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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周 絮语 我将不再孤单
http://www.100md.com 2006年8月8日 《和生命约会40周:孕妇周记》
     宋宋出差后,我经常带着肚子里的丁丁去上街,或者到楼后的花园散步。走路的时候,我会和他说话,告诉他我所看到的一切——一片落叶是酱红色的;一片草丛是黄绿色的;天很高,有一些丝丝缕缕的白云;空中有风,或者雨滴,还夹杂着细雪……有时候,我将手揣在裤子口袋里;有时候,我的手里打着一把伞。但我一直保持的一种姿态——喃喃自语。

    其实,他还很小。他的世界就是那个卵生物,他在其中蜷缩、漂浮,几乎没有重量。他才刚刚九周。此前,他被医生称为胚胎,虽然那个时候他已经可以通过胎盘和脐带获得营养和排泄废物。那是一个复杂而几乎令人无法相信的过程——他耗用羊水的一部分,又吸收了另一部分,另外还排出一些其他的成分,之后又产生它。不论怎样,我成了他的营养源泉——那营养通过那根脐带输送给他,他生长了起来。

    他的心脏细胞数量骤增,一切都以一种疯狂的速度在蓬勃向上——他的血管的脉络现在已经清晰可见了;他的动脉完全可以看见了;那给他输送我氧气和他所需要的化学物质的血管也明显形成了;他的性器官也开始发育了……到了第八个周末的时候,我们甚至可以通过仪器知道他的性别了。这时候,医生称他为胎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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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甚至已经形成了一双手,一双腿。我甚至可以看到他的手指头。此外,他还有一张小小的嘴巴和两片薄薄的嘴唇!还有一个雏形的舌头!他的眼睛那样小,但却已经真实存在了。他那微小的心脏已经开始工作了!所有这些东西都产生在短短的八周内,这真让人不可思议。然而,他真的就这样诞生了!世界之初所发生的情况正如在他身上所发生的一样:一个生命在扩散繁衍,越来越复杂,越来越艰难,也越来越成熟、完善和美丽。

    我的孩子。我的丁丁。谁说他在沉睡。他绝对没有休息。他每时每刻都在努力奋争,不停止地喘息觅食。虽然他还小,可是,我却已经想和他说话了——虽然更多的时候,我说我的,他听他的。我说,丁丁,看,现在是秋天,树叶都落了下来;丁丁,看,阿姨正在用大扫帚扫树叶呢;丁丁,看,风把树叶都卷了起来,刮到了我们的脚下;丁丁,看,还有一些树叶挂在树枝上,它们不想落下来……

    其实,一个人的一生就是寻找倾听者的过程。而所谓爱人,不过是有耐性倾听你说话的那个人。一直渴望能有一个男人,可以全方位听我说话。但那是年轻气盛时的想法。后来知道了,男人像火焰般,一闪而过之后,能够带给你一秒钟的灿烂,已经很“知己”了;更多的时候,人群密集,来来往往,一个女人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深夜里,女人像纱一样脆弱。渴望一种呼吸覆盖着另一种呼吸。渴望将脑袋安放在一双肩膀上。渴望抚摸自己长发的手掌。然而,长夜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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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可以和孩子说话。说我想说的一切——过去、未来和梦境。譬如现在,我更想说的是秋天。秋天这么短暂,仿佛一只蝴蝶的翅膀,一闪即逝。而携带着孩子在秋天散步的时候,秋天有了和其它季节完全不同的意味:这是我们共同拥有的季节。

    我对丁丁说,看,这是秋天,秋天的风,秋天的落叶,秋天里的人……外部环境一天天险恶起来,可丁丁却在一天天长大,一天天变得敏感。这样的时候,我安慰他,就选择和他说话。丁丁,你要坚强一些;丁丁,不要闹了;丁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天气越来越冷,我的肚子也越来越圆。以前的裤子全都不能穿了,而新买的牛仔裤是最大号的腰围,将裤腿裁了大半截后才能穿上。顺着我的脸、我的上身一直看下去,一个小小的圆肚子昭然若揭。粗心的人说,你胖了;眼尖的人说,你有了。更有那厉害的妇女,撩开我的衣服一看,很快就下了定论:快三个月了吧。吓得我频频点头。再一聊,发现她是刚生过孩子,八个月。而她眨巴着眼睛对我说:一定要听莫扎特!莫扎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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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扎特当然好。可是再好听的音乐也没有妈妈的声音好。还有爸爸的。我已经有了很明显的早孕反应:身体持续高温,尿频,腹胀,恶心,犯困……尤其是夜里入睡的时候,总是感觉心窝里揣了个小魔鬼,一刻也不想让我安静下来,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这个时候,宋宋会对着我的肚子说:丁丁,你乖一点,天黑了,你该睡觉了,你睡着了妈妈才能睡着。好了,再见!他看着我左右难受,只好求助于那还很陌生的孩子,说着一箩筐的好话,最后不忘了有礼貌地说一句:再见!听到他说“再见”时,我忍不住就想发笑。因为,这种“再见”具有话剧表演的效果。笑完之后,身体确实不那么难受了,没过多久,也就睡了过去。

