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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的诞生人类最伟大发明的故事高清.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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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言的核心是象征符号

    认识语言就是认识人类本身,深入亚马孙热带雨林考察近40年,探索100多万年前的认知革命,剥洋葱般揭示人类进化与语言诞生的未解谜题,语言的诞生人类最伟大发明的故事,想要读一读的可以。

    语言的诞生人类预览

    目录预览

    序言

    绪论xi

    第一部分:最早的人族001

    第1章:人族的崛起003

    第2章:化石猎人032

    第3章:人族启程047

    第4章:每个人都说符号语言067

    第二部分:人类对语言的生理适应121

    第5章:人类获得了更好的大脑123

    第6章:大脑如何使语言成为可能150

    第7章:当大脑出了问题182

    第8章:用舌头交谈197

    第三部分:语言形式的演变225

    第9章:语法从何而来227

    第10章:用手交谈266

    第11章:也就刚刚好291

    第四部分:语言的文化演变313

    第12章:社群与沟通315

    结论343

    致谢347

    注释349

    推荐阅读359

    内容简介

    谁最先说出“我爱你”?是什么使我们变得如此强大?

    认识语言就是认识人类自身

    传奇学者深入亚马孙雨林近40年,重新审视人类文明起源

    综合多学科研究成果,重返100多万年前初次认知革命现场

    爱德华?威尔逊、刘海涛、苗德岁、刘苏里推荐

    语言是人类与其他物种相比具有的一种明显优势,我们因此获得了彼此交流知识、感情与思想的能力,并形成了复杂的社会与文化。但是,我们是如何获得这种地球上zui先进的交流方式的?在类人猿的单调号叫与人类现存的7000种语言之间,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演化过程?谁是di一个讲故事的人?是谁最先说出“我爱你”?由于缺乏实物证据,关于语言的起源故事,仍然笼罩一团迷雾之中。

    不同于学院中皓首穷经的语言学家,作者对美洲原始部落进行了近40年的实地考察,在对亚马孙雨林狩猎采集者进行田野研究时,他有了惊人的发现——语言不是我们这个物种的固有属性。

    为了真正理解语言的起源,我们需要一种跨学科的方法。本书从语言学、符号学、人类学、考古学、进化论、生理学、认知科学等多学科角度探究这个问题的答案。作者指出,语言并不是某一次基因突变后突然产生的本能,而且其出现时间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早。语言是100多万年前的人类祖先直立人的发明,文化的发展促使他们需要这种工具来互相交流。在100多万年中,语言和人类生理、心理和文化共同进化,互相影响,最终造就了今天的人类——正是语言,让拥有易碎骨头和柔软皮肤的人类,成为站上生物链ding端的捕食者。

    作者简介

    丹尼尔?L.埃弗里特(DanielL.Everett)

    传奇式的语言学家和人类学家。埃弗里特出生于美国和墨西哥边境多语言混杂的环境中,早年就学于神学院,毕业后被派往巴西研究当地部落民的语言以便向其传教。埃弗里特在这里展现出了强大的语言天赋,很快学会了当地人的语言并痴迷于此,他在亚马孙丛林中的皮拉罕人部落中生活二十余年,取得了一系列重要的研究成果,在皮拉罕人思维方式的影响下,他逐渐放弃信仰成为一个无神论者。

    埃弗里特曾在坎皮纳斯大学、匹兹堡大学、曼彻斯特大学和伊利诺伊州立大学担任语言学和人类学方面的职务,现为本特利大学认知科学受托教授(TrusteeProfessor),著有《语言:文化工具》《别睡,这里有蛇》《语言学的野外考察》《心灵的暗物质》《语言的诞生》等。

    图书亮点

    1.谁是di一个讲故事的人?是谁最先说出“我爱你”?就像呼吸空气一样,我们时刻都在使用语言,以至于很难意识到语言对我们有多重要。如果没有语言,知识交流和抽象思维都无法存在,人类文明也无从出现;然而,语言的起源至今仍然是个未解之谜。

    2.传奇语言学家丹尼尔?L.埃弗里特深入亚马孙雨林,学会只有几十人掌握的原始语言,在原始部落中生活数十年。他已出版多部畅销科普读物,并受邀TED演讲。在本书中,他将带你回到100多万年前人类di一次认知革命的现场,进行一次重新审视人类文明起源的精彩旅程。

    3.本书综合语言学、符号学、人类学、考古学、进化论、生理学、认知科学等多学科研究成果,尝试以全新的角度讲述语言起源的故事,将大大拓展语言学和古人类学的想象空间。埃弗里特的观点也对语言学界主流的乔姆斯基和斯蒂芬?平克理论提出了强劲挑战。

    4.回溯至100多万年之前,从早期人类的出现,到大脑功能的发展与发音器官的进化,到文化的诞生与语言的发明,语法和句法的演变,埃弗里特以一贯的风趣幽默语言,像剥洋葱般一层层揭示语言的诞生条件与过程。通过探索语言和思维的由来,理解其深层结构,我们会对人类这个物种有进一步的认识。谁是第一个讲故事的人。

