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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
http://www.100md.com 2004年12月9日 《当代健康报》 2004.12.09
     怀疑母亲胃有问题的时候,我已从黄山赶回家。母亲做钡餐,我扶着母亲站在那个野兽一般的机器上,母亲必须把一种石灰一样的东西兑上水,喝进胃里。母亲喝了一口,有些畏难,用乞求的眼神看着我,医生的催促声立即插进来。我避开母亲的目光,把杯子再端到她嘴边,母亲无奈地再喝上一口,痛苦地闭上眼睛,嘴角挂着那些白色的粉末,我心里一疼,用手掌替母亲抹了抹,却没能抹干净。医生的催促声又响起,我只能扶母亲再一次站到那台野兽一般的机器上。

    母亲确诊是胃癌,我拿着诊断书,眼泪霎时滚滚地流出来。院长是我的同学,也是母亲的学生,我们商定了手术方案。走出院长室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眼窝还红着,不敢直接去病房,我站在走廊上,想用手抹去脸上的泪痕,然而越抹越多,我索性钻到水龙头下,冲了一把脸,风吹干后,才去了病房。

    我把母亲换到了套间病房,母亲不肯搬,仰起脸盯着我的眼睛:“非得搬吗?”我点点头。母亲明白了,母亲换了病房,依然听话地打针吃药,跟前来探望她的亲朋和学生聊天。夜深人静时,母亲把我喊到床边,说:“告诉妈,妈是不是没多少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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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急急忙忙地否认,母亲宽容地一笑,我便哑了口,母亲反倒安慰我,说,胃上的毛病,或许还不会太快,母亲的眼睛闪烁着希冀,母亲不需要我说什么,我点点头,轻轻替母亲揉胃,母子无言。

    母亲在手术室里待了不到一个小时,在手术室的医院院长就出来了,他朝我摇摇头,低声说晚期了,我们全家一下子坠入了黑暗之中。父亲和妹妹哭出声来,我不敢哭。一会儿母亲便被推出了手术室,我迎上去,母亲看见我,露出了笑容,我握住母亲的手,说,妈,没事了,妈,你很快就能恢复了,母亲的手冰凉,和我的心一样冰凉。

    我一直日夜陪伴着母亲,母亲爱清洁,她执拗地不肯用医院的便壶,坚持自己到卫生间去方便,一天挂大大小小十几瓶水,母亲要上十几次卫生间,母亲人胖,妻子和妹妹都抱不起她,只有我能抱动。

    母亲抬起双手,抱住我的脖子,我便把母亲一下子抱在怀里。母亲的四肢开始肿胀,身体却越来越松弛。母亲在我的怀里,会用手摸摸我的脸颊,母亲有二十多年没摸过她儿子的脸了,她的儿子忙于家庭、忙于所谓的事业,从来没有给过这么多时间让母亲亲近。母亲握了一辈子粉笔的手有些粗糙,儿子的鼻子会不由自主地发酸。把母亲送回床上,母亲有时会像孩子一样靠在我的怀里,不肯放开她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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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术后的第五天,在硬木沙发上休息的我不小心腰扭了一下。抱母亲如厕时母亲立即发觉了,她松开手,执意要我回去睡一夜。我不走,她竟然撑着双臂从床头坐起来说,你看,你看,有人扶着我我就能下床。我听信她的话离开了她一夜,第二天一早,陪护她的亲戚告诉我,她一夜只上了一次卫生间。母亲一见我便把双手伸向我,我抱着母亲,内心充满自责,我不是不知道母亲是个怕给别人添麻烦的人,母亲这一夜一定在时刻期待着儿子回到她身边!

    母亲走的时候是在早晨,天已大亮,妹妹来接班。我有了几分睡意,母亲不想惊醒我,在妹妹搀扶下撑着椅子下床。我听见响动起身,母亲歉意地看了我一眼,我把母亲抱进怀中,母亲微微冲我一笑,突然脖子一软,倒在我的怀里,就再也没有醒来。

    这个世界上最疼我的人从此永远去了。一天,我看到电视剧《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中有一个镜头,没钱乘缆车,张大民背着母亲在一步一步登山,我的泪水陡然间挂满了脸颊。母亲,儿子再也抱不着背不着您了,儿子张开的双臂,怎么才能抱得动那无边的思念?, http://www.100m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