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否认钢盔秀 揭开医患纠纷的3大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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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办：对当事双方曾进行过调解
39岁的王士炯在今年的一次交通事故中右小腿粉碎性骨折。12月2日，山厦医院为其实施手术，术后王士炯恢复良好。12月19日上午，拆线后正准备出院的王士炯突然出现呼吸困难等症状，终因抢救无效死亡。面对亲人的猝死，死者家属开始围堵医院“讨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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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4日，新浪博客圈中，突然一个网名为“小雨”的深圳年轻医生在自己的BLOG上，将8幅本医院医护人员头戴迷彩钢盔工作的照片最先公之于众。
这立即引起众多媒体和公众的广泛关注。到目前为止他的这篇博客的点击率已经超过1.2万次。他在这篇主题为《白帽换成了头盔!———深圳医生头戴钢盔上班!》的博客中写道：家属伙同“医闹”侮辱、殴打医护人员，院方没有办法，只有让医护人员戴上头盔等防护工具，加强自身防护，以防不测。
这8张照片开始迅速在各大媒体、网站上传播。经过短短6天时间，昨天记者在google搜索引擎上搜索“山厦医院+钢盔”这一词条，已经可以找到10500项符合此内容的相关信息及评论。网上将这起医疗纠纷戏称为：“钢盔秀”，而事件中的医护人员则被称作“装甲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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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了解，截至昨天为止，山厦医院所在的深圳市龙岗区平湖街道办事处为平息此事，对双方进行的最后一次协调宣告失败。目前，当事双方都已决心拿起法律武器了结这场纠纷。
在这起看似荒诞的事件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原委？医院的做法是否是在做秀？医改前夕，这起事件又暴露出现行医疗体制中的哪些制度盲区？近日记者赶往深圳进行采访。
医院门前冷清钢盔不见踪影
27日，记者来到位于深圳市龙岗区平湖街道的山厦医院。在医院门口记者看到，医护人员的着装已经恢复了原貌。钢盔和警犬都已不知去向。但前来看病的人却并没有因此而恢复正常。偶尔一两个病人进入医院，也通常是拿完药就走。
记者在医院大厅内看到，冷冷清清的医院大厅中只有两个挂号、拿药的病人，一旁负责导诊的护士竟比前来就医的患者还要多。医院一名保安告诉记者，现在来看病的人比以前明显少了好多。“以前每天至少会有一百三四十人来看病，可现在却连一半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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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一位当时在现场的医生告诉记者：由于12月24日是医院被迫与患者家属签订同意支付15万元人道援助金的协议最后执行的日子。死者家属曾扬言，如果这天拿不到钱，就铲平医院。“那天我们不得不加以戒备，正是出于自身安全的考虑，医院才为每位在一线工作的医护人员发了钢盔。当天，4名男子头戴迷彩色的钢盔，面戴口罩，手持长棍。两条狼狗拴在一旁，犬吠声不断。
对于扬言要铲平医院的这种说法，死者的堂弟王森却觉得实在牵强：“那天我们的亲戚都回河南了，就剩下几个人等在这里拿钱。”“就算我们再去医院，又没有飞机、导弹的，他们戴钢盔干什么？医院这样做分明是在炒作!”
