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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情动物
http://www.100md.com 《健康世界》 1999年第5期
     作者:东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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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健康世界990549

    我很喜欢动物,也曾养过许多动物,那都是多年前的事了。

    我的小女儿也很喜欢动物,这可能是我遗传给她的一种爱好。于是,为了取悦她,有一些动物在前几年陆陆续续地又被我豢养过,如鸡、鸭、猫、狗、蚕、麻雀、乌龟、金鱼、鹌鹑、兔子……

    如今,在我家只有一对鹦鹉还生存着,它们在黎明时开始鸣叫,在入夜时悄然无声。这对鹦鹉买来时已属成年鸟了,已有一定的思想和习性,不再容易驯化,若想将它们把握在手,是件很棘手的事——因为它们的嘴极尖硬,简直像把小镊子,夹住一点皮肉使劲拧,令人疼痛而恐惧。因此我和我的小女儿与它们始终亲近不起来,除了喂米喂水,一对鹦鹉常常被我们淡漠了。某一日,我见鹦鹉终日被关在笼子里很可怜,便把它们放出来。没料一对鹦鹉竟在白天的一些时间里跟随着我或女儿飞舞,我们到哪个屋,它们就形影不离地飞到那个屋,翩跹如两只彩色的蝴蝶,落在我们的不远处,歪着头,用一双小米粒似的眼睛盯着我们,很有趣的样子。鹦鹉的行为唤起了小女儿对其它动物的回忆和兴趣,她在不上学的一些时间里,经常给我讲有关小猫小狗小鸡小鸭的故事,并要求我买它们。我惊讶小女儿四五岁时的一些记忆,我没想到那些曾豢养过的动物竟给她留下永远栩栩如生、历历在目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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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前,也就是在小女儿四五岁时,我写过一篇文章,叫《女儿的玩具》。在那篇不太长的文章里,我试图告诉别人一种对孩子最有意义的玩具——动物,并翔实地记录了几种我给女儿豢养的动物。但是,追忆起来,在那篇文章发表不久后,我就渐渐不再愿意给女儿豢养动物了。

