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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炼成钢——我是实习医生
http://www.100md.com 2006年7月28日 《医药经济报》 2006年第86期(总第2341期 2006.07.28)
     由“医学生”到“医生”,并非一蹴而就。

    4年的理论学习,最终还是要走向临床。有理论而没有实践,有知识而没有资历,这是每一位医学生在转型初期的共同状态。实习医生作为从医学生转型到医生的一个特殊时期的称谓,意味着要在实习中将理论与实践有效结合,完成作为一名医生的临床诊疗思考方式的转变,同时在实践中逐渐形成自己的行医风格,尤其是完成医德的基本培养。在医者的生涯中,无论是在医疗界叱咤风云的专家教授,还是身处基层的普通医生,都必须经历实习医生这个时期。

    显然,对于一个医学生而言,这将是一次极为艰难的挑战。在教学医院的医生面前,实习生只是一名学生,实践学习是他们的基本任务;而在病人面前,实习生就是医生,至少是一名“准医生”,要与医生一样担负起相关的责任。在这样一个双重身份下,对实习医生的心态、实习状态关注的意义也就显而易见了。

    难忘的实习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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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一——那些抢着上手术台的时光

    小周曾是安徽省铜陵市某二级医院的实习医生。自从进入临床实践以后,他就对外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立志在短暂的3个月实习期中多学一点东西,为将来成为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打下基础。因此,给他留下最深印象的就是实习期间那段与同组实习医生抢着上手术台的经历。

    在同一个科室实习,小周明显地感觉到了竞争的存在——其他实习医生和他一样,也在为争取上手术台的机会而绞尽脑汁。他们密切地关注着每一个新的门诊病人和已经住院的病人,跟在带教老师身后问长问短;下班以后,主动到科室替带教老师填写病程记录。这样做的目的,一方面可以增加对不同外科疾病患者病程发展的临床表现的了解,另一方面可以及时掌握一些重症患者的手术指征,一旦需要手术,就有机会跟着带教老师上手术台实习。

    科室里的带教老师自然也留意到了实习生们对于手术机会的渴望,因此尽量安排给每个人都有上手术台实践的机会,这多多少少地让期待更多机会的小周有些沮丧。那时,实习医生练得比较多的是胆囊切除术,类似的手术几乎每天都能遇上。由于此类手术的技术比较成熟,操作难度相对不大,手术时间也比较短,因此实习医生们更期待参与一些较复杂的手术,比如一个月大约一两次的胃大部切除术等,这类手术时间较长,对主刀医生的技术要求高,一般由外科主任亲自操刀,因此在挑选实习医生时也比较挑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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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得到这样的实习机会,小周从一进科室开始,就努力巩固以前学过的解剖知识,同时将重大手术的手术指征、手术禁忌以及术后的康复治疗等理论知识背得滚瓜烂熟。等到主任查房的时候,别的同学因为害怕提问而躲到查房队伍的后面,而小周由于事前对患者的病情了解透彻,能够及时而准确地应对主任的提问,甚至对病人的病情发展提出自己的见解,令主任刮目相看。因此他总能跳过带教老师的安排,被主任亲自点名去做一些重大手术,甚至有一次被安排担任手术中的“二助”,这充分证明了主任对他的信任和鼓励,这让小周深感自豪。

    实习感言:并非每个实习医生都能得到命运女神的眷顾,被安排到条件优越的大型教学医院实习。许多被分到中小医院实习的医学生总是感叹命运的不公,以此为消极懈怠的借口。这种态度显然是不对的。作为一名实习医生,不论在什么样的环境里实践,所要做的就是将功夫放在平时,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去巩固已有的专业知识,努力争取那些来之不易的实践机会,这样才不会让短暂的实习期悄然溜走,给自己留下终生的遗憾。

, 百拇医药     之二——300元红包的诱惑

    章惠(化名)现在是广州某三甲医院的住院医生。正式行医已经两年多了,谈起做实习医生那一年的感受,她还是唏嘘不已。当记者问起,实习期间什么事对她的影响最大时,她毫不犹豫地表示,3年前在这家医院神经内科实习时遭遇红包的事情让她至今记忆犹新。

    章惠回忆说自己在医院实习的时候想法“很单纯”。虽然之前听过有关红包和药品回扣的说法,但是自己从未亲眼见过,也不太相信那些关于“有些医生非常黑”的传言。一是她觉得患者没必要送红包,二是她坚信医生的素质。

