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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小姐"打交道的人
http://www.100md.com 2005年9月29日 《健康时报》 2005.09.29
     健康时报记者 赵安平

    ■阅读提示:这是一个颇为矛盾的事情:卖淫嫖娼是政府明确打击的违法行为,但是公共卫生领域的专家学者,却不遗余力地在服务小姐等特殊人群里面推广100%使用安全套,这难道不是对卖淫嫖娼的默认吗?但专家们问的是:是要色情转入地下,艾滋病开始隐蔽流行的“虚假纯净”,还是面对现实,以务实的态度、可行的办法切实解决问题?当我们无法彻底根除色情活动的时候,退一步,在这些特殊人群里面开展“次道德”教育,通过推广使用安全套,防止艾滋病等性传播疾病的蔓延扩散,不失为明智之举、务实之举!

    万绍平、马渝根等专家的实践证明:对特殊人群的干预不但没有造成色情泛滥,而且有效遏制了艾滋病等性传播疾病的蔓延,达到了预期的目的。

    某县政府领导对前来检查工作的上级领导信誓旦旦:我们这里经过集中严打,“小姐”基本绝迹了。话音未落,上级领导指着一名40岁出头的男士说:让万绍平出去给你找,不出30分钟能给你找出半卡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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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途货运卡车司机(简称长卡司机)老宋回到家,被老婆从裤兜里抄出了安全套,老婆一下子就急了:你一个月外出20多天,身上带着安全套,你干什么去了?老宋急忙告诉老婆:这是卫生部的专家马渝根教授给我的,让我给司机们发放的,不信你马上打电话问问马教授。马渝根在电话里确认老宋的安全套的确是他给的。

    万绍平———四川省皮肤病性病防治研究所专家、中英艾滋病防治项目官员。

    马渝根———四川大学华西医院心理卫生中心教授、卫生部性病专家咨询委员会委员。

    他们都是“高干队”———国家高危人群干预队伍的资深工作人员。

    日前,在国家计生委国际合作部主办的全球基金中国艾滋病项目人口和计划生育部门启动培训研讨会上,记者见到了这两位与“小姐”打交道的人。

    “性工作者”:特殊的词汇和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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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与小姐的缘分,马渝根说要追溯到1989年。他作为卫生部性病专家咨询委员会委员,受卫生部委托搞调研。他们一行3人在当地警方的陪同下到了当时色情泛滥的某地。在一个小镇上,路边是长长的一排2层房子,挂的都是饭店的招牌,门口都站着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在搔首弄姿招揽客人进去吃饭。马渝根跟着便衣公安进去后才发现这里面基本上不做饭,主要在二层做皮肉生意。

    在一个发廊里,便衣很老练地说我要洗头,然后坐下来。马渝根说自己的心跳加速,“嘣嘣”的,就在他假装等朋友洗头的时候,一个小姐说,大哥,反正也是坐着,进来玩玩嘛,边说边把他拖进里屋。马渝根说,不进去吧,无法完成任务,进去吧,不知道会怎么样。再一想反正有警方的同志保驾,就进去吧。

    怀着紧张、好奇的心情,马渝根第一次被拖进了小姐“工作”的房间。里面就一张床板,上面挂着粉红色的蚊帐,很乱、很脏。看清楚后,马渝根奋力挣脱小姐,跑了出来。

    万绍平大学毕业实习的时候,跟着老师到一个妇女教养所调查卖淫女性生殖系统疾病的情况。他向一个小姐了解对方的一些生殖健康问题时,这名小姐吞吞吐吐,有些不好意思,站在旁边的女管教说:“卖都卖了,还不好意思说这些。”万绍平很清楚地看到这个小姐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脸也红了。只是感到管教不该这么说,太伤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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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中国防治艾滋病工作力度的加大和程度的不断加深,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摆在了马渝根、万绍平等专家的面前———性工作者已经成为艾滋病由特殊人群向普通人群蔓延的桥梁。艾滋病在全球流行的规律都是这样,源起于特殊人群(吸毒、男同性恋者),然后通过性传播向普通人群蔓延,进入家庭,感染配偶,垂直传播给胎儿,最后毁灭一个家庭。中科院院士、著名艾滋病防治专家曾毅说,中国防治艾滋病到了关键时刻,就是到了从特殊人群开始向普通人群蔓延的关口,已经出现这种趋势,但还没有大面积泛滥,还有机会。

    马渝根认为,对色情活动要进行打击,但不能单纯的打击,要综合治理。单纯的打击,能够遏制色情现象,但是也会让色情转入地下,艾滋病等性传染病如果隐蔽流行,对艾滋病的防治会带来较大的困难。

    记者第一次听到“性工作者”这个词是在2001年。那是应邀参加中国预防医学会组织的一个艾滋病防治宣传教育研讨班。在班上,记者听到海南省防疫站的人张口闭口“性工作者”,感到很奇怪,问他们什么是性工作者?对方回答:就是从事性服务的人群。就是我们平时所说的小姐。当时,海南省已经开展了在性工作者中间发放安全套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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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那时候,马渝根在四川某地开了一个特殊的茶馆。

    特殊茶馆:让司机接受“脱敏教育”

    马渝根拿到了一笔国际援助资金,用于开展艾滋病的预防。他盯住了一个特殊的群体———长卡司机。他们常年在外跑长途,收入都比较丰厚,有相当一部分人主要的娱乐就是“找小姐”。

