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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卅七章 女英雄千里求医 黄浦江祸起油轮(37一196)
http://www.100md.com 2009年6月24日 医道三部曲
     中国是个有两千多年皇权的国家,皇帝早已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末代皇帝溥仪,已成为‘自食其力’的平民。有讽刺意义的是;中国人对外国皇帝也有膜拜之心,埃塞俄比亚皇帝塞拉西访问中国,到上海那天,万人空巷,盛况空前。

    出于好奇,叶医生、王军医和我到外滩一睹塞拉西风采。他所到之处人山人海,实行了交通管制,我们被困在外滩,久久坐不上公交车,只好步行而归。走到‘斜桥,’我们都累了,进了一家小餐馆,要了两斤老酒,几碟小菜,边吃边聊;说起中国的现状,有些茫然,文化革命已进行了五年,中国要向哪儿去?中国的出路在哪里?卫生革命路在何方?都是个未知数。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虽然有忧国忧民的情操,但也为国家的命运和自己的前途担心。

    还有一件事使我心烦意乱,那就是替人购买衣物。鲁华人缘好,通过她求我买衣物的人多达数十人。每逢星期天,我疲于奔命,从南京路到淮海路、从静安寺到老西门,忙着采购。转悠了一天又累又乏,拖着沉重的双腿,拿着大包小包回到宿舍。连晚饭也不想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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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两位女青年找我,说是鹤岭来的,还捎了一封信。我打开一看,是卫生局傅局长写的,寥寥几句;‘方玉荣同志转上海治疗,请就近给予关照’,我知道九院床位紧张,而且由院部掌握,有人等了好几年也没住上,我想安排一个人住院也不容易。不免蹙紧了眉头,“病人在哪?”“已住进了病房”我大吃一惊,他们有什么神通这么快就住上了院?我一细看信,恍然大悟,方玉荣不是救火女英雄吗!记得去年初,春节刚过,鹤岭街道一工厂突发大火,方玉荣奋不顾身冲入火海,救人、抢物资,为保护集体财产和生命安全,造成了96%面积的重度烧伤,谱写了一曲英雄之歌。她的事迹作为*中涌现出来的好人好事而广为传颂,省革委还发了‘向方玉荣同志学习’的红头文件,登上了中央党报。这两位女青年就是护送方玉荣来上海做整形手术的。

    我随即上病房看望了方玉荣,她全身都是瘢痕,已分辨不出年龄、性别和模样了;五官扭曲畸形,爪形手,几乎所有的关节都有挛缩,坐不直、躺不平,生活不能自理。听'陪护'说,方玉荣虽是家庭妇女,文化不高,但表现十分坚强,在长达一年的治疗中做了十几次大小手术,她从没吭过一声。这次来上海治疗,她偷偷地哭了,主要是放心不下两个孩子,丈夫又没工作,我问:“你们没向领导反映吗?”“怕有损英雄形象。”我感到一丝悲哀,女英雄也是人,况且是女人,谁没有七情六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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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几分好奇,就问:“方大姐,你是怎么住上院的?”她从兜里掏出一封信,信封上写着‘上海马天水同志收’。“我可以看看吗?”“你看吧,没事”,我抽出信笺,内写:‘天水同志,我省救火女英雄去上海整形,请予以安排。’落款是龙飞凤舞的潘复生三个字。这马、潘都是*中炙手可热的老干部,难怪一路绿灯了。

    '陪护'小王说:“傅局长送我们上飞机时,特意嘱咐我们:“有事找方大夫,他就在九院进修”,“那当然,有事尽管找我”我问小王:“你们住哪啊?”“还没找到地方呢”,“我给你写个条,你到新城饭店,那有我们的办事处,你找刘处长,一切都会给你安排的”,她们道了谢,乘车走了。见到来自第二故乡的鹤岭人,就像见到了乡亲一样,心绪又波动了起来,我告诫自己:不能分心。

    已是子夜时分,我还一个人坐在医生办公室里,迎接新的一天,也就是新的一年到来。没有新年的钟声,我连收音机也没有,都市在沉睡中,病人大都还在梦乡,对于新年伊始,人们反应竟会如此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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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二十四小时连班,这样一个人在异乡过新年,还是第一次。落寞的情怀不由得又涌上心头;打开灵魂的一隅,心绪犹如滚滚潮涌,我从13岁离开东阳老家到婺州求学,16岁远走关外,19岁步入社会,整整15个年头了。生活的磨砺,不该再有那么多的儿女情长和思亲之泪了。

    羁读的处境,仍使人千肠百结,难以释怀。遥望北国,亲友们可好!?我吸着烟,在南方阴冷的冬夜中,守着病房,陷入追忆中:那袅袅的烟雾又把我带入那逝去的岁月…

    真是开门红!新年伊始,节后上班的第一天,就忙的不亦乐乎!