    直到第一次面对一位患者掏出的红包,章惠才意识到自己身处的环境与理想有些差距,她这才开始认真思考该如何去面对来自环境的考验。

    在神经内科的实习是紧张的,因为这个科室经常面对重症患者,有些患者可能随时受到死亡的威胁。作为实习医生,章惠每天都跟着带教老师长时间地泡在科室里,随时参加一些紧急手术。因为患者手术过程中经常出现不可预知的血液需求,她的主要职责就是不停地往返于手术室和医院血库之间,联系备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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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次,一个患者在手术中大出血,她来来回回地在手术室和血库之间跑了四趟,由于手术室距离血库较远,下了四楼还要爬上另一个四楼,这样的往返让她疲惫不堪。可能是患者家属有些过意不去,就在她第四次从血库返回后,患者家属拦住了她,一下子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就往章惠的口袋里塞。她惊慌失措地从口袋里掏出来一看,才知道是300元钱,她惊呆了。患者家属赔着笑脸说:“医生您为我父亲跑得这么辛苦,我们实在是过意不去。天气炎热,您就买点水喝喝吧,这是我们的一份心意。”

    章惠的第一反应:这大概就是红包了。她立即拒绝,并迅速地将钱塞回患者家属手中,但还是被他们给拦住了,硬是再次塞进她的口袋,态度非常坚决。而此时她手中还拿着刚刚从血库里取来的血,“时间紧急,这样耗着肯定不行,等手术后再把钱还给他们吧。”于是她先将手中的备血送到手术室。“一直到手术结束,我都被自己口袋里的300元钱压得喘不过气来。”

    章惠承认自己当时确实想得很多。“并非完全没有动过心思。毕竟那时候300元钱就是我一个月的生活费,而且来得那么容易。后来我还想到,事后把钱退给患者时,如果被其他同学或带教老师看见的话,肯定说不清楚了。作为一名实习医生,如果因为这件事情而被人议论,那以后的职业生涯肯定完了。”以前章惠不相信真有红包这回事,当她第一次真正面对的时候,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和痛苦。轻而易举就获得的300元钱和良心的拷问折磨着她,折磨着一个对医生职业充满崇敬的准医生的心灵,这最终促使她将300元钱小心翼翼地还给了患者家属,并将这件事情悄悄地记在了自己当天的日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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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习感言:这是一次严峻的考验,它让我开始拷问这个行业的职业操守。我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对的,或者说经受住了考验。成为真正的医生以后,我所工作的科室里也来过实习医生,有一回我竟在无意间听到两位男实习医生对一个没有给他们“敬香烟”的患者抱怨不已,这让我感到非常心寒。我不确定这是不是职业道德的滑坡,这两位实习医生的抱怨让我怀疑这些和曾经年轻的我一样的准医生们在面对300元钱时,是否能坚守医者的道德和良心?

    之三——面对死亡,我学会审视生命价值

    以下是一名实习医生的日记。

    2006年×月×日 星期三 晴

    从电梯口出来,我发现科室里特别安静,一位女同学红着眼告诉我:“16床的那个孩子还是没有救过来……”我一下子有些情绪失控,这是我到医院后第一次面对死亡,那个前天还在对我笑的孩子,就这样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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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起了昨晚,大家对这个重症孩子全力以赴的急救。其实他发高烧已经很多天了,但他的父母对此大意了,一直让乡下的赤脚医生打退烧针控制体温,但退烧药不对症,在急剧地退烧之后,孩子的体温反弹得更厉害,送到医院来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孩子就在带教老师负责的床位上躺着,尽管经过紧急抢救,他的病情终于有些好转,在住院的当天夜里,老师值班,我也跟着去夜间查房,发现他竟然对我露出了笑容,估计是看我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有些神秘吧,我也对他笑了,虽然他也许并没看到我藏在口罩里的笑容。老师说,孩子的病情还不够稳定,我们可能只是暂时地把病情控制住了,还需要密切观察其体温变化。