    马渝根在一个交通枢纽城市调查发现,这儿的长卡司机性病比例是86%,使用安全套的比例不到5%。

    起先,马渝根与加油站联系,在加油站放置有关防治艾滋病的宣传材料,还试图与这些司机进行沟通。他很快就感到这种办法行不通。因为司机在加油站呆的时间超不过15分钟,这么短的时间你与他探讨找小姐的利弊,轻则碰一鼻子灰,重则会吃拳头的。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作为一名资深的心理学家,马渝根总结了前一段时间的工作,他感到,所有的艾滋病传播都是在人际关系间传播,首先肯定有一个群体,然后这种传播是受一个特定情景下的亚文化支配的。高危人群懂得和接受了预防艾滋病的知识,不等于就会改变他们的行为。前期调查的时候,不少司机都知道艾滋病有三种传播途径,但该怎么干还是照样。要想改变他们的行为,首先要熟悉他们圈子的亚文化特点,要寻找他们的需求点,要用适合他们的、他们能够接受的方式(语言、行为)来影响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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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泡茶馆、摆龙门阵是川人的传统。马渝根就在长卡司机集中的地方用10万元项目经费开了个茶馆,一层是娱乐区,有麻将、象棋、扑克等。然后马渝根招来当地在卡车司机里面有号召力的人,让他把司机们召集到茶馆里来,大家成了哥儿们。首先,马渝根给司机们发放了900多份问卷,收回来经过分析发现,司机们最怕的是警察,其次是事故,然后是怕老婆发现,最后才是怕艾滋病。他们普遍存在侥幸心理、冒险心理。

    马渝根先给他们进行“恐怖教育”,让他们观看感染艾滋病以后的录像、图片,让大家认识到艾滋病的可怕。然后让他们想象自己患上艾滋病以后的情景,身体的“乱糟糟”的样子,这叫作“脱敏教育”。

    这些长卡司机到了一起,时不时地互相交流哪里又来了漂亮小姐。马渝根说,对他们交流的这些信息,阻断是徒劳的,只要加上一个“信息尾巴”就行,他说哪里哪里来了一个漂亮小姐,你再加上一句:漂亮小姐找的人多,越是漂亮越不安全,越要做好防护措施,使用安全套。信息改造后,要让信息流动起来,让他们出去传播,这叫作“病毒喷嚏”,你打一个,我打一个,“病毒”就这样在这个圈子里传播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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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渝根的茶馆开了8个月,有名有姓的长卡司机联系了4000多人,马渝根做了一个统计:干预范围内的司机患性病的只有2人。性行为使用安全套成了他们的共识。

    "小姐项目":让不少的小姐迷途知返

    万绍平的"小姐项目"被世界卫生组织专家称赞具有创造性。

    万绍平做这项工作经常遇到的一个问题是:你这样做不是在鼓励卖淫嫖娼吗?万绍平在香港中文大学做有关安全套的推广与艾滋病预防演讲的时候,香港媒体的记者问他:在性工作者人群中推广使用安全套,是不是意味着色情在大陆已经合法化了呢?万绍平说:"我是一名大夫,我不管它合法不合法,我看到现实生活中存在这个问题,我就要去解决。如果等到有了是不是合法的结论再去解决,艾滋病恐怕在中国已经成为灾难了。"

    在高危人群中推广使用安全套,已经成为国际社会预防艾滋病蔓延的共识。著名艾滋病防治专家叶雷说,艾滋病病毒非常脆弱,离开人体在空气中存活的时间不超过5分钟,但它却让全世界闻之色变。它就是利用了人类的弱点,搭载最隐秘的"性通道",悄悄地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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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性是最隐秘的,尤其在中国。中国人没有使用安全套的习惯,而是把安全套叫做避孕套。夫妻之间如果妻子已经做了绝育手术或放了节育环,在性生活的时候,一方如果突然提出要用安全套,另一方肯定会满眼狐疑,追问为什么要这样?是不是自己有问题,或者不相信我?在中国,90%的夫妻做爱的时候是不用安全套的。

    万绍平把商业性性行为不用安全套的原因归纳为23种,比如说是熟人了,不好意思让戴,好像不相信对方;还有的小姐上了节育环,认为不需要戴;男方认为戴了不舒服,不愿意戴等。从人的潜意识分析,万绍平说雄性动物的一种本能是尽可能多的扩散自己的基因,表现出来的是感觉不好,其实是潜意识在作怪。

    在给小姐们做干预的时候,万绍平认为,对男性干预的关键是同伴教育,打动女性的关键在于唤醒她们对家庭孩子的爱心。万绍平的第一步是坚定她们的信念:没有安全套就没有性。她告诉小姐们:不用安全套会有三大损失、两大误区和一个没想到。三大损失首先是身体健康的损失,生命的损失;其次是经济的损失,大家出来本来是挣钱来了,染上病以后,要花很多钱,最不合算了;最后是名誉的损失,家里人也跟着被人歧视。两大误区是外表健康不等于没有病;熟人不等于就是安全的;一个没想到是本来以为他是来玩玩的,没想到他是专门来传播艾滋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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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作中,万绍平编创了"女性防艾歌":"父母养我几十年,离开家乡来挣钱。如果不用安全套,得病怀孕真是惨。打针吃药好几万,空手出门空手返。染上艾滋命归天,还要家人没脸面。"

    这些唱词琅琅上口,便于记忆,很快就流行起来了。

    现在,万绍平最高兴的不是干预工作令人满意的效果,而是一大批性工作者加入到志愿者队伍里来,在同伴教育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还有为数不少的女性在艾滋病的预防宣传工作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或者学到了一些生存的技能(如使用电脑),脱离了那个行当。一个性工作者在给万绍平的信中说:"参加了你们组织的干预工作后,我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明白了什么叫高尚,什么叫堂堂正正做人,现在,我开了一个自己的小店,也有男朋友了。阳, 百拇医药(香港媒体的记者问万绍平:在"性工作者"人群中推广使用安全套,是不是意味着色情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