    语言的诞生人类最伟大发明的故事截图

    书名:语言的诞生:人类最伟大发明的故事

    作者:[美]丹尼尔·L.埃弗里特

    译者:何文忠 樊子瑶 桂世豪

    出版时间:2020-01-01

    ISBN:9787521711448

    中信出版集团制作发行

    版权所有·侵权必究语言不是一种本能,不是基于离散皮质“语言器官”编码并通过

    基因来传递的知识,而是一种习得的技能……分布在人类大脑的许多

    部分。

    菲利普·利伯曼献给我的导师和朋友约翰·戴维序言

    1920年左右,在得克萨斯州拉伯克市市郊,一条响尾蛇咬死了我的外曾

    外公。当时外曾外公邓根和家人一起穿过棉花地,从教堂往家走,就在他告

    诉孩子们要当心有蛇时,突然被蛇咬到大腿。他的女儿,我的外婆克拉拉·

    贝尔告诉我,外曾外公遭了三天罪,痛苦地跛着腿尖叫,最后在卧室里过

    世。

    人们无须在事发现场就知道,这条蛇一定在袭击前“警告”过我的外曾

    外公,因为那是一条响尾蛇。但是,从后果来看,外曾外公邓根和响尾蛇之

    间的交流一定是失败了。外婆目睹那条蛇咬了她的父亲,她在我小时候经常

    说起这件事。她经常想起那条蛇“警告”她父亲的时刻,仿佛如果可以,那

    畜生就会使用真正的词语。然而,知道响尾蛇会交流的人往往会把摇尾巴和

    语言混为一谈,将它们拟人化,并加上人类自己的诠释,比如,人们会说响

    尾蛇会摇动角蛋白构成的环状空心尾巴末端,发出响亮的响环声,来“告

    诉‘有威胁的动物’远离它们”。尽管严格来说这种行为并不是语言,但蛇

    的响环声仍然携带了重要的信息。外曾外公因为未留意到那个信息而付出了

    沉重的代价。

    当然,响尾蛇并不是唯一会交流的动物。实际上,所有动物都会与其他

    动物交流,互相接收和传递信息,无论是与相同物种还是与其他物种。但

    是,后面我会解释一下,我们不应该给蛇的响环声贴上“语言”的标签。响

    尾蛇的信息传递非常有效,但仅用于特定目的。蛇不能告诉你它明天想做什

    么,或者它对天气有什么感觉。传递这样的信息需要语言——地球上迄今最

    先进的交流形式。

    人类如何产生语言的故事几乎不为人知,充满了发明和发现,我通过这

    个故事得出的结论是以一长串和语言进化有关的科学为基础的,这些科学包

    括人类学、语言学、认知科学、古人类学、考古学、生物学、神经科学和灵

    长类动物学。然而,跟所有科学家一样,我的解读是基于我的背景。就本书

    而言,我的背景是自己对北美洲、中美洲和南美洲的语言和文化进行的40年实地研究,尤其是对巴西亚马孙地区的采猎者进行的研究。我在自己关于心

    理学和文化学交叉领域的最新专著《心灵的暗物质:文化表达的无意识》

    (Dark Matter of the Mind: The Culturally Articulated Unconscious)

    中表明,我不承认语言是任何形式的本能,同时我也不承认语言是天生的。

    早在20世纪初心理学家库尔特·戈尔德施泰因(Kurt Goldstein)的著

    作中,研究人员就提出,不存在只和语言有关的认知障碍。这似乎表明,语

    言来自个体,而不仅仅来自大脑特定的语言区域。而这反过来支持了这样一

    种说法,即语言不是一种相对较近的发展,它只有5万年到10万年的历史,且

    只为智人(Homo sapiens)所拥有。我的研究表明,语言起源于100多万年前

    的直立人,并且已经存在了6万代。

    因此,这个故事的主角是直立人,也就是当时世界上出现过的最聪明的

    生物。直立人是语言、文化、人类迁徙和冒险的先驱。在直立人转变为智人

    的大约75万年前,直立人社群在海上可航行200英里 远,在陆上则几乎走遍

    了整个世界。

    直立人社群发明了象征符号和语言,这些发明如今似乎仍未过时。虽然

    从语法上而言,其语言与现代语言不同,但那也是人类语言。当然,随着世

    代的更迭,智人毫不意外地改进了直立人的发明,但今天仍有许多语言使人

    想起人类最初所说的语言,而且它们并不逊于其他现代语言。

    拉丁词Homo意为“人”。因此,任何人属(Homo)生物都属于人类。在

    拉丁语双名生物命名法中,属是广义的分类,其下的分类是种。因此,Homo

    erectus(直立人)表示这个物种(erectus意为“站立的”)是人属的一

    员。因此,“直立人”意为“站立的人”,这是人类的第一个物种。“尼安

    德特人”(Homo neanderthalensis)意为“尼安德山谷的人”,因为其化石

    最早发现于德国的尼安德山谷。“智人”意为“智者”,而正如我们看到

    的,这错误地暗示现代人(我们都是智人)是唯一有智慧的人。我们几乎可

    以肯定是最聪明的人,但我们并不是世上唯一聪明的人。

    直立人也发明了人类认知的另一个支柱:文化。今天的人类,部分是由

    直立人的智慧、旅行、试错和力量锻造出来的。这值得一提,是因为太多的

    现代人未能反思早期人类对现代人类形成的重要性。

    我对语言及其演变很有兴趣有个人原因。我小时候在墨西哥和加利福尼

    亚州的边界上长大,从那时起,我的一生都迷恋语言和文化。怎么可能不?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所有语言都至少有一些共性的语法特征,无论是表示事

