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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10252367
王琦教授治疗便秘的思路和经验
http://www.100md.com 《北京中医药大学学报》 2000年第1期
     作者:骆斌

    单位:骆斌(北京中医药大学 北京 100029)

    关键词:便秘;治疗思路;临症经验

    北京中医药大学学报000117

    分类号:R256.35▲

    便秘是指大便秘结不通,排便时间延长,或欲大便而艰涩不畅的一种病症。便秘可作为主要症状出现,亦可并发于其他疾病之中,是临床较为常见的病症。笔者随王琦教授学习多年,先生于临证之时常有教诲,于便秘一症应辨体与辨证相结合去论治,不可一见便秘不分男女长幼,一概峻攻或增液。现将先生对便秘一症的论治特点介绍如下,供同道参考。

    1 辨体论治

    辨体是中医学对疾病诊断、治疗的特色之一。不同的体质对疾病的形成、发展和治疗都会产生不同的影响。不同性质便秘的形成与其人体质特征有着密切关系,而不同的体质特征对便秘的治疗、辨证用药也产生重要的影响,对便秘的论治,首先应辨别其人之素体,如其人素体阳盛,加之恣饮酒桨,喜食辛辣厚味,则易形成胃肠积热、燥热内结,对此则应治以清热通便,常用麻子仁丸加减;若其人素体阳虚,则易阴寒内生,凝阴固结,阳气不通,肠道传递不利,则应治以温阳散寒通便,方用济川煎加减。方中肉苁蓉补肾润肠,仙灵脾补肾助阳,当归养血润燥。若其人素体痰湿壅盛,加之喜食肥甘厚味,痰湿内生,阻滞气机,胃气不调,脾阳不振,致大肠传导失常,则应健脾化痰,祛湿通便,其本在脾肾,其标在痰湿阻滞。临床常用涤痰汤加减,方中以半夏、胆南星、陈皮燥湿祛痰,党参、茯苓、甘草健脾益气,枳实、竹茹和胃降逆,石菖蒲祛痰醒脾。临床还应辨证加减。如痰湿体质挟瘀血,可加蒲黄、丹参、当归等,若气滞甚者可加厚朴,痰湿甚者可加白芥子、炒莱菔子,脾虚湿甚者可加苍白术。若素体气血亏虚、阴液不足者,其人便秘则多因脏腑失于濡养,津液不足,无以滋润肠道致肠道干燥而便秘,对此则多治以养血益气,滋阴通便。临床多用四物汤合增液承气汤加减,如气虚甚则加补气药生黄芪、党参等,如血虚甚则加重当归、生黄芪的用量,亦可加阿胶、熟地等。另外由于滋阴药多用易有碍脾胃,故应加行气健胃之品。不同性别、不同年龄段的人,其体质状况不同,其人便秘之成、便秘之治亦不同。如年老之人,其便秘之成多以虚为主,多因脾肾阳虚,津液不足,运化乏力,故其治则多以滋肾健脾、补气养血、润肠通便。先生临床喜重用肉苁蓉补肾阳、益精血,润肠通便。小儿为纯阳之体,由于现今饮食结构的变化,如过食高热量、高脂肪食物,使得目前临床小儿便秘的形成具有明显的特征,即多有热积、脾胃燥热,对此先生喜用芦荟丸加减,以泄其脾热,通其燥结。妇人体质特征多柔弱,加之经孕产乳的生理特性,宜致气血津液不足。故妇人便秘之治则多以补气生血、滋阴润燥通便为主。临床还应视具体病情加减。总之,对便秘的论治辨体是一个重要环节,应在辨体基础上结合辨证加减用药,诚如《温疫论.老少异治论》所云:“凡年高之人,最忌剥削。设投承气,以一当十;设用参术,十不抵一。盖老年荣卫枯涩,几微之气血易耗而难复也,不比少年气血生机甚捷,其元勃然。但得邪气一降,正气随复。所以老年慎泻,少年慎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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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疏利三焦