    宋宋出差后,我的睡觉成了一件难事。往往是看电视到深夜一点之后,把身体搞得很疲乏,再倒头睡去。加上这两天暖气不热,屋子里更是一片凄风苦雨的味道。钻进被窝的时候总是感觉到处都空荡荡的。被子和床那么巨大,单靠自己身体的温度,似乎连一角都捂不热。就插上电褥子,先预热一下。可是用了两天,口唇干燥,浑身无力。姐姐打电话来,锐声告诫我:不能用电褥子,危险!最后,只好将取暖的工具改换成热水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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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也打电话来,问我想吃酸白菜吗?我说想。她又说,树上摘下来的梨装了一小箱,不知道谁最近到乌鲁木齐去,带给我。又说,千万不要摔跤。不要感冒。不要大力弯腰……其实,我已经看了好几本书,还去离家不远的孕妇学校学习了好几次,已经有了一些理论知识。可是妈妈说话的语气,却和书本上完全不同。她说的是“命令式”句子,还急急切切的,生怕我不听话,不懂事,不知道轻重。我说,我知道我知道。

    当然了,最近一段时间,宋宋的日子最难过。在外地忙碌着,心里还惦着两个人。总是抽空打来电话,询问坏家伙的表现如何。我汇报得很仔细:今天,他很乖;可是昨天晚上,他很坏。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不知道丁丁有没有听到。如果他要记仇,接下来继续捣乱,我可就惨了。所以,和他说话的时候,我尽量选择一些好天气好心情的时候。我知道,我开心,他一定开心。而他开心,我的日子就会好过许多。

    渐渐地,就习惯了我和他两个人在家。我带着他,走来走去,一丝不苟。早饭要吃得丰富:汤、主食、蔬菜、一点瘦肉;午饭要吃饱,一般是饺子或者拌面;晚饭依然要吃好,还要喝汤、吃水果、干果、吃叶酸……总之,我像一架被他控制的食物粉碎机,按照他的指示往肚子里填东西。动作要快。品种还要丰富。这个家伙,反应很灵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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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在大山中会感觉到寂寞。四面无声,只有风和云朵。一个人在城市的屋子里同样会感觉到寂寞。四面是空空的墙壁。走来走去,坐下或者躺着,都有墙的阻隔。在山里,是一望无际的空荡;在屋里,是四处可触的空荡。

    张爱玲是最能体味到城市空荡的女人。她在《倾城之恋》中曾经写道:当范柳原离开香港之后,白流苏一个人住进了一间屋子,她看到四面的白墙后,拿起自己的鞋,往墙上拍印子。一个又一个黑色的印子出现在了白墙上,这种女人的空荡也就在那一瞬间表现了出来。

    而我是不忍心往墙上拍印子的——因为那墙是自家的墙;因为自己还没有寂寞到那种程度;因为我还有丁丁……好在我天性中带着些泥土的腥味,看世界也不那么轻飘。一点点寂寞袭来之时,我想,我会去刷碗或者扫地,散步或者阅读,而排遣寂寞最好的办法,就是和丁丁说话。

    丁丁还没有诞生,我就已经有了这样功利实用的想法,这对于他来说,已是不公平。仿佛我决定生他,是因为我们自己的生活出了问题,而要依托一个小生命来重新化解——我看到了自己本性中的自私。我这样反思着自己,并想到其他父母:当他们决定让一个小生命来到世界之时,更多地是替自己着想,还是为着这个生命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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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个电影,名字叫《为什么生我》。是的,孩子有权利知道:为什么生我?父母是出于何等考虑,将他们引领到这个并不完美的世界?难道,仅仅是因为感动于生命本身之美吗?譬如我自己——是想有一个伴,打发未来日子中的寂寞岁月。而别人,也许是希望有个事业的接班人、财产的继承人、学问的传递者……或者更简单一些:是证明自己具备有生殖能力;或者更单纯一些:是养儿防老;或者更愚蠢一些:是别人有我也要有……总之,我们开始制造一个小生命的时候,并未跟他打过什么招呼。

    佛家说,母亲的身体是孩子来到世界的通道。而孩子来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其实和父母没有太大的关系。他完全是独立的。他是他自己的。父母无法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塑造孩子。因为,孩子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陌生人。也许前世,他是你的仇人。今世,专门转化成你的孩子来还债的。

    看着丁丁一天天大了起来,我的肚子鼓起了一个小包,我的心情也开始变得忽上忽下。对于未来,对于前途的恐慌,都强烈地反映在了我的梦中。在梦中,我的一切都那么不确定:我赤足奔跑在荒原上,一心想要寻找一个更好的地方。可是这样的地方到底在哪里?我反思着自己目前的困境,如若单纯为了自己,似乎一切都可以忽略不记;可是为了丁丁,我就不能如此妥协下去,萎靡下去。为了丁丁,振作起来,是一件很迫切和重要的事情。

    其实,这是我很想对他说的话。这些没来由的担忧。这些发自肺腑的恐慌。可是他那么小,自然是听不懂这些语言的。所以,我更深切地感受到了一种可怕的孤独。可怕的寂寞。是的。丁丁。我想要对你说的话实在太多了。我看到了我的虚弱,以至于再次用手抚摸肚子时,生怕你会踢我一脚。

    一个对象。一个说话的对象。妈妈说,有个孩子好。老了有个念想。有个人说说话。是的。妈妈多么想和我说说话。而现在,我多么想和丁丁说说话。哪怕说的是那些最没有意义的絮语,哪怕说的是那些再简单不过的短句。可他是个人,他就会说话,他就可以和你交流感情。一个人可以这样信赖地与我交流感情,是不是可以说,在这个世界上,我将不再孤单?, 百拇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