    物的词,表示事件的词,还是用于排序和组织声音与词语的规约,或者是组

    织段落、故事和对话的规约。但是,语言之间的差异可能更大。然而,无论

    这些差异是否容易发现,它们总是存在的。今天,不存在通用的人类语言,无论在遥远的过去这样的语言是否存在。人类没有天生的语法思维模板。语

    言的相似之处并不源于语言的特殊基因,而是随文化和共同的信息处理解决

    方案形成的,并且拥有各自的演变轨迹。

    但是每种语言都能满足人们的交流需求。当今世界,很多人本不应该花

    较多的时间在社交媒体上,但正是语言交流的需求促使人们这样做。有些人

    不管有多忙,都很难避免利用手头的电子设备加入一些“对话”,对自己平

    时不太了解也不太关心的问题发表自己的看法。无论是办公室闲聊,从电视

    中获取信息,还是与他人讨论剧本,自己阅读或写作小说,交谈和写作都让

    人类更紧密地融入社群。

    因此,语言——而不是交流——是人类和其他动物之间的分界线。然

    而,如果不了解语言的起源和演变,就不可能理解语言。几个世纪以来,人

    们就语言起源的时间和地点提出了各种看法。他们想知道人属众多物种中第

    一个拥有语言的物种是什么。他们还提出问题:在人类历史早期,语言听起

    来是什么样子?答案很简单。语言逐渐从一种文化中产生,这种文化是人们

    通过大脑相互交流而形成的。语言是为文化服务的。

    《语言的诞生》以独特而丰富的方式讲述了语言这项人类发明的演变史

    ——从我们物种的出现之日直至拥有7 000多种语言的现在。这种复杂性和广

    度是我们物种创始的,后来演变成各地的变体,每一个新的语言社群都会调

    整语言以适应自己的文化。可以肯定的是,人类所讲的第一种语言也受到人

    类神经生理学和人类发音器官的限制。所有语言都是逐渐形成的。语言不是

    从手势开始,不是从唱歌开始,也不是从模仿动物的声音开始,而是始于文

    化中产生的象征符号。人类对这些最初的象征符号进行了排序,并由此形成

    了更大的象征符号。同时,象征符号还伴随着手势和声音的音高(语调)而调整。手势和语调既可以合作生效,也可以单独发挥作用,使话语中的某些

    象征符号——对听者来说最具有价值的符号——更容易引人注意,更容易让

    人察觉。这种象征符号、语序、手势和语调的系统是协同出现的,每个组成

    部分增加一些东西,都会使整体系统更复杂、更高效。这些元素以前都不是

    语言的组成部分,直到将近200万年前,它们整体组合为语言——整体赋予了

    各部分意义。语言是由我们巨大而复杂的大脑在文化层面上发明和塑造的。

    大脑与文化相结合,解释了为什么只有人类能够说话。

    有些作者已经将语言定义为“发明”,但又以“它并不是真正的发明。

    那是一个隐喻”对这个合理评价进行了限定。但是“发明”这个词的使用并

    不是一个隐喻。它体现了它的意思——人类社会创造了象征符号、语法和语

    言,而这些东西以前并不存在。

    什么是发明?发明是一种文化的创造。电灯不是爱迪生自己发明的,其

    工作需要建立在将近200年前富兰克林电力学成就的基础上。没有人发明任何

    东西。每个人都是一种文化的一部分,也是彼此的创造力、想法、早期尝试

    及其所在的知识世界的一部分。每一项发明都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步建立起

    来的,语言也不例外。

    1. 1英里≈1.6千米。——编者注

    2. 苏珊娜·埃尔库拉诺-乌泽尔(Suzana Herculano-Houzel)清楚地解读了人类大脑独特的神

    经元密度,详见其著作:《人类优势:人类大脑与众不同的原因新解》(The Human Advantage:

    A New Understanding of How Our Brain Became Remarkable,麻省理工学院出版社,2016

    年)。绪论

    太初有道。

    《约翰福音》1:1

    并非如此。

    丹尼尔·埃弗里特

    1991年一个闷热的早晨,我们乘坐一架单引擎飞机,沿着巴西亚马孙热

    带雨林的基提亚(Kitiá)河飞行,距离最近的城镇有200英里。我给两个身

    材瘦削、饱经风霜的男人沙巴唐(Sabat?o)和毕都(Bidu)戴上了头戴式麦

    克风。通常这个时候,他们会手持8英尺 长的吹箭筒,背着装着毒飞镖的箭

    囊,前往丛林狩猎西貒、鹿、猴子和其他栖息于他们这片伊甸园上的动物。

    但是今天他们会进行一场谈话,还会不时受到录音设备和音量调节的干扰。

    开始之前,我再一次向他们解释,我想要他们在交谈时既说其本族语巴

    纳瓦语(Banawá)又说葡萄牙语。“你们相互交谈,可以谈任何事,可以给

    对方讲讲故事,可以谈谈参观村庄的美国人和巴西人,或是任何你想谈的东

    西。”因为我急于探寻令语言学田野研究人员趋之若鹜的圣杯——自然对话

    (涉及多人互动的自发交流),所以我把他们哄到这里,许以一定的酬劳。

    我从自己过去的失败中发现,记录自然对话的可能性几乎为零。田野研究人

    员带着录音设备,影响了被试者对任务的感知,严重干扰了实验结果,因而

    往往只能得到一段既生硬又不自然的交流,没有哪个母语使用者会将其看作

    真实对话。(想象一下,有人让你和一个朋友坐在一起,帮你戴上头戴式麦

    克风,然后跟你说:“聊吧!”)

    但今天,在测试录音质量时,我几乎无法抑制自己的兴奋之情。他们的

    谈话是这样开始的:

    沙巴唐:毕都,毕都!今天聊聊吧。毕都:嗯。

    沙巴唐:让我们用自己的语言聊吧。

    毕都:嗯。

    沙巴唐:丹尼尔非常喜欢我们的语言。

    毕都:是的,我知道。

    沙巴唐:我先讲。之后你可以讲讲关于那只美洲虎的故事。

    毕都:好的。

    沙巴唐:让我们回忆很久以前的那些事情吧。

    毕都:好的。我记得。

    沙巴唐:很久以前,白人来了。很久以前,白人来到我们的村庄。

    毕都:那些人我知道。

    沙巴唐:他们找到了我们。我们将与他们一起干活。

    毕都:是的。那些人我知道。

    一个小时内,他们的谈话自然而然地从一个话题转到另一个话题。

    尽管我离家数千英里,实验过程中汗流浃背,还要时不时地驱赶黄蜂和

    吸血的蚊虫,但是沙巴唐和毕都的谈话结束之后,我又持续工作了45分钟,那时我几乎筋疲力尽了。我衷心地感谢他们为我提供这一语言财富。他们带

    着吹箭筒和毒飞镖,笑着离开,前去狩猎。我继续独自工作,转写(写下每

    一个语音上的细微差别)、翻译和分析录音内容。经过几天辛勤工作,我获

    得了可靠的数据。我把录音、笔记和剩下的大部分分析工作交给了英国曼彻

    斯特大学的一名研究生,她陪我一路到了亚马孙。

    这天结束时,我们研究小组——包括我和三名学生——享用了我向巴纳

    瓦人购买的豆子、米饭和西貒肉的晚餐。饭后我们围成一圈坐了下来,谈论

    丛林的炎热气候和各种各样的虫子,许多虫子我们之前从未见过。但我们主

    要谈的是毕都和沙巴唐的谈话录音,以及我们对他们的感激之情。这是对话

    中的对话,关于对话的对话。眨眼间亚马孙丛林里就日落了。不一会儿,巴纳瓦人便按照他们的习俗

    前来拜访。我们四人泡了果汁和咖啡,并为他们开了一包甜饼干。我们首先

    迎接的是巴纳瓦女性。招待巴瓦纳女性的主要是女学生,因为巴瓦纳人实行

    严格的男女隔离,这一做法符合他们的文化。很快,巴纳瓦男性也可以坐下

    了,我们提供了更多的咖啡、果味饮料和甜饼干。我们一边吃喝,一边与这

    些男性聊天,主要回答他们有关我们家庭和住房的问题。就像世界各地的人

    每天都做的那样,我们和巴纳瓦人通过对话建立关系和友谊。

    这种自然对话对语言学家、心理学家、社会学家、人类学家和哲学家来

    说十分重要,因为它们以一种其他语言表现形式无法办到的方式展现了复杂

    而又完整的语言。对话是语言学研究的重点,也有助于人们深入了解彼此,主要是因为对话在意义和形式上可能是开放的。对话对于理解语言的本质也

    至关重要,因为它们“语义欠明”——说话点到为止,话外之意是交给听者

    自行领悟。语义欠明一直是语言的一个特征。

    沙巴唐和毕都的对话就是一个语义欠明的例子,试看两人对话的第二

    行。沙巴唐对毕都说:“让我们用自己的语言聊吧。”如果从字面上理解,这句话很奇怪,因为他们已经在用自己的语言聊天了。事实上,这些人很难

    用葡萄牙语进行自然对话,因为他们对葡萄牙语的了解极其有限,主要用它

    进行以物易物的交易。沙巴唐的话包含某些并未明说的意义。他说这样的话

    是为了间接地让我知道,他们不会用葡萄牙语进行交谈,因为他们知道我正

    在试图理解他们如何用他们自己的语言交谈,并且他们想帮助我。这些话没

    有明说,没有显现在对话中,但隐含在了上下文当中。

    同样,在“让我们回忆很久以前的那些事情吧”这一行中,两人对于他

    们试图回忆的事情的大致范围是心里有数的。哪些事情会涌上心头呢?仪

    式?狩猎?与其他部族的关系?多久以前的事情?美国人来之前?巴西人来

    之前?一百代以前?毕都和沙巴唐(或者其他巴纳瓦人)都了解正在谈论的

    内容,但其他文化的人起初并不清楚。

    会说巴纳瓦语的人仅剩80个左右,沙巴唐和毕都就包括在其中。这种语

    言已经帮助科学界了解了很多关于人类语言、认知、亚马孙丛林和文化方面

    的知识。具体而言,他们教会了我们特别的声音结构和语法、飞镖和箭头上

    毒药的成分和制作过程,以及他们对于亚马孙动植物的分类以及与其他亚马孙人的语言联系。这些经验自然是通过分析不同社群的知识结构、价值观、语言学和社会组织等方面得出的。这些社群都像巴纳瓦人一样,花费了长达