    大便难在《伤寒论》中论述颇多,仅专门条文就有21条,并提出“阴结”、“阳结”、“脾约”等病名。而大便鞭,有燥屎等在很多情况下即指大便难、不大便,所以三承气汤证、大柴胡汤证中的不少条文有大便难,不大便。大便难临床常被认为是阳明实热,灼伤津液,津伤化燥,以致肠道失于濡润所致。由此人们对仲景之三承气汤使用较多,其声名也得以“远扬”。以致有时临床不辨患者之证候,不察其人之体质,一俟有大便难,便予承气之类。仲景之所以对大便难有诸多论述,且备有多种方剂,即在于大便难有不同的成因,其人有不同的证候。应辨证施治,辨体论治。先生常告诫我们,学习《伤寒论》不仅在于熟背条文、方剂,更应领会这种辩证思想和思维方法。如先生临床有时用小柴胡汤加减治疗大便难,似不合常理。而仲景对此早有论述。如“阳明病,胁下鞭满,不大便而呕,舌上白苔者,可与小柴胡汤,上焦得通,津液得下,胃气调和,身氵戢然汗出而解。”此大便难乃因阳明病,热郁胸胁,肝胆不疏,三焦气机不利,所以胁下痞满,肺与大肠相表里,上焦肺气不得宣通,津液不下则下焦大肠传导失常,故不大便。中焦胃失和降而呕,此正是小柴胡汤清解疏利方可治。小柴胡汤清解表里,疏利三焦。疏上焦则肺气宣通,疏中焦则胃气和降,中上得通,津液得下而下焦得利,便难自解。另如妇人产后常出现的三大症之一,大便坚,呕不能食,亦以小柴胡汤主之。此则因血虚津亏,阳气偏盛于上,胃失和降,津液下亏,肠道失润所致,用小柴胡汤扶正达邪,疏利枢机。从而使气机调畅,阴阳相合则诸症自解。先生临床治疗大便难亦常强调这种提壶揭盖的思想。如先生临床常在辨证基础上加杏仁,或嘱服杏仁露。杏仁既可宣肺以利下通,又可润肠。所以说对大便难的论治,注意辨体与辨证相结合是非常必要和有临床价值的。对小柴胡治疗大便难应立足于临床具体证候情况和体质特征,对那些燥结症状不明显、白虎汤证未成、热郁胸胁所致的大便难即可用小柴胡汤清解疏利。小柴胡汤的临床使用范围非常广泛,对其使用,先生主张不应囿于少阳症,更不能将小柴胡汤与少阳症等同。应从仲景原文及其使用范围、组方配伍上去理解小柴胡汤的功用。至于在小柴胡基础上加减运用则更为灵活,涉及内、外、妇、儿、五官等各科,国内外临床资料多有报道[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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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健脾助运

    便秘虽属大肠传导功能异常,但与脾胃功能密切相关。尤其是一些习惯性便秘的患者,有些人可数日甚至一周不排便而并无明显不适症状。这些人多因其脾胃功能虚弱,传送乏力,而机体似乎也适应了这种延迟。但这类习惯性便秘对人体极为不利,如长期便秘可造成头痛、头晕、食欲减退、心烦失眠,诱发肛裂、痔疮、息肉、脱肛等,老年患者可加重冠心病、高血压病,甚可猝死。仲景名方炙甘草汤用于治疗“伤寒,脉结代,心动悸”,对于方中麻仁一药之功用有多种解释,多认为是复血脉。先生则认为该证之成多由于其人气血不足,易致大便难,麻仁之用在于润肠通便,以防大便难而加重病情,此方为仲景用此药之高妙之处。对于这种素体脾胃虚弱,运化传输功能弱的患者,先生临床喜用《脾胃论》之枳术丸(枳实、白术、荷叶)为基础方,且常加大白术用量,可用至20~30 g。先生言白术微辛,苦而不烈,其力补多于散,有较好的健脾和胃之功,脾健胃和,脾升胃降则运化功能正常。且白术主要成分含挥发油亦有利于大便排泄。临证时常视患者体质及辨证情况加减化裁。气血亏虚者加肉苁蓉、当归、火麻仁等。对老年患者,先生则喜用肉苁蓉,用量可在30~40 g;对有明显燥热内结者,先生喜用枳术丸合增液承气汤治疗;对有明显的脾胃虚弱,中气不足者(如胃下垂),先生则用枳术丸合补中益气汤治疗,取其塞因塞用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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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行气通腑