    不幸还是发生了。第二天晚上,护士发现孩子的体温又上来了,而且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便立即报告了值班的医生,值班医生一检查发现情况有些不妙,连忙电话向主任汇报。主任在电话中根据病情一边指挥抢救,一边往科室里赶。我的工作就是做心脏按压,并通过捏皮球的方式帮助呼吸困难的他进行人工呼吸,但是,孩子的生命体征还是在逐渐消失。老师赶紧催促我去请其他科室的医生会诊。谁知,还没等会诊医生赶到,他就这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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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习感言:有人认为,面对死亡,医生是最冷漠的。因为他们一直在与死神争夺生命,一不小心,死神获胜,一个生命就宣告结束,长此以往,难免冷漠。但是我相信,每一位医生都和普通人一样,对生命是敬畏的。在他们第一次面对死亡的时候,一样充满了痛苦,并开始认真审视生命的价值,大多数医生通过无数次与死亡之神的争夺后,会更加珍惜自己用医疗技术拯救生命的机会。从实习医生开始,我们也许就要开始不停地面对死亡,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我们开始学会尊重生命,而并非麻木与冷漠。

    锤炼医术,更修炼医德!

    尽管一年的临床实习对于漫长的医学征途而言,显得微不足道。但是,对于初出校园的医学生来说,这个环节是不可或缺的。几乎每一名实习医生在实习结束后都会感叹:“四年的理论学习还抵不上一年的临床实习。”虽然这种说法可能有失偏颇,但临床实习对于医学生成功转型的重要性由此可见一斑。

    过去,实习医生充其量只能算作医院的编外人员,扮演一个并不重要的角色,医院按部就班地为其安排实习内容。随着医学模式的不断转变,医院对实习医生的管理也被注入了更丰富的内涵——医院在引导实习医生学习医疗技术的同时,更要注重对其医德的培养,努力地以医院文化感染他们。只有这样,才能培养出真正优秀的医疗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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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文化——

    认知“以患者为中心”的理念

    毫无疑问,实习医生最先接触到的教学医院的文化将对其今后的人生产生很大的影响。医院文化是医院的灵魂,它力求通过共同的奋斗目标,引导员工树立正确的价值观,将员工的个人追求和医院目标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将个人利益与医院的整体利益结合在一起,从而形成共同的价值取向,以增强医院的凝聚力和向心力。广东省中医院宣传科科长胡延滨认为,实习医生对教学医院文化的认同非常重要。

    “其实,从患者的角度来说,他们接触到的每一名医务人员以及从事清洁、餐饮、护理等工作的人员,都构成其医疗体验的一部分,这其中也包括实习医生。如果实习医生不接受医院文化,很可能会做出不符合医院要求的行为,从而形成失败的服务。”胡延滨如是说。

    事实上,很多实习医生对自己的工作没有清晰的认识。胡延滨认为,仅仅认识到医生这个职业的技术层面是不够的,必须把自己放到人文的层面中。医生要意识到自己是一系列医疗服务环节中的一部分,因此,其行为必须符合整体服务流程的规范。实习医生需要学习的内容绝不仅仅是对疾病的认识,还包括对患者的认识、对医疗服务的认识、对自身职业特点的认识以及对服务技巧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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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患者为中心”的理念能让实习医生学会冷静思考,面对患者的误解,及时给予解答,或与带教老师一起协商、解决。这样做可大幅减少医患矛盾发生的可能性,也有助于实习生在工作中找准自己的角色和定位,避免了工作热情不高、急躁冒进的情况发生。在职业生涯的起步阶段,就要培养实习医生“全心全意为患者服务”的工作态度。

    追求细节——

    培养良好规范的职业习惯

    实习医生在医院实习,拥有参与医疗活动的权利,同时也有遵守医疗规章、接受医院管理的义务。实习医生在向医生角色转换的过程中,个人习惯与医院文化中规范性的习惯不停地碰撞,不停地产生摩擦。如:上岗忘记带工牌;着装不整;进手术室后,随意摆放手的位置;换药时,无菌操作不规范,换药碗随意摆放;医用垃圾和生活垃圾没有分开放置、处理等。这些生活中不起眼的小细节放在医院的日常诊疗工作中,就会成为不规范的操作,是医务工作的大忌,既会直接影响到患者的康复,也会损害医院的对外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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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在这些随意与刻意的冲突中,实习医生一步步地转变学生式思维,不断地寻找自身的差距,在工作细节中向医院文化靠近。

