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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让“锅连炕”惨剧再上演
http://www.100md.com 2004年9月13日 中华女性网
     本报在2004年3月25日,用很大的篇幅,报道了内蒙古西部一些农村,因为沿用老祖先留下的“锅连炕”生活陋习,使每年有3000名无辜儿童被烧烫伤的事实。半年过去了,这一现象不仅没有引起当地有关部门的高度重视,而且这一“人祸”还有愈演愈烈之势。本报今天又把目光对准了那些惨不忍睹的无辜儿童,希望他们那撕心裂肺的哭声能换来我们拯救灾难的力臂。

    “锅连炕”——可怕的“虎口”

    “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娃娃热炕头”,这句流传久远的民谚真实地道出了内蒙古自治区中西部人们对土炕的依赖。然而,也正是这种沿袭千年的“锅连炕”,导致每年有至少3000名婴幼儿掉进热锅里烫伤致残。带给人们温暖的“锅连炕”,同时也成为一个个可怕的“虎口”,正吞噬着那一张张活泼的笑脸,吞噬着千百个家庭的幸福。而令人费解的是,年年代代、代代年年不断重复上演的悲剧似乎没有引起人们的警觉。

    在解放军第253医院烧伤整形科,有不少因烧烫伤而变得面目狰狞、肢体抽搐的孩子。这些小孩几乎一多半是因“锅连炕”烧烫伤的,一般都在3岁以下。尤其是每年的9月底到次年4月,是婴幼儿“锅连炕”烧烫伤的易发期,11月到次年2月是高发期。每当这个时候,253医院烧伤整形科就成了最悲惨的“人间地狱”,有的孩子头胸部连在了一起,有的则体无完肤,还有的孩子被烧得面目全非,很多人甚至都不敢从这里走过。有时候,烧伤科因为接诊小孩多,还得向别的科室借病房。据253医院烧伤整形科病历统计,从1995年到2004年,仅此科室就收治了因“锅连炕”烧烫伤的小孩患者2321例,主要分布在呼和浩特市郊区、土左旗、托县、卓资县、和林县等,甚至还有天津的患者在这里就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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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农村80%用的是8勺锅,一勺一般是旧制直径3寸,锅直径就是旧制2.4尺,而3岁以下的小孩一般身长80厘米,这足以让小孩整个身体都溜进锅里,一旦被烫伤,则殃及全身。253医院接诊“锅连炕”烧烫伤小孩年龄最小的只有8个月,最大的7岁,高发年龄是2.5岁,烧烫伤部位以手为高发部位,躯干次之(下肢),面颈部再次之。253医院烧烫伤专家邢继平副院长把“锅连炕”烧烫伤小孩形象地用四个词概括:赴汤蹈火、体无完肤、面目全非、惨不忍睹,可谓是悲惨之至。

    事实上,被烧烫伤的小孩能够得到正规医院治疗的只是其中极少一部分,当场烫死的小孩不算,很多症状轻的被烫伤者一般都是就近找民间医生用点土方子,烫得重的一级级医院往上走,能够到内蒙古自治区一级医院治疗的不到1/5。就是这极少一部分,也足以让人感到触目惊心,253医院烧伤整形科的陈向军主任说,在高发期时,不算门诊,他们医院一天能平均收治10个因“锅连炕”烧烫伤的婴幼儿,如果再算上其他各级医院,实际数量会更多。

    吃一堑为何不长一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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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年前的冬天,呼和浩特市郊区两岁半的鸿利正在土炕上跳着玩。爸爸在炕上坐着看电视,妈妈正在炕边做饭。锅里的水开后,妈妈转身去拿切好的大白菜,鸿利伸出小手去拿妈妈做饭用的勺子玩,突然脚底一滑,一下躺倒在了热水锅中。爸爸妈妈惊叫着扑过来时,鸿利的整条左腿已完全溜进了热水锅里。直到鸿利上一年级的时候,6年前烫伤的左腿仍然一瘸一拐。

    2003年12月中旬的一个晚上,鸿利一个人在家里的炕上做作业,爸爸妈妈到邻居家去串门了,走时,妈妈为了给炕保温,往锅里加了半锅水,还往锅底加满了煤。炕热了,鸿利脱掉了所有的厚衣服还觉得热,于是拿起一只碗,半蹲在炕边想揭开锅盖舀水喝。正当他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揭锅盖时,他的右腿压翻了锅盖,整个人扑倒在锅上,膝盖跪进了热水锅里,鸿利再一次被烫伤了。