    千年的时间掌握特定的生活方式。

    任何人类社群,无论是巴纳瓦人、法国人、中国人还是博茨瓦纳人,都

    使用语言来建立社群成员和其他人之间的社会关系。事实上,人类已经交谈

    了很长时间。地球上所有语言表现出的语义欠明、社会关联、语法限制、意

    义驱动的思想表达都能追溯到早期人类,追溯到直立人甚至更早。根据有关

    直立人文化的证据,例如它们的工具、房屋、村庄空间结构和前往地平线外

    想象之地的航海之旅,可以推断出人类在大约6万代以前就开始交谈了——距

    今很可能超过150万年。现如今,在经过100多万年的练习之后,我们觉得人

    类在语言上应该能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而且我们也觉得随着时间的推

    移,我们的语言应该都发展了,能更好地适应我们的认知和感知限制、听觉

    范围、发音器官和大脑结构。然而语义欠明意味着在每一次谈话中,在每一

    篇小说的每一行中,以及在每一篇演讲中的每一句话里都包含“空白

    点”——未明言的、假定的知识、价值观、角色和情感。我将这些未定内容

    称为“暗物质”。如果没有一套共享的内化价值观、社会结构、知识关系,语言永远不可能被完全理解。在这些共同的文化和心理因素中,语言会过滤

    所传达的信息,引导听者理解他人所说的话。人们使用语境和文化来理解语

    言。人们还使用手势和语调,以解释所传达信息的全部含义。

    像所有人一样,从头开始构建语言的最初的人属物种经历了漫长而艰难

    的过程。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它们从来没有完全说出自己的想法。完全说出

    自己的想法有违语言的基本设计特点。同时,这些原始人也并非只是发出随

    机的声音或手势,而是会用它们相信别人能够理解的方式来交流。而且它们

    也认为听者可以“填补空白”,可以将所听到的话与它们的文化知识和对世

    界的认识结合起来理解。

    这些原因解释了为什么人们不能有效讨论人类语言的起源,除非将谈话

    视为需要理解的事物中最重要的部分。人类语言的每一个方面都有所进化,人类大脑和身体的组成部分也在进化,以参与对话和社交生活。当最初的人

    说出第一个单词或句子时,语言并没有真正诞生。它是在第一次对话时才诞

    生的,对话是语言的源头和目标。事实上,语言改变了生活。语言筑造了社

    会,表达了我们最崇高的期望和最卑鄙的想法,以及我们的情感和人生哲学。但是,所有语言最终都是为人类的互动交流服务的。语言的其他组成部

    分,诸如语法和故事,相比于谈话而言是次要的。

    这就引出了一个有关语言进化的有趣问题——最先开口说话的是什么

    人?在过去的两个世纪中,有太多的人类祖先被怀疑是最先开口说话的人

    了,比如来自南非、爪哇、北京、尼安德山谷和奥杜威峡谷(Olduvai

    Gorge)的众多人类祖先。与此同时,研究人员又提出有可能是另外几个人族

    (hominin)物种,这导致人类的进化拼图显得更加混乱。为了避免陷入一大

    堆不确定的答案之中,只有三种能够使用语言的人族物种需要讨论——直立

    人、尼安德特人和智人。

    很少有语言学家认为直立人有语言。实际上,许多语言学家认为直立人

    没有语言。目前,关于人类从何时开始讲话,人们尚未达成共识;但在人类

    进化方面,人们对于研究所使用的方法以及人类机体和认知能力演变的大致

    情况似乎有了一些共识。查尔斯·达尔文在《人类的由来》(The Descent

    of Man)一书中指出,非洲可能是人类的诞生地,因为非洲也是大多数猿类

    的所在地。他推断(已被证实)人类和猿类可能关系密切,拥有一个共同的

    祖先。在关于早期人族[人族是指人属及其直系祖先,如阿法南方古猿

    (Australopithecus afarensis)]的重大发现问世之前,达尔文就写下了

    这些先见之明。另一组亲戚是人科动物(hominids)。这个群体包括人类、红毛猩猩、大猩猩、黑猩猩、倭黑猩猩及其共同的祖先。人类进化故事中的

    角色包含了直立人的分支,直到现代人类。为了理解这些不同物种之间的关

    系及其是否会说话,我们必须了解已有的相关研究成果。

    人类起源的部分争议在于人族有过多少个物种,但我们在研究人族的迁

    移对人类语言发展的意义之前,仍然有必要了解所有人族物种的潜在认知能

    力(基于脑容量的大小、制作的工具以及迁徙情况)。我们既可以关注生理

    层面,也可以关注文化层面,还可以同时关注二者,但一些最有趣的证据来

    自文化层面。

    象征符号(将基本可以说是任意的形式与具体含义相关联,例如使

    用“狗”这个词的声音来指代犬类)是将人类推上语言之路的发明。因此,我们不仅要了解象征符号是如何出现的,还要了解它们如何被整个人类族群

    采纳,以及它们是如何被使用的。有个观点可以说是关于人类各个时代语言起源的最有影响力的解释,但我不认同。该观点认为,语言是因为大约5万年

    前到10万年前的单个基因突变而产生的。据推测,这种突变使智人拥有了构

    建复杂句子的能力。这一整套想法被称为普遍语法(universal grammar)。

    但仔细研究我们物种的生物学层面和文化演化方面的证据,可得出一个完全

    不同的假设,即语言起源的符号发展(sign progression)理论。这个术语

    的意思是,语言是逐渐发展起来的,从标引符号(index,代表与被描述物有

    直接联系的事物,比如动物的足迹)逐渐演变到图像符号(icon,又叫相似

    符号,代表与其外形相似的事物,例如人像),最后演变为象征符号

    (symbol,表示意义的规约方式,形式在很大程度上是任意的)。

    最终,这些象征符号与其他象征符号会结合起来产生语法,简单的象征

    符号会构建成复杂的象征符号。这种符号发展最终会达到语言进化的一个阶

    段,在这个阶段,手势及语调与语法及意义会结合形成完整的人类语言。这

    种整合可以传递和突显说话者要告诉听话者的信息。它体现了语言起源过程

    中至关重要却经常被忽略的一步。

    语言演变是一个艰难的问题,所以最早尝试解决它的努力效果不算太

    好,这是可以预料到的。有一些理论没有依靠数据和相关知识,而是诉诸猜

    测。有一个普遍的看法是,所有语言都起源于希伯来语,因为人们相信这是

    上帝的语言。就像这个希伯来语是第一种语言的猜测一样,许多假设都被抛

    弃了,尽管其中一些假设包含不错的想法。然而,这些假设间接催生了如今

    人们对语言起源的理解。

    但是所有这些早期努力都存在一个严重缺陷,即缺乏证据,诉诸大量的

    猜测,许多科学家对此非常恼火。因此1866年,巴黎语言学会宣布不再接受

    关于语言起源的论文。

    好消息是现在禁令已经解除。相较于19世纪和20世纪的研究工作,如今

    人们的研究不再全凭猜测,有时候还能以翔实的证据为基础,因而结论更有

    说服力。在21世纪,尽管困难重重,但科学家们还是设法将足够多的语言进

    化拼图的微小图板拼在了一起,对人类语言诞生的问题做出了合理的解释。

    尽管如此,正如许多人已经觉察到的,关于语言起源的最大谜团之一

    的“语言鸿沟”(language gap)仍未得到合理解释。人类与所有其他物种

    之间存在着巨大的语言鸿沟。动物王国的交流系统与人类语言不同。只有人类语言具有象征符号,只有人类语言是由多个部分组成的,其话语能够分解

    成更小的有意义的部分。例如故事能分解成段落,段落能分解成句子,句子

    能分解成短语,短语又能分解成词语。每个较小的单位都对其所属的较大单

    位的含义有所贡献。有人认为,这种语言鸿沟之所以存在,仅仅是因为人类

    是与其他动物不同的特殊生物。另一些人则声称人类语言的独特性是上帝设

    计的。

    更有可能的是,这种鸿沟是日积月累的结果,是由文化激发的相应变化

    形成的。没错,人类语言确实与其他动物的交流系统存在显著不同,但跨过

    认知和文化层面上的“语言门槛”的那几步比许多人想象的要小。有证据表

    明,人类独有的语言特征不是“蹿”出来的,人类的语言是经过人属和我们

