我说———你、就是你,怎么站也不站直?我还理直气壮地说,我站直了呀!突然之间,全班的同学把目光聚集在我脸上,然后哄堂大笑———我这才揪心地明白,他们是在笑我个子太矮了。

    我坐在第四排,周围都是些高个子的同学,我像四川盆地一样凹了下去。

    高中时,我说服自己,个子矮又怎么了?只要有本事。我把《拿破仑传》放在枕边,每天晚上翻来覆去地看。高中三年,那就是我精神的营养,甚至可以说生命的支柱。

    离开了爸爸的妈妈,身体一天天垮了下去,总是在病。她用微薄的工资负担着我们两个人的生活。有时候爸爸会来看我,但从来不敢进屋坐坐。爸来了,妈就会骂,像泼妇骂街那样骂。整条巷子的邻居都围过来看,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我和爸爸之间有个秘密,有段时间爸爸来其实是给钱我买增高药。对于很多人都有效的药,对我一点作用都没有。之所以没有把我的这些心事告诉给妈妈,是因为我知道,她承受的压力也够大的了。

    我还试过一些民间偏方。一天,班上一个姓张的同学递给我一个塑料袋。他说,是很有效的一种水。因为平时打的交道并不多,我感激地连说了几声谢谢。等我把那水倒在我的杯子里,端起杯子凑到嘴边———那味怎么也不对。看着我将信将疑的样子,那个同学哈哈大笑———那竟是尿!

    那段时间,妈妈的脾气还是不好,所有的痛只有我自己扛。

    暗恋是说不出的痛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历经屈辱,我还是上了大学。上大学的第一天,我想,我终于可以过一种堂堂正正的生活了。

    在大学里,我遇到了杰,一个美丽温柔的女孩。大二开始,我就常常写些诗偷偷放在她的书本里。

    她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她是个身材很好的女孩,1米65的个子和我怎么也不在一个视平线上。我不怪她,我只想用自己的方式默默爱她。

    暗恋是种说不出的痛。我看着她由一个瘦黄的小姑娘长得丰满圆润,我眼睁睁地看着Y追她,看着他们恋爱,看着他伤害她,看着她求他回来……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大四上学期,我给她写了一封情书,伊妹儿给她。那几天,我诚惶诚恐地等着她回信。终于有一天,我看到了她的回邮,她问我:“你是不是很喜欢吃天鹅肉?”我的坚强和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点自信,被这一句话轻而易举地摧毁了。

    把增高术当救命稻草

    毕业前,我在一家单位实习了三个月,按业绩很有希望被留用。可是,最后人事主管无奈地请我吃了一餐饭———小杨啊,你的工作我们是很满意的……别说了!我打断了他的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家单位。我害怕听到解释,任何解释对我都是一种嘲笑。我还没有受够吗?

    我原以为凭着我的大学文凭找份工作应该不难,可是没有想到,开年到现在,处处碰壁。几乎每场招聘会我都参加了,有的用人单位一看我这样子,都不再看我第二眼。

    现在,我陷入了一种极端而固执的想法:我要手术增高。哪怕费用高昂,哪怕将耗用我一年的青春。比起这么多年来我所受的委屈和伤痛,这都算不了什么,我都可以承受。

    还有什么比让我找回自尊和自信更重要的呢?

    母亲:反对儿子手术增高

     倾诉人:王桂华(化名)

     年龄:48岁

     职业:工人

    (听着儿子的讲述,朝夕相处的母亲震惊了。她说,从来不知道自己和前夫的关系对孩子的心理造成了这样的影响,也从来不知道儿子在他的身高问题上受了这么多的“罪”。)

    和他爸爸离婚的事情,我不想再提起,那是一个令我伤透了心的男人。一直以来,我都不想以一个怨妇的形象活在儿子的记忆中。所以我活得很坚强。

    再没有钱,我也不找他爸爸要一分钱的抚养费。儿子的身高,除了心理上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遗传,他爸爸也不到1米7。

    我一直不觉得儿子的身高是个多大的问题。因为是男孩子,又不像女孩子,要靠脸蛋和身材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机会。

    一直以来,我都在暗示他,只有好好学习,才有好的前途。我没有把话给他说明,因为怕伤害到他。

    他因身高所受的这些“罪”他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说过,所以先前我对他近乎偏执地要做手术增高很不理解。现在我理解了。但是,说实在的,我还是不会同意。

    这种手术还有是风险的———万一成了残疾怎么办?从儿子第一次提出要做手术,我就偷偷到医院打听过,医生看我太可怜了,就对我实话实说,这种手术能不做就不做。而且,把一年的时间都耗在病床上,值得吗?

    儿子暂时没找到工作,不是因为个子的问题,根本上分析,还是因为他不够自信。我是他妈,我最清楚。他的眼神总是给人一种胆小、害怕的感觉。现在的社会就是这样,你越是心虚,别人就越对你怀疑。他是个有能力的人,学业成绩一向很好,可是就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从前我总单纯地认为是他胆子小,现在我清楚了,是因为他太自卑。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会用我全部的力量来帮助他。

    现在我们单位的效益也不好,我也真的没有多大的能力。但是我和每个做母亲的心是一样的,希望自己的儿子坚强、快乐。

    我愿用我的行动来为儿子“疗伤”,杨洋,给妈妈这个机会好不好?

    (杨洋低着头,点了点头。王女士一把搂过儿子。母子俩在记者面前,抱头痛哭。但愿这是理解的眼泪。)

    来源:武汉晨报 , 百拇医药(记者罗帆 实习生高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