    在医院里,护士帮鸿利脱下裤子的时候,在场的所有医生护士都不禁失色。小鸿利刚被烫伤的右腿暴露着鲜红的肉,腰部到小腿处则布满了大面积伤疤。解放军第253医院的烧伤科主任陈向军气愤地吼道:“你们是不是非要烫死孩子不可啊?为什么就不肯改掉你们的‘锅连炕’呢?”一旁的鸿利爸爸怯怯地说:“孩子都这么大了,我以为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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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过雪的冬天格外冷,崔月的妈妈不停地往炉灶里加玉米秸秆,不仅是因为锅里要熬粥,更为了让家里的土炕暖和一点。妈妈把米下进了沸腾的水锅后盖上了锅盖,就对3岁的崔月说:“妈妈去隔壁大伯家叫你爸爸回来喝粥,你在炕上等妈妈。”从晚上8点一直到9点半,崔月的妈妈也没有把爸爸给叫回来。锅里煮的小米渐渐沸腾起来,水蒸气把锅盖顶得一起一落。在炕上玩着的崔月看见后爬到锅台边,一手撑住炕沿,前倾着身子,用另一只手去抓锅盖把手。锅太热了,崔月一缩手,人就咣当一声翻进了锅里,崔月头枕在锅沿上,整个身体在滚烫的米粥里挣扎。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让妈妈隐约听出了不对劲,拉上正在打牌的丈夫奔回家里,爸爸一脚踹开房门,把小崔月一把抱起,而小崔月在发出一声惨叫后就晕了过去,身上是两大片被撸掉的煮熟的皮肤。烫伤后的崔月最怕别人触摸她的伤处,甚至哭得连医生都不让碰一下。

    “锅连炕”的惨剧一年一年重复着,但睡在炕上的人们似乎浑然不觉,在内蒙古自治区中西部农村地区、城郊结合部,“锅连炕”的传统住宅陋习仍普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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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烫伤者的精神更受摧残

    在采访中,解放军第253医院邢继平副院长对“锅连炕”烧烫伤现象表现得忧心忡忡。由于“锅连炕”的陋习长期得不到改变,带来的后果是极其严重的。

    首先,“锅连炕”烧烫伤婴幼儿的高致残率,增加了残疾人总量,给家庭和社会带来沉重的负担。在严重烧伤者中有近50%需要做后期畸形整形手术,而在这50%里只有60%可以通过手术恢复完全或部分功能,其余终生致残。每年保守估计有3000名婴幼儿被烧烫伤,按致残率50%算,一年至少有1500人成为残疾人。

    其次,由于烧烫伤的高额治疗费用,导致很多家庭背上巨大的经济负担,有的家庭甚至为了给孩子治病,去借利息高达1.5分的“驴打滚儿”高利贷,负债累累,“因病致贫”、“因病返贫”的很多。如和林县黑老夭乡一个自然村,共有30户人家,人均年收入仅300元,一个村的年收入总共才3万元。这个村有两户人家的小孩因“锅连炕”被烧烫伤,治疗的初期费用需要5000元—10000元,这两个小孩的治疗费用就占全村年收入的2/3以上。一个小孩的父亲无奈地说:现在走到哪儿,别人一看见他就跑,“唉,人家是怕我借钱啊!借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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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烧烫伤儿童随着年龄的增长,不仅要承担肉体上的痛苦,更要承受极其痛苦的精神摧残,这对个人的身心成长是极为不利的。多年的临床观察与治疗,邢继平副院长总结出烧烫伤小孩最易患的4种恐怖症:单一恐怖症,烧伤处巨痛,深恐他人触及伤处,严重者甚至见到医生会大小便失禁;伤痛恐怖症,表现为早期怕死、中期怕痛、后期怕残,思想负担重;处境恐怖症,烧烫伤者常回忆当时的恐怖场面,经常触景恐怖;社交恐怖症,儿童烧烫伤后,自卑心理会非常严重,有的干脆辍学,性格转为内向、孤僻,有的还会有逆反行为出现。因为“锅连炕”被烧烫伤的儿童成年后最易患社交恐怖症,从而成为“问题群体”。

    革除陋习 任重道远

    “锅连炕”的危害是如此之显而易见,为什么这么多年,农民们就没想过改改呢?当医生建议烫伤孩子的父母回家把“锅连炕”改造一下时,武川县一个烫伤小孩的家人居然说:“习惯不能改。孩子被烫伤是大人的过错,那锅有啥错呀?”这个小孩的爸爸、爷爷小时候都曾经掉入锅里,祖孙三代吃尽了“锅连炕”的苦,却从未想过改改“锅连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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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能不说是个悲哀。

    “我治好了小孩身体上的伤痛,却改变不了人们根深蒂固的观念。”邢继平副院长痛心地说。

    然而,农村也不是没有人去改造“锅连炕”,但毕竟是少数。呼和浩特市和林县盛乐镇上土城村的云红红家就把锅和炕间隔开了。1999年,当他的小孙女刚会爬时,云红红就用钢筋焊了一个架子放在炕沿和锅灶之间,只花了十几块钱就买来了孩子的平安。但村里人除了他家以外没人去做。云红红说:“其实村里人都想过这个问题,可就是懒。”