    有一只小乌龟很漂亮,它整体呈碧绿色,仅有婴儿的手掌大小。为了养好它,我很精心,特意在阳台的一角营造了一块沙盘样的土地,其中有一个底部用塑料袋衬托的水塘,有一株四季常青的棕榈幼苗,有一座平缓的小土丘。我以为小乌龟是一种两栖动物,在有山有水的环境里才能生活好。它也确实很好地生活了一段日子,并带给我的小女儿很多开心的时刻。她常爱把它底朝上地翻起来,然后看它如何动作笨拙地翻身、爬行。小乌龟沉默无语,我始终猜不透它想吃什么样的食物。有人告诉我它喜欢吃肉,我便给它生肉和熟肉,但肉却原封不动,几日后腐烂。有人又告诉我它喜欢吃花,我就给它一朵鲜花,但花却不缺瓣蕊地枯萎了。后来它失踪了。后来,我在沙盘的土壤里挖掘到它的尸体,其实也就是一个硬质的龟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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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鸭子我是当成鹅买的,上了卖鸭人的当。城市不可以随便养狗,于是我便想养一只鹅,它最好是公的大白鹅,长大后额部有一凸起的肉冠,鸣声响亮。在我的老家东北,鹅有时就替代着狗的角色,它同样能看家护院。鹅比狗想法单纯,追逐陌生人时有一种不屈不挠的犟劲。但鸭子毕竟不会变成鹅。它永远在形体上小于鹅,除了扁嘴,它更像一只鸡。鸡样的鸭子很有意思。它常跟随着我和我的小女儿上街。在车水马龙的街上,它神色紧张,步履蹒跚,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地奔忙着,一副生怕被丢了的样子。在街上走一段路程,鸭子就有点累了,这时我的小女儿就把它抱在怀里。那时我家住在五楼,鸭子上楼很有趣,它腿短,不能迈台阶,于是便是一番连飞带蹦。有时我的小女儿爱抢先一步进屋,关上房门,鸭子就在门外不停地用扁嘴敲门。它从不去敲邻居家的门。可是这只鸭子在一个年关到来时却遭受了一种噩运。我们举家要回丈夫的家乡过年,需周转千里的路途,鸭子不方便同行,只好把它寄养在一个亲戚家。年过完了,鸭子也没有了。亲戚很平淡地告诉我们:它死了。但我的直感是它成了亲戚家年夜饭时的一道菜。我不能多说什么,看着流眼泪的小女儿,我更不能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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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住的城市有一个儿童公园,它的门口常有一个出售小兔子的老头。有一次我带小女儿去公园玩耍后,顺便买了两只小兔子,一只纯白,一只眼圈耳朵尾巴和四蹄是黑色的。我的小女儿给它们分别取了名字,一只叫安哥拉,一只叫熊猫眼。兔子原本是一种不擅于和人交流的动物,但安哥拉和熊猫眼却与我和我的小女儿相处得极融洽。它们常和我的小女儿捉迷藏,它们学着她的样子,悄悄地躲在门后,躲在柜角,躲在沙发旁,当久久不被发现时才突然跺跺脚,引人注意,引人寻找。两只兔子很乖觉,从不随地大小便,在屋里玩够了,想大小便,一定要去阳台上一个专门为它们准备的小沙池中便溺。经过近一年的相处,两只兔子已宛若我家的成员,有客人来时,人坐在沙发上,它们也蹲在沙发上,如两个长毛的小人一般,聆听着人们说话,似乎能听懂的样子。那年暑假将来临了,我们一家决定去一个地方旅游,怎样安置兔子们,便成了我很头痛的一件事。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如我一样喜欢动物,喜欢兔子。其实,在城市喂养兔子是很麻烦的事,需要经常到菜市场去捡菜叶或买菜叶。而且虽然它们以菜叶为主食,却不能总吃菜叶,吃几天菜叶,就需让它们吃几天野草,否则它们就会拉稀,这是我屡试不爽的经验。而野草是需要抽时间去郊区才可采撷到的,那是一件需要具有向往田野的情绪才会乐此不疲的事。别人未必向往田野。为了兔子们,我的小女儿对于即将成行的旅游也显得忧心忡忡,看着它们经常发呆。成年人毕竟有某种硬心肠,兔子们是急需处理的,于是我想到了一个它们的去处,尽管很残酷。有一天,我趁小女儿上学的时间,狠狠心,把两只兔子装进一个布袋子里,用自行车载着它们去了城边的一个家畜家禽收购站。收购站的生意很清淡,一间仓库样的大屋子里只有一个磅秤员,一架秤台和几个铁笼子。有一个铁笼子里关着几只黑色和白色的兔子,它们毛皮肮脏,神情疲惫,悄无声息。磅秤员是个女人,她坐在台秤和铁笼子之间嗑着瓜子,对于我的到来没有表示出丝毫的热情和欢迎。她没有停止嗑瓜子,只用眼神示意我把布袋子放到秤盘上。我放了。安哥拉和熊猫眼隔着布在挣扎。磅秤员懒懒地用一根手指忽高忽低地拨动着秤砣,确定着它的克数。在她拨动秤砣的时候,我从一扇窗户里看到离大屋子不远处的另一间大屋子,并听到那里不断隐约地传来猪叫的声音,我猜那里是屠宰间。我的心有点颤抖。当磅秤员又用眼神示意我把布袋子里的动物拿出来时,我突然说:我不卖它们了。我拎起布袋子离开了大屋子。我听见磅秤员在我身后不满地嘟囔着什么。站在收购站的门口,我好半天不知该怎么办。这时,有一辆汽车从我的眼前掠过,它门上标着的一个单位名称使我突然想起一个人,就是那个在公园门口卖小兔子的老头。他似乎说过他是那个单位的退休职工。于是,我载着兔子急匆匆地去了儿童公园的门口。但老头却不在。其他人告诉我,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来卖小兔子了。他还养兔子吗?我问。听说他还养。别人说。他住哪儿?我又问。不清楚。别人又说。但我想,他肯定就在这个城市的范围内。因此,我先找到了那辆汽车门上标着的单位,从那里打听到老头的住址。在郊外的一大片排房里,我找到了那老头。他果然还养兔子,养着几百只兔子,兔舍的面积超过了他的住房面积。我想,一大群兔子是养,再增加两只兔子也一样养。我想让他代我养一段时间安哥拉和熊猫眼,我可以付给他一定的费用。老头在见到安哥拉和熊猫眼后很喜欢它们,这使我放心了不少。他夸我把它们喂养得很好,但他不同意替我代养它们。他要彻底而长期地成为它们的主人,他相信它们在今后的几年里可以繁衍出许多优秀的后代。为此,他愿意付给我一定的费用。最终的结果是我对老头妥协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安哥拉和熊猫眼。多少年过去了,它们早已丧失了生育能力,也许不在人间了。

    有过这样一些经历,我还有勇气喂养动物吗?, 百拇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