    团队精神——

    提高身为医者的职业素养

    实习医生的主体角色是一名学生,他要接受带教老师的指导,不断地将临床理论知识转化为实践技能。在这个阶段,实习医生对临床技能及经验有着极度的渴求。他们如同一块干燥的海绵一样,急于吸收带教老师实用性的业务知识,以弥补其理论知识与临床工作之间的断层。

    因此,这也是培养实习医生良好工作态度的最佳阶段。实习医生若想在这一阶段积累更多的临床经验,需要带教老师耐心指导,需要自身勤于思考、大胆提问,需要实习医生相互的交流、分享实习心得。

    这时候,团队精神的重要性就显现出来了。如果没有团队精神,医生之间的学术交流无从谈起,带教老师与实习医生的教学相长无从实现,更重要的是会大大打击实习医生的求知欲,也会逐渐消磨实习医生对临床工作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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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者手记

    是索取,还是付出

    在采访此专题的过程中,有关实习医生该如何给自己定位的问题渐渐浮出水面,引起了记者的关注。

    尽管实习医生的双重身份已经得到了社会的广泛认同,但其与教学医院的关系还是有点“不明不白”。在教学医院的眼中,实习医生是医院的编外人员,他们来医院实习的目的只有一个:临床实践学习。因此实习医生必须无条件地接受教学医院的安排,并遵守其各项规章制度。但部分实习医生却认为,在医院实习的这一年里,实习医生参与了各项临床工作,为医院创造了一定的经济效益。有实习医生甚至提出,医院应该创造更好的实习环境,作为对实习医生“创造价值”的回报。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一定的道理。在某些医疗机构,记者确实曾听见带教医生表示:“有时候,实习医生是挺辛苦的。他们在一定程度上分担了临床医生的繁重工作,缓解了临床医生的工作压力。”部分实习医生认为,教学医院为实习医生提供了临床实践的机会不假,可与此同时,实习医生参与了医院的诊疗活动,从门诊到病房,从病人入院到康复出院,实习医生都付出了劳动。对于医院来说,医治患者是直接与经济效益挂钩的,一台手术的成功可能是一个医生带着几名实习医生完成的,手术产生的经济效益显然不能说与实习医生毫无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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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调查,记者相信没有哪位医院管理者会认同“实习医生能为医院创造经济效益”的说法。长期以来的观点是,实习医生在短暂的一年实习生涯里,要尽可能多地将临床实践和理论学习结合起来,通过学习实现从医学生到医生的身份转换,尤其是心理的转换,塑造自己的行医风格和品德,为一年以后正式走向临床做好技术上和心理上的准备。毫无疑问,每一位临床医生都必须经历这一关。

    在医院管理者看来,实习医生其实并不是在创造价值,其主要任务是学习。“如果他的行为构成一定的服务的话,也是在带教老师的指导下完成的。因此从理论上说,实习医生并不承担诊疗任务,也不具备单独完成任务的能力。因此,他们的工作也不应索取回报。”记者采访到的一位医院管理人员如是说。

    而据记者了解,实习医生会产生索取回报的心态并非偶然。一般情况下,实习医生由学校安排到医院临床实习,教学医院会专门为其制定学习计划,并要求其执行实习规章制度,这些都是教学医院的分内之事。但是目前确实有一些教学医院让实习医生承担了过多的责任。在有些医院里,实习医生身兼数职,如护士、护工、跑腿,甚至包括接送病人转诊、送化验检查单等;在实习期间,不少实习医生和临床医生一样被安排值班,特别是节假日期间,实习医生留守值班的情况更为普遍,而且他们的工作是得不到报酬的。凡此种种,都让过惯了学生生活的实习医生难以接受。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考虑得更多的不再是教学医院提供的学习机会,而是转为抱怨。

    客观地说,实习医生为医院做了一定的工作应该得到肯定。但同时,医院带教老师也传授临床知识给实习医生,而这个知识本身就是财富,实习医生在付出劳动和智慧的同时,实际上也在收获。而改善环境,提高待遇,实际上与医院自身的发展水平和所在地区观念有关,没有哪家医院会在能够提供一定条件和待遇的前提下刻意地为实习医生制造“困苦”的环境。

    教学医院固然不能漠视实习医生的价值,但是实习医生自身也应该有一个清晰的定位:抱着学习的态度,努力将临床实践联系理论学习,为今后的职业之路打下良好的基础。

    医药经济报2006年 医院周刊第28期, 百拇医药(汪言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