    更早的祖先(可能是南方古猿)不断发展,才逐渐出现的。这一过程虽然缓

    慢,但确凿无疑。早期人属物种的这种缓慢进步最终导致人类的语言与其他

    动物的交流方式之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进化鸿沟。最终,人属物种发展出了

    比其他所有生物都要优越的社会复杂性、文化以及生理构造和神经构造。

    因此,人类的语言最开始并不起眼。作为早期人科动物的交流系统,它

    与其他许多动物的交流系统没有什么不同,但比响尾蛇的更有效。

    如果仅剩的80名说巴纳瓦语的人突然死亡,而他们的遗骨直到10万年后

    才被发现,会是什么情况呢?语言学家已经出版了关于巴纳瓦语的语法、字

    典和其他研究,我们就当这些事没发生过,试想一下,巴纳瓦人的物质文化

    会留下什么表明他们有语言能力和符号推理能力的证据呢?他们留下的语言

    证据大概还没有我们已知的尼安德特人或直立人的语言证据多。巴纳瓦人的

    艺术品(如项链、篮子图样和雕刻品)和工具(包括弓、箭矢、吹箭筒、飞

    镖、毒药和篮子)均可生物降解。因此,他们的物质文化过不了多久就会消

    失得无影无踪。这所需的时间与最早的文化出现以来已经经过的80万年到150

    万年的时间相比要短得多。当然,从土壤使用情况来看,我们可能会推断出

    他们有一定规模的村庄、小屋等等,但很难通过他们手工制品的残余物推断

    出他们拥有语言,这就和判断许多古代的采猎者团体有没有语言同样困难。

    我们知道,如今的亚马孙人已经拥有相当完善的语言和丰富的文化,因此我

    们必须谨慎,不要因为史前记录中缺乏关于语言或文化的证据就过早地断定

    古代人类缺乏这些重要的认知属性。事实上,如果我们仔细观察,会发现有

    证据可以表明最早的人属物种确实拥有文化并且能够说话。解决人类语言起源的奥秘,首先要考察唯一幸存的具备语言能力的物种

    ——智人,或者说作家汤姆·沃尔夫(Tom Wolfe)所谓的“说话的

    人”(Homo loquax)——的禀性和进化过程。有几个独特的观察角度标志着

    语言演变的道路。

    首先,人类语言是在广泛的动物交流现象中产生的。交流不过是信息从

    一个实体转移到另一个实体(通常是有意的),无论是蚂蚁之间的信息传

    递、黑长尾猴的呼唤、狗尾巴的位置和摇动,还是伊索寓言,或者写书和读

    书。但语言不仅仅是信息传递。

    关于语言演变的第二个视角来自对生物和文化观点的考察。大脑、发音

    器官、手和人体其他部分是如何与文化一起影响和促进语言进化的?许多关

    于语言进化的解释都集中在这些方面,不是关注生物方面的原因,就是关注

    文化方面的原因,而没有关注其他方面。

    最后一个必要的视角可能会令人感到好奇。它是以语言学领域研究人员

    的视角看待语言进化的。这种视角引出了两个基本问题:现如今各种人类语

    言有多相似,以及现代语言的多样性揭示了人类初始语言的哪些特点。人类

    首次发明语言是进化过程的里程碑。这些视角对于理解这一进化过程大有裨

    益。

    还有其他问题需要回答。手势对人类语言是至关重要的吗?对,很重

    要。是否一定需要与现代人类相似的发音器官,才能有语言?并非如此。人

    类语言需要复杂的语法结构吗?不需要,但是由于各种原因,它们存在于很

    多现代语言当中。各个社群交流或使用语言交流的程度是否不同?很有可

    能。直立人有可能掌握了语言,但仍然不愿意开口说话。

    1. 1英尺≈0.3米。——编者注第一部分

    最早的人族第1章

    人族的崛起

    耶和华的灵降在我身上,耶和华借他的灵带我出去,将我放在平原

    中,这平原遍满骸骨。

    他使我从骸骨的四围经过,谁知在平原的骸骨甚多,而且极其枯

    干……

    《以西结书》37:1-2

    争论常常难以解决。2011年6月,一位名叫凯西·安东尼的年轻母亲因涉

    嫌谋杀她2岁的女儿凯莉·安东尼而受审。检方支持这一指控,说她在大约

    32.2℃的天气里将女儿的遗体存放在汽车后备厢里好几天,而这辆车只有她

    有钥匙。他们传唤了目击证人,证人声称闻到了汽车后备厢内腐尸的臭味。

    检方还在后备厢里找到了在炎热天气下容易在尸体上大量繁殖的臭虫。证据

    确实令人毛骨悚然,但听起来很有说服力。如果审判只进行到这一步,凯西

    ·安东尼很可能会被判有罪。

    然而,辩方还没开始为自己辩护。辩方也有自己的证人,其中包括一名

    法医专家。该专家辩称,人们提到的气味可能来自一袋垃圾,这袋垃圾被凯

    西留在汽车后备厢里一个多星期了(没有人为她的邋遢辩护)。此外,法医

    证人声称,如果凯西汽车的后备厢内真有一具腐烂的尸体,实际发现的臭虫

    类型和数量会大不相同。在专家和律师多次争辩之后,陪审团最终决定支持

    辩方。十二名陪审员觉得被告的陈述充分可信,足以对发生在凯莉身上的事

    情提出合理怀疑。

    一些陪审团面临的合理怀疑的问题在科学界中也很常见,但不同之处在

    于,科学是通过合理怀疑蓬勃发展起来的。这是因为,像怀疑一样,科学家

    既不是要确认理论,也不是要否定理论,而是想评估理论。科学家拒绝那些

    包含过度合理怀疑的理论,即使只是暂时的。换句话说,怀疑作为一项智能

    工具,可以缩减科学家需要关注的理论数量。专家之间意见不一致并不令人惊讶。事实上,专家之间达成共识通常比

    存在分歧更为罕见。科学进步往往起源于针对某些论题的正反面证据的解释

    之争。科学不是要找到一个“绝对正确”的理论,而是要随着科学家摸索理

    解的方式,寻找最好的理论。

    探索人类及其语言的起源,比探索任何谋杀案都更艰巨、更复杂。这一

    努力需要描绘人类从初始状态到现状的轨迹,并且总是充满争议和分歧。有

    一些基本的问题,例如进化记录中不同人类物种的推理复杂性究竟有多不一

    样,我们尚无权威答案。甚至关于现代人在五个“S”方面,即智力

    (smarts)、速度(speed)、身材(size)、性别(sex)和力量

    (strength)方面的差异有多大,人们还没有达成共识。

    那么,为什么人类能力的局限性与理解物种进化有关呢?因为专家和非

    专业人士对新发现的解释不同,对新证据的意义达不成共识。我们不应天真

    地期待大家达成一致,但是判断各种说法的分量还是可以办到的。如果一种

    解释能够对另一种解释提出合理怀疑,大多数专家还是能够判断出来的。但

    是没有人能够告诉别人该选择何种解释,也没有人能预测别人会选择哪种解

    释。科学的选择是从智力、文化和心理层面上得出的。

    想要了解人类,就必须分析人类是怎样在认知层面上远远超过其他所有

    物种的。人类无处不在,就像蟑螂和老鼠一样,适应性强,繁殖速度快,迁

    移迅速。他们坚强又有韧性。他们很聪明。他们拥有自己的地盘,或昼行,或夜出,或黄昏时活动。他们可能善良,抑或恶毒。无论是好是坏,人类已

    经成为地球的领主。如果恐龙存活至今,人类会杀死它们,作为荣誉的象

    征,或者吃掉它们,又或是把它们放在公园和动物园里。恐龙绝非智人的对

    手。人类才是这个星球有史以来最顶尖的食肉动物,而不是恐龙。这种成功

    与这样一个事实有很大关系,那就是智人虽然体型小,皮肤柔软,没有尖牙

    利爪和强大的力量,但他们能够彼此交谈。因为人们可以交谈,所以他们能

    够制订计划,分享知识,甚至可以为后代留下知识。这里面蕴藏着人类对所

    有其他陆地物种的优势。

    那么究竟人类的这种能力是什么——语言是什么?我们不可能在对某种

    特性(比如语言)缺乏认识的情况下谈论这种特性的演变过程。语言是意义(语义学)、使用条件(语用学)、声音的物理特性(语音

    学)、语法或句子结构(句法学)、声音结构(音系学)、词语结构(形态

    学)、话语会话组织原则、信息和手势的交互作用。语言是一种格式塔——

    整体大于各部分之和。也就是说,整体不能仅仅通过分析其各个部分来理

    解。

    事实上,整个语言学家群体都是由不同的研究领域来确定自己身份的,具体可以分为:语用学家、会话分析师、语法学家、形态学家、语音学家、语义学家等。但是他们都没有把语言作为一个整体进行研究,而只是对专业