“如果你的同事被人吐了满脸吐沫，受到侮辱和殴打你会怎么办？谁会去做这种秀？面对他们的过激行为，我们感到人身安全受到了威胁，只有戴上钢盔才能保护自己。”山厦医院一位领导回应说。
医生戴钢盔事件三大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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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在医院附近调查得知，在21日、22日围堵医院事件中，有近百人参与了围堵行动。而据王士炯的堂弟王森说，本地的和从老家赶来的亲属、乡亲有30人，他们并没有雇用什么所谓的“医闹”，而是当时周围围观的人比较多罢了。
找“医闹”是弱势群体的无奈之举？
据了解，王士炯去世后，他家中留下一位80岁的老母和未成年的两个孩子。家庭的重担一下子压到了王士炯妻子一个人的身上。“在农村一个家庭遇到这样的境况，跟天塌下来没什么区分。”王森说。
一位当地的业内人士私下向记者透露：根据我国相关的法律规定，发生医疗纠纷后，医患双方可以协商解决，不愿意协商或者协商不成可以向卫生行政部门提出调解申请，也可以直接向人民法院提起诉讼。根据他的说法，如果按照《医疗事故处理条例》的规定，由各级医学会负责进行医疗事故的鉴定，他们都是卫生行政部门的下设机构，而很多人又都跟各个医院的医生是朋友、同学关系。鉴定结果很难保证公正。如果通过打官司的方式解决，不仅拖延的时间长，花的钱也会很多。“因此考虑到成本与效率，利用医院怕破坏形象的心理，找医闹搅乱医院的正常运转，医院又找不到真正的责任人，这样再与医院讨价还价就最有利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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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事在王森看来，道理也差不多。“如果等待通过法律途径解决，那得等到什么时候？而且结果也不一定公正。所以在医院打横幅、放鞭炮、烧纸钱也是我们这些弱势群体的无奈之举。”
政府出面调解是否存在逼迫？
在21日、22日王士炯亲属在医院门口闹得最凶的两天里，据说，山厦医院的前后两个门都被堵住。王家亲属在医院走廊里公然放鞭炮、烧纸钱。一些护士被人吐了满脸吐沫。“当时我们只好把能转院的病人全部转移走，我们怕对方的扰闹再影响到别的病人的治疗。”医务科李科长说。
“当时我们是人人自危，上班都有种恐惧的感觉。”一位男医生这样描述他那几天的心情。在医院报警后，平湖镇派出所派出警力到现场维持秩序。但警方并没有对当天闹事的人采取强制措施。
警方认为：“在没有发现有其他过激和违法行为的情况下，我们只能进行劝解和疏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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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日，平湖街道办事处开始出面调停此事。“最初死者家属开的价钱是90万。李子才副书记帮助医院将价钱一点一点地往下砍，结果到了下午，双方终于达成协议：25日山厦医院拿出15万元作为‘人道补偿’交给王家，王家将骨灰送到河南老家安葬，此事就此了结。”平湖街道工作宣传部副部长陈景贤说。
面对这份协议书，山厦医院认为，这个签字没有经过董事会通过，而且当时签字的现场全是对方的人，在胁迫下医院才签了字。
“当时山厦医院负责谈判的副院长也是在征得他们杨玉山董事长同意后，才在协议上盖章签字的。”王森说。
“人道援助”为何出尔反尔？
王士炯在山厦医院的整个治疗过程中，医务科李科长始终了解他的病情。他告诉记者，王士炯在骨折后，先是在当地的一所公立医院治疗骨折。由于费用要比这里贵上两三倍，恰巧一个曾经在山厦医院接受过治疗的朋友把他介绍来。双方最终达成协议，王士炯支付6000元的费用，山厦医院负责把他的骨折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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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士炯送进我们医院的时候是平车推进来的，等手术后他已经可以借助双拐在地上挪动了。”李科长说。
就在手术的17天后，王士炯即将出院的时候，他突然死亡。“我们怀疑他的死亡与术后的血栓有关，但这需要家属配合，进行尸检后才能确定。”
北京医科大学第三附属医院运动医学部的程序医生告诉记者，一般的小腿粉碎性骨折手术，最严重的医疗事故后果不过就是术后感染，不至于威胁生命。而骨科手术后的血栓造成的肺栓塞却是致命的。在这种情况下，根据国内现有的医疗条件很难抢救过来。“肺栓塞的发生率虽然很低，一旦发生就是致命的。”他说。
据了解，如果王士炯确是由于术后肺栓塞导致的死亡，根据我国现行医疗法律规定，山厦医院将不用负任何医疗事故责任。“最多根据人道原则给予一点象征性的补偿，从这个角度来说15万元的人道援助确实多了些。”程序说。
医患双方都希望通过法律途径维护自己权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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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王士炯家人告诉记者，现在王士炯的遗体仍停在深圳殡仪馆。其家人都已经回家，目前正准备拿着23日与医院签得的一纸协议将山厦医院告上法庭。要求法院将15万元人道援助金强制执行。
山厦医院一方则希望在今后的医疗事故鉴定中将自己的声誉讨回。山厦医院有关人士表示，在这次钢盔事件后，虽然病人数量在急剧减少，但不会因此而放弃自己应有的权利。记者也在采访中听到，全国各地一些得知此事的医学界的同行，不断地给他们打来电话，表示声援。他们希望通过这个案例维护医生正常合法行医的权利。