    便秘较重,且病情严重者,病人不仅痛苦异常,而且还会引发其他疾病,甚至导致死亡,如诱发冠心病等。对此种急症,则应急则治其标。如粪嵌塞,即较多量坚硬或粘腻的粪块停滞嵌塞在直肠壶腹内,病人常见有直肠部胀痛难忍伴见烦躁不安,精神异常痛苦。对于此类急症则应采取应急措施,先稳定病人情绪,避免急躁,可用开塞露塞肛、灌肠。但这种泻剂如酚酞、液体石蜡、甘油等,不宜经常使用,以免干扰肠道正常活动和吸收功能,同时这种泻剂还可导致肠壁神经感受细胞应激性降低,致使以后肠道内有足量的粪便也不产生正常蠕动和排便反射,久之可形成对泻剂的依赖性。先生对一些肠蠕动功能差而致腹胀、便秘者,则多在辨证、辨体论治的基础上,加用槟榔、枳壳以除气行滞。现代药理研究亦证实其有良好的健胃、促进消化液分泌和胃肠蠕动的功能。有助于减轻肠内异常发酵和促进炎性渗出物排出。对消化不良、脘腹胀满、大便不利者有较好疗效。相当于西药之胃肠动力药。对麻痹性肠梗阻,先生则用张锡纯之莱菔子汤,煎汤一大杯,顿服之;对症状较重者加蜣螂。《本草纲目》认为莱菔子有:“治痰,消食,除胀,利大小便,止气痛”之功。《滇南本草》则云其有:“下气宽中,消膨胀,攻肠胃积滞,治痞块、单腹疼。”张锡纯则指出 :“莱菔子,无论或生或炒,皆能顺气开郁,消胀除满,此乃化气之品,非破气之品。”蜣螂则有通胃肠燥结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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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关于“脾约”的讨论[1]

    先生对《伤寒论》第247条关于“其脾为约”是否为“胃强脾弱”提出自己独特的见解,因与目前很多学术观点不同,且麻子仁丸为临床治疗便秘的常用方剂,故列于下以启发临床思路。供参考。

    对脾约的认识,历代医家见解不一。自成无已提出“胃强脾弱”后,各宗其说,目前此说仍被多数人采用。先生认为应从如下几个方面来认识。

    (1) 脾与胃生理关系:脾与胃相表里,胃之受纳,脾之运化,脾胃相合,共同完成饮食物的消化、吸收和水谷精气之输布,胃降则糟粕得行,脾升精气得以上输。胃为阳腑,喜润恶燥,脾为阴脏,喜燥恶湿,二者升降相因,燥湿相济,才能维持正常生理功能。二者喜恶各异,患病也各有特点,胃病多燥热,脾病多寒湿;胃燥过盛则便结为患,脾虚湿盛则肠鸣泄泻。所谓“浊气在上,则生月 真胀,清气在下,则生飧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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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胃强”与“脾约”:“浮则胃气强”中之“强”非指胃气之强,这与太阳病“卫强”非指卫气强盛而是表邪束表,胃气抗争病理反映一样,“胃强”是胃热亢盛的病理概念,是对胃热亢盛的病理描述,原文中并没有脾虚证候的描写,所谓“脾弱”之说不好成立。仲景之言“其脾为约”,并未言脾弱。约为约束之意,是指胃热亢盛,反制其脾,阻遏脾为其行输津液,即胃之邪热限制、阻遏、约束了脾为其行输津液,限制、阻遏、约束了脾的正常转输功能。

    (2) 关于脾约便硬的形成:条文中“趺阳脉浮而涩”,隐含脾约病机,而“浮则胃气强,涩则小便数”则进一步表明,浮为胃热盛,涩为津液不足,因胃热盛,津液不足才使脾的转输津液功能受到限制和约束。脾将有限津液但输膀胱而见小便数。而因胃的燥热不能润肠道而大便硬,这正是“浮涩相搏,大便则硬”之义。胃热亢盛,津液不足作为脾约的病机,二者不可或缺。再者,从其主方麻子仁丸组方来看,既有泻热通腑之小承气,又有益阴润燥之品,亦佐证此点。

    综上,先生认为,凡属胃热亢盛,制约脾之输津功能、反过来又加重胃燥之成的津亏便硬均可称为脾约证。其病在胃而不在脾,是实证而非虚证。麻子仁丸泻其“胃强”润其肠燥,并非扶脾之剂。故不宜将“脾约”解为“脾弱”。因此,对麻子仁丸的应用就应有所区别。由于受“脾弱”之说的影响,目前临床把老年体弱、津亏血枯,甚至脾虚气弱之便秘当“脾约”之证,以麻子仁丸治之,这违背仲景用此方的原则。根据以上观点,该方是治胃燥便结而非治脾虚方剂。故凡胃热燥盛,大便燥结,又非大承气峻下所宜者,津亏血枯,或脾虚气弱所致便秘(所谓老年性、习惯性便秘)均非所宜。诚如恽铁樵所云:“麻子仁丸之用,自较承气为平善,然必用之于阳证。若阴证误施,为害亦烈。”■

    作者简介:骆斌,男,36岁,医学硕士,主治医师

    参考文献:

    [1]王 琦. 伤寒论讲解.河南:河南科学技术出版社,1998.248,260

    (收稿日期:1999-09-10), 百拇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