    地方政府似乎也未意识到这个问题,乌兰察布商都、化德县退耕还牧几万移民的新居,室内布局仍然是卧厨合一的“锅连炕”。

    今年3月,北京军区、解放军第253医院与和林县联手行动,第一批防护栏已安装在该县486个农家炕灶之间,为革除千百年来的“锅连炕”陋习带来了福音。从1985年开始,解放军第253医院邢继平副院长就为革除“锅连炕”陋习奔波呼吁了近2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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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4年毕业于上海第二军医大学的邢继平分到了解放军第253医院普外科工作。在烧伤科,邢继平看到的烧烫伤者大部分是小孩,而因“锅连炕”掉进锅里烧烫伤的几乎占到一半多。这个奇怪的现象引起了他的注意,在震惊之余,邢继平在1984年底写了一篇《小儿烫伤的预防和处理》,于1985年2月14日刊登在了内蒙古日报上。文中第一次提出了“有炕的住家可在炕灶边上加一个一米多高的木栅栏”,而“锅连炕”一词也从“锅连灶”、“灶连炕”逐渐叫起,邢继平成了倡导改造“锅连炕”陋习的第一人。

    从1985年开始,他在多家媒体上撰文呼吁改变这种陋习。然而,近20年过去了,“锅连炕”依然像一个“虎口”一样不断吞噬着一个又一个幼小的身体和心灵,依然让许多家庭支离破碎、痛苦不已,依然让一张张幸福和欢乐的笑脸消失在痛苦里!

    1999年,时任内蒙古自治区党委书记的刘明祖看到4月3日内蒙古商报关于“锅连炕”一个整版的报道后,作了一个批示,要求有关部门要尽快制定、落实预防和救助“锅连炕”烧烫伤婴幼儿的措施。当时党委召集宣传部、妇联、卫生厅等有关部门及呼和浩特地区部分大中型企业代表,开了“革除‘锅连炕’陋习,关注小孩烧烫伤”主题研讨会。但两次研讨会后,提出的很多措施却始终是纸上谈兵,至今未落实一条,“锅连炕”陋习继续肆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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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至2004年3月,北京军区计生办主任刘启宝来253医院工作调研时,才为革除这一陋习奏响第一声福音。

    由于“锅连炕”危害巨大,刘启宝就人们关注的农村“锅连炕”烧烫伤婴幼儿一事建议253医院与和林县盛乐镇以成立军民共建计划生育协会的形式,采取制作防护栏隔离的措施,以点带面,示范推广,预防小儿烧烫伤事件的发生,减少“锅连炕”的危害。

    2004年4月初,253医院与和林县盛乐镇军民共建计生协会各项章程拟定完成,并完成了治理“锅连炕”时间进度安排、“锅连炕”防护栏样式设计等。同时,对盛乐镇进行了入门入户摸查,全镇目前有“锅连炕”总户数为486户,3岁以下幼儿的人家有198户。由于各家各户的“锅连炕”尺寸都不同,所以无法按统一标准来制作防护栏,必须根据各户的特点来分别丈量、设计、制作与安装。目前,三种样板护栏(木制、钢管制、不锈钢制)安装后效果很好,深受百姓欢迎。

    为了从根本上解决和治理农村“锅连炕”问题,除采取上述措施外,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发动全社会的力量,通过新闻媒体和各种渠道,强化宣教力度,增强百姓对防治“锅连炕”烧烫伤小孩的认知意识。近几个月以来,253医院先后就此问题在媒体上进行了数次报道,以期引起社会和政府对于“锅连炕”问题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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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和浩特市妇联也在三个旗县进行了改造,但面对如此大范围、严重的锅连炕问题,仅仅靠某几个单位做几百个防护栏,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的。而善良的人们想通过媒体宣传,让那些执迷不悟的家长改变陈旧观念也是很不现实的,因为存在“锅连炕”现象的家庭往往是在贫困地区,大部分看不上电视或根本没有时间收看;而看到电视的又不存在该现象。因此,解决这一顽疾任重道远。(王永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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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叫“锅连炕”

    “锅连炕”是内蒙古西部经济落后地区农民传统的一种居住方式。在屋子的一面由南至北垒一铺大炕,然后在靠近窗台和大炕连接的地方,垒一处锅灶。由于这种方式具有采光足、通风好、兼有生火做饭、取暖等功能,被当地的老百姓称为“锅连炕”。

    据呼和浩特市妇联调查,一间房、一个水缸、一口锅、一铺大炕成为当地农民居住的显著特征。目前,全市农村家庭为35.4万户,存在“锅连炕”现象的家庭就有31.77万户,占农村总户数的88%;据该市清水河县医院统计,每年由于“锅连炕”造成的烧伤、烫伤、煤气中毒的患者高达95%;在和林县14岁以下的儿童中,有40.5%因“锅连炕”患上了呼吸道疾病、结膜炎和泪囊炎。, 百拇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