“钢盔秀”引发社会再次关注医疗纠纷处理
“长期下去，最终受害的还是老百姓。”“身为一名护士，看到这些看似搞笑的图片，心里感到巨大的悲哀。”山厦医院的“钢盔秀”事件后，“医闹”一词再次进入人们的视线。很多网友纷纷发表自己的评论和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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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前一段时间，海南、北京、上海等地频频出现医闹不同。这次医院用自己“钢盔秀”进行了回击，但同时这种做法也给自己带来了一些不良影响。
很多网友认为：在这起事件中，对职业“医闹”的判断和处理给公安、医疗部门出了个难题。面对医闹我们现行法律是否应该制定相应的细致规定以进行打击。也有网友建议，应借鉴交通事故处理办法，即不论医院是否有责任，对受到医疗损害的人都给予一定的经济救助。
有专家指出，职业“医闹”的出现和泛滥，既不在于患者的强词夺理，也不在于医院的推卸责任，因为这些原因都是表面现象。它由深层根源所决定，而这个深层根源，就是医疗纠纷处理上的法律不公。
回放
■11月下旬，患者王士炯因车祸导致骨折。
■11月30日晚7点，王士炯从布吉镇人民医院转院至山厦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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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日，山厦医院对王士炯进行手术前的检查，未发现手术禁忌症，准备第二天手术。医院并告知其家属手术存在的风险以及并发症情况，家属同意手术。
■12月2日上午9点，山厦医院为王士炯手术。3小时后手术成功结束，手术中没有异常情况发生。
■12月19日，王士炯准备出院。医院为王士炯做最后一次换药并拆线。拆线后5分钟，王士炯突然出现呼吸困难、面色紫绀、大汗淋漓等临床症状，继之呼吸心跳骤停。医院组织为王士炯做心肺复苏抢救，其间王士炯曾恢复自主心跳。但于当晚20点30分，医院宣布王士炯死亡，时年39岁。
■12月21日，患者家属与医院的纠纷开始升级，除在医院门外烧纸打横幅，燃放鞭炮外，还有侮辱医护人员的情况发生。
■12月22日，山厦医院门口被堵，120急救车无法畅通驶出。患者家属一方将事态闹到最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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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3日上午，平湖街道办副书记李子才出面调解。院方代表和死者家属同意和解，并在“调解协议书”上签字，院方同意一次性支付给家属人道援助15万元，并且还盖有医院的公章，有司法所的现场监督和公证。
■12月24日22点，新浪博客圈中，网名为小雨的山厦医院医生将医护人员头戴钢盔上班的照片发到网上，一些媒体也陆续采访报道此事，开始引起公众注意。
■12月25日，医院拒绝支付15万元人道援助款。为防止医闹再次骚扰，医护人员“全副武装”严阵以待。各大媒体网站继续跟踪报道。
■12月26日，医护人员已摘下了钢盔，医院恢复了正常秩序。
■12月27日，医患双方表示，愿意通过法律途径解决。王士炯家属准备向法院申请，对山厦医院的调解书中医院答应给付的15万元强制执行。医院则要求对王士炯进行医学鉴定，以查清医院是否应该承担医疗事故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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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30日，平湖街道办为医患双方作的最后一次调解失败，双方准备对簿公堂。
记者手记
戴钢盔事件折射医患互不信任
医患纠纷本是个十分严肃的话题，但在这起事件中，公众看到的却更像是一次吸引眼球的“娱乐”事件。当事双方费尽心机以期吸引公众注意，却又都称自己的做法实属无奈之举。
死者家属一方放话以抬尸堵门相要挟，以期用人们的目光把医院的名声搞臭相要挟。医院的手段则更现代一些。他们将符合大众心理需要的，具有视觉冲击力的画面传到网上，将事件公之于众，以期得到同情和关注。
然而在这样一个荒诞事实的下面却隐藏着一个本该严肃的话题。记者在采访中发现，这种现象的发生，究其原因仍是医患双方的互不信任所致。用死者王士炯的堂弟王森的话说：“搞医疗鉴定的人都跟医院是一伙的，我们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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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在面对不尊重法律规则的一方时，自己变成了实际上的弱者。警方认为，患方的骚扰还不足以动用警方的强制手段。当地政府部门在出面调解后，医院反而觉得自己更加委屈。不论山厦医院是否愿意承认自己在做秀，其实他就是在这种无奈的状态下，选择了靠吸引公众注意，以博得社会的关注，以期解决问题。
最终这样的选择结果还是没能使医患双方中的任何一方在这场争夺眼球的博弈中赢得胜利，矛盾仍需法律解决。
名词解释
肺栓塞：由于先天或后天的原因导致人体深静脉血栓形成并发生脱落，脱落的栓子随血流经右心堵塞在肺动脉及其分支上，造成病人肺循环和呼吸功能障碍，危及生命。患者在大手术后，更容易形成深静脉血栓，危及生命。
(来源：北京青年报), 百拇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