    七二年,第一个手术就是方玉荣,她的手术年前就安排好的。上手术台前,我还是去安慰鼓励她一番。从她平静的眼光中,我觉得安慰是多余的。

    由于她全身烧伤,只有头皮、前额和腰围的一圈是正常的皮肤,只好采用自体皮和异体皮间隔的‘邮票式植皮法’。前几日,我采取的死婴皮,先为她派上了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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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术在冬眠下施行,切除松解了颈部、腋部及肘关节三个部位的瘢痕,在创面上进行了异体皮移植,再开窗植入自体皮。从早8点到下午2点才结束。

    还没来得及去吃手术饭,就接到了待命的通知;停泊在黄浦江的(大庆号)油轮突然着火,有大批烧伤病人。市里组织了‘抢救指挥组’,各大医院都投入了抢救工作,整个上海几乎都笼罩在警笛的气氛中。

    送入‘九院’的有七位伤员,由整形科为主负责接待抢救工作。我参加的扩创伤员,听说是个轮机长。他全身被火焰烧得漆黑,不断地颤抖着,还念叨着什么,两眼恐怖地瞪得溜圆,好像还没从现场恐怖中解脱出来。

    他迅即被送入手术室,输上血浆,插上麻醉导管。开始扩创;颜面、四肢皮肤烧得成了焦痂,皮下可见树枝样栓塞的毛细血管,面积在40%左右。张教授前不久讲的课,这么快就用上了。从中我领悟到:理论指导实践的重要。

    这一宿,我又连班,没回宿舍。在病房忙到后半夜,在写病历时,趴在桌上睡着了。醒来觉得一阵头昏眼花,我竟会如此虚弱。近来时感疲乏,手术后体力不支,也没有食欲,还全身刺痒,也许是节前节后连日熬夜累着了。过年连澡都没洗,积压的信也没回复。等忙完这阵再说吧,我这样想;一切为了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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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冷了,南方的冬日,着实比北方难过。室温在零度上下,除了手术室,都没取暖设备,即使全副武装也难御冷意,我这个南方人也难以适应南方的冬天了。

    新年之后,连日阴霾,北风肆虐,夜读时双脚都冻麻木了,只好捧着热水袋,躲进被窝。白天在手术室还好过点,一回宿舍就好如掉入冰窖似的,漫漫长夜难眠。我想起了‘洗星海在巴黎’‘聂耳在日本’还有那些亡命苏联的先辈们,相形之下,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连续参加‘切痂植皮手术’,这批油轮严重烧伤病人忙乎了好几天。每天都是两台手术。我像‘赶场’似的,从一台下来又参加另一台手术,几乎早上进手术室,晚上方能下来。今日又参加一个‘断指再植’手术,好几天了才回宿舍睡一大觉。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来沪刚半年,羁身寄读的处境够凄凉的了。可屋漏偏赶连天雨,我受到了病魔的侵袭,竟处于进退维谷的境地了!这沉重的打击,几乎使我精神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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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病魔早就缠绵我身了,初起时,只觉疲乏、厌食、体虚,以为是累的缘故。之后,全身瘙痒我也没太在意,好心的医护老师曾提醒我:“你气色不好啊”,“方医生,你好像有病了吧?”我也没太在意。直到前天,在手术台上,器械护士小吕时时瞅我,下台后说:“方医生,你眼睛黄了”,我不在乎的报以一笑:“没事儿!”她正色道:“我哥哥刚得了肝炎,气色和你一样,你查查肝功吧。”回到宿舍,关上门,我拿镜子一照,着实吃了一惊;镜子上出现的我,面容枯槁,皮色腊黄,颧骨突现。仔细一看眼睛,巩膜明显黄染,清晰可见。

    我没敢声张,偷偷去肝炎门诊检查,接诊医生一见我模样,就断定是‘黄疸型肝炎’。这一下真把我打懵了,好像沉下了冰窖,从头冷到脚,好不容易回到宿舍,真像瘫了似的,躺在床上,脑袋里一片空白。我真不知该怎么办好,反省自己,懊恼不已。不但垮了身体,还耽误了进修学习。我想到了亲友们期待的目光,想到了临盆在即的妻子…进修前后的场场幕幕情景又涌现了出来。我不禁流下了无声眼泪。

    病在异乡,尤其是进修的节骨眼上,真是太残酷了。皇天何以如此考验我!?这一宿,辗转再也没有睡着。自己的梦要自己圆,只能面对现实‘既来之,则安之’,我必须挺住,要坚强,要有和病魔斗争的勇气,‘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我还年轻,来日方长,要经受得住各种磨难,人活着就是斗争,面对病魔,我不能退却,要在精神上获得新生,摊上了,只有认真对待。人生不就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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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风雨飘摇的夜晚,羁客不胜落寞的情怀…'我想起郭沫若这一段心境的描述,勾起了我共鸣和感叹:此时此景,正符合我的心境。室友们都回老家过春节去了。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伫立在窗前,一根接一根的抽烟,透过袅袅的烟雾,看见病房大楼的灯光,我想得挺多…冬雨敲打瓦楞上,却滴进了我的心里。我竟会如此的脆弱,一个小小的‘甲肝’就几乎击倒了我。说实在的,我还没到‘穷困潦倒,贫病交加,流落异乡’的境地。对于‘甲肝’本身我并不担心,引起情绪波动的是;怕病后的连锁反应引起的影响。摊上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除了面对现实,去接受为期一个月的禁闭式的‘隔离治疗’, 没有他法。

    我的思绪像断了线的风筝,在茫茫的人海中飘摇!我看过“客病异乡、秦琼卖马”的故事,也读过巴金的‘四号病房’。作为一个医生,要切身体验一下患者的滋味,不知会有何种情怀?人能在逆境中挺立,解脱自已,不失为宝贵的精神财富!, http://www.100m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