    领域内他们感兴趣的部分进行研究。句法学家之于语言,就好比眼科学家之

    于人的全身。两者都是必要的,但不难理解的是,这两者都只是解决极其有

    限的一小部分问题而已。

    那么完整的问题应该是什么样的?语言是一个交流系统。这就是进化和

    当代证据所指向的问题——语言的最终目的和成就是建立社群,塑造文化和

    社会。这些都是通过书面或口头的故事和对话构建的,每个故事和对话都有

    助于确立和证明文化或个人的共同优先价值。事实上,语言构建了特定文化

    特有的知识结构,比如能够识别出来的颜色、被认为最具吸引力的职业类

    型、医学知识、数学以及人类作为社会成员认识的所有其他事物。语言也有

    助于解释文化所承认的不同社会角色,例如父亲、老板、员工、医生、老师

    和学生。

    语法对语言起到了巨大的辅助作用,也有助于思考,但它在任何语言中

    都只是一小部分,其重要性因语言而异。有些语言没有多少语法,也有些语

    言语法非常复杂。

    人类走向语言的道路所遵循的过程是由自然符号到人类象征符号的发展

    过程。这些符号和象征符号是参照查尔斯·桑德斯·皮尔士(Charles

    Sanders Peirce)著作中的符号学理论解释的。查尔斯·桑德斯·皮尔士也

    许是史上最杰出的美国哲学家,对数学、科学、语言和哲学研究做出了巨大

    贡献,是符号学和实用主义这两个独立研究领域的奠基人——实用主义是美

    国独有的哲学学派。尽管才华出众,但皮尔士从来没能获得长期的职务,因

    为他对社会习俗抱怨不休,且多加抵触。皮尔士的符号学与语言的演变并无

    直接关系,但事实证明,符号学是研究语言进化阶段的最佳模型。皮尔士的理论间接推测了从自然符号(标引符号)到图像符号再到人为

    创造的象征符号的发展过程 。这一进展使得符号类型日趋复杂,同时也推

    动了人类语言能力的演化。符号(sign)是指形式(如词、气味、声音、路

    牌或莫尔斯电码)与意义(符号所指)的配对。作为语言进程中最原始的一

    部分,标引符号是一种与其所指有实际联系的表现形式。猫的足迹是一个标

    引符号,它表明并让我们期望看到一只猫;烧烤牛排的气味让人想起牛排和

    烧烤;烟标志着火。图像符号与其所指的实体特征相像:雕塑或肖像通过相

    似的外形来指代本体。像“嘣”或“哐哐”这样的拟声词则让人想起那些声

    音。

    象征符号是与所指内容的约定联系,比其他符号更复杂,因为它们不需

    要与其所指有任何相似性或具有任何实际联系。它们的意义是社会公认的。

    数字“3”指的是三个物体的基数,这就像“丹”指的是叫这个名字的人一

    样,并不是因为“3”与其指代的基数有实际联系或相似之处,也不是因为所

    有名为“丹”的人都有什么共同的实体特征。这种形式和意义的任意约定联

    系正是使象征符号成为语言的开端和社会规范的证据。象征符号是最初的社

    会契约。

    图1-1向我们展示了大体基于皮尔士观点的语言进化的相对顺序(不过把

    标引符号放在了图像符号之前)。

    一旦人类有了象征符号,这些象征符号的某些部分就会比其他部分更有

    意义。如果我在英文写作中把S写作?,把P写作?,母语是英语的读者会忽视

    这些修饰,立即认识到这些修饰是无关紧要的。但是如果我将S写为P,就会

    造成混乱。这是因为一旦象征符号有意义的部分遭到改变,其身份就会随之

    发生变化,尽管无意义部分的改变并不会造成多大影响。因此,象征符号并

    非结构单一的原子,而是包含“垃圾”部分(对其含义而言并不重要的部

    分 ) 以 及 关 键 信 息 。 对 皮 尔 士 而 言 , 这 些 信 息 对 符 号 的 解 释 项

    (interpretant)或含义至关重要。

    从象征符号和解释项来看,语言发展到称为“形式的二元性”(duality

    of patterning)现象是一小步,它将较小的单位组织成较大的单位。形式的

    二元性使得语言能够转换到G1、G2和G3这三个复杂等级,它们区分了不同类

    型的语法,如图1—1所示,而人类社会就是围绕语法构建语言的。图1-1:符号的发展

    有种假说认为,语言是随皮尔士的符号复杂度的逐渐提升而演变的,这

    一假说得到了考古记录的支持。然而图中的图像符号跳到象征符号是“不自然的”,这一步需要人类发明。进化本身没有创造出象征符号或语法,造就

    这一创举的是人类的创造力和智慧。这就是为什么关于语言如何诞生的故事

    必须谈发明,而不仅仅是谈进化。进化造就了我们的大脑,自那以后,人类

    接过了创造的工作。

    尽管如此,要理解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还是不能仅仅针对语言本身进

    行讨论。为此,我们必须将语言的发展与生物层面的发展联系起来。根据现

    有的证据,智人就像每个家庭一样,处于一组特定的关系中,这种关系通常

    被称为进化系统树或进化枝(图1-2)。这在很大程度上只是推测出来的,但

    确实给了我们一个参照点。人属物种中较低的分支可能与图中所示结果是大

    不相同的。

    所有动物都会交流,因此研究重点指向了动物王国。并非所有动物都有

    语言,而语言似乎是随着人属的演变才出现的。

    就像所有复杂的和有争议的事情一样,关于生命是如何在地球上开始

    的,有许多种说法。一个普遍的说法是,一位至高无上的神灵创造了生命。

    任何关于神创生命和神创语言的讨论都必须承认,两者的起源对于神学家来

    说是重要的底线。关于DNA(脱氧核糖核酸)和之后生命形式的演变,一个常

    见的有神论答案是“钟表匠理论”。钟表在提出这个隐喻的年代是最尖端的

    技术。由于许多原因,哲学家和神学家的讨论往往绕不开当时最先进的技

    术。“钟表匠理论”认为,钟表结构精密、复杂、层次分明,显然是经过精

    心设计的。所以如果有人在遥远的星球上发现了一块表,那么这块表证明某

    个地方有一位设计师有心为之,设计并制作了它。威廉·佩利(William

    Paley)于1802年在《自然神学》(Natural Theology)一书中说:

    假设穿越荒地时,我脚踩在一块石头上,有人问我石头是如何来到那

    里的,我可能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它一直就躺在那里。这个答案很难说是

    荒谬的。但是,假设我在地上找到一块表,那就应该问问它是如何出现在

    那个地方的了,我不太可能给出相同的答案:就我所知,那块表可能一直

    存在于此……在某个时刻以及某个地方必定存在一个设计者或工匠,他制

    作钟表的目的才是我们找寻的答案;他洞悉钟表的构造,设计出了它的用

    途……钟表中蕴含的所有精密设计无不存在于自然界的作品中,不同的是,大自然表现出了更大的构思,更复杂的设计,超出人工制品的程度无

    法计算。

    图1-2:人类的进化佩利的“钟表匠理论”比华莱士和达尔文的自然选择进化学说早了半个

    多世纪。近代有些神学家和有神论科学家认为这种论点是合理的,他们用眼

    睛等复杂器官代替钟表阐释了这一观点。但哲学家大卫·休谟指出,钟表的

    类比存在三个严重问题。首先,钟表的材料并非来自大自然——钟表是用人

    造材料制成的,因此钟表的类比不自然。正如休谟所说,使用完全由有机材

    料组成的东西,比如南瓜,而不是钟表,会更有意义,因为人们可以观察南

    瓜自然生长的过程。

    休谟的第二个反对意见是,人不能用经验知识来得出关于非经验知识的

    结论。如果你知道钟表是什么,那么你必然也知道钟表是人创造的。人们甚

    至可以观察钟表是怎样造出来的。然而,谈起创造世界,就没人有直接的经

    验了。因此,由钟表具有设计师而推断出宇宙也存在设计师,这不仅在经验

    上是不合理的,而且逻辑上也行不通。最后,休谟表示,即使钟表确实表明

    每个复杂的事物,特别是宇宙,都有一位设计师,我们对这位设计师的本质

    仍是一无所知。因此,这样的推理即使没有被证明是无效的,也无法支持任

    何已知的宗教或神性的观念。

    但是,反对钟表匠隐喻的最有效论据可能来自文化。任何人都不能自己

    制作钟表或其组件材料。钟表是文化的产出,而不是设计师的产出。如果宇

    宙是设计出来的,那么这种设计就需要一个社会而不是一个神,除非这个神

    与主要宗教描述的完全不同。但更重要的是,宇宙的神创论失败了,因为科

    学是这样说的。进化论具有一个坚实的科学基础,而这是神创论所缺乏的。

    进化是一个得到确认的事实。只有对进化的原因和过程——自然选择、遗传过程和家族树——做出的解释才可以称为理论。但进化本身不是一个理

    论。为了理解语言的起源,我们必须对更宏观的生命起源加以探讨,这样才

    能为接下来的讨论奠定基础。而这需要谈到进化。

    地球大约有45亿年的历史,开始时可能有一片不断冷却并凝固的旋转的

    云,后来里面的水逐渐结束了降雨和蒸发的循环,降低了我们这颗红色星球

    的表面温度,在前寒武纪的太古宙时期积聚形成了汹涌澎湃、了无生气的炽

    热海洋,任何生命都无法在其中生存。但是磷酸盐、糖以及氮都混杂在海洋

    中,由此形成了第一批碳水化合物和其他生命的基础组成部分。这至少是一

    个可能符合事实的解释。科学家提供的另一个说法是,复制的DNA完全来源于太空,是由陨石或小

    行 星 带 到 地 球 的 。 这 种 关 于 DNA 来 源 的 说 法 被 称 为 “ 有 生 源

    说”(panspermia)。根据这个观点,核苷酸 更容易在彗星的寒冰中形

    成。我们的星球就像一个飘浮在太空中的巨型卵子,太空尘埃、流星和小行

    星等宇宙的精子则将DNA带给我们。这个观点甚至有一些令人信服的证据。陨

    石经常进入地球大气层。其中一些可能曾将DNA从宇宙或太阳系的另一部分带

    到地球。也没准流星带来的不是DNA,而是来自太空其他地方的核苷酸。

    无论发生了什么,反正核苷酸最终在海中结合在一起了。后来,它们周

    围开始形成膜。在这些膜内,RNA(核糖核酸)和DNA一起形成了。在某个时

    候,这些核酸出现了使所有生命得以诞生的特性——复制。从地球的形成到

    分子生命开始形成,用了大约5亿年的时间。在此后的5亿年至8亿年时间里,生命变大了,足以在化石中显现出来 。

    从这种核苷酸汤出现之时起,地球进入了前寒武纪元古宙的“早期生

    命”时期。生命的基石DNA不断由糖、磷酸盐和氮组合而成。

    我们了解DNA,所以知道人和狗在分子层面上的区别在于DNA的组成及其

    构成基因组的排序方式。因此基因组是各种DNA和RNA及其组合的总和。稍微

    换个说法来讲就是,犬科动物和人类不仅仅是通过DNA的组成部分来区分的,而且是通过DNA的句法(syntax)来区分的。DNA及其相关单位的等级是:

    组蛋白(Histones)围绕着DNA,控制着基因的激活和失活。——作者注

    如果从地球诞生一直算到今天,那么这个星球99.997%的历史都是在更新

    世(280万年前)之前,也就是在人属的第一个物种能人(Homo habilis,或

    者是直立人,取决于如何分类)出现之前发生的。智人之类的物种在这以后才出现。最早的人族向现代人的演变是从中新世(2 300万年前至530万年

    前)晚期开始的,经过上新世(530万年前至280万年前)和更新世,直到现

    在的时代——全新世(1.1万年前)。

    人类享有一项所有其他生命形式不具备的特权,由此他们可以思考自身

    的起源。然而,所有的人类观点都是由文化塑造的。因此,伴随着人类身上

    超强的精神力量,文化不仅引导人类对世界的理解,而且还定义了值得关注

    的东西。文化制约了人类证明自身推理的方式。科学由文化价值、不同社会

    角色以及社会认可的知识结构(知识是什么,以及知识的不同组成部分相互

    关联的方式)产生并受其影响。

    文化是不同科学家对化石证据意见不同的原因之一。这不仅仅是对事实

    看法不同,尽管这一点也很重要。理查德·费曼(Richard Feynman)是较早

    注意到物理实验的结果趋于接近已发表的预期结果,而非其他预期结果的

    人。这指向了科学中的一种文化效应,即“确认偏差”(confirmation

    bias)。即使只从科学的角度进行思考,也不能逃离文化影响的阴影。人们

    对很多化石记录的解释会经常变化。我的结论与此没有什么不同,不过只有

    以后得到更多的数据,我们才能知道哪些结论更准确。

    智人通过语言和西方文化积累下来的科学记录证明:人类是灵长类动

    物,人属的根源可以从灵长类动物的起源中找到。那么,灵长类动物是什

    么?它们是从哪里来的?

    灵长目在5 600多万年前就出现了,智人就是其中的一个物种。因为进化

    是渐进而又持续的,所以在正常的“灵长类动物”之前有“原始灵长类动

    物”。已知最早的原始灵长类动物过渡化石是北美的更猴(Plesiadapis

    tricuspidens)化石,这种动物生活在大约5 800万年前。

    但灵长类动物进化的故事始于目前已知的第一批真正的灵长类动物——

    德氏猴属(Teilhardina),它们是所有其他灵长类的前身,包括我们人类。

    德氏猴(以耶稣会神学家和古生物学家德日进命名)是小型生物,大小与现

    代绒猴相似。随着这些生物进化并找到独立的生态位 ,它们形成了不同的

    变体,并最终成为新物种。新物种汇成了新的属 。许多灵长类动物是根据其鼻子的形状或状态划分成属的。例如,今天的

    湿鼻类或者叫原猴亚目动物几乎只剩马达加斯加的狐猴科动物。人类被列入

    了简鼻亚目(或者叫干鼻猴类)。简鼻亚目又可分成跗猴型下目和类人猿下

    目,类人猿下目也就是人类的祖先猿猴,然后再进一步细分为狭鼻小目(长

    鼻)和阔鼻小目(扁平鼻或向下鼻)。所有新世界猴(阔鼻小目)都有侧向

    鼻孔,而包括人类在内的所有旧世界灵长类动物都鼻孔向下。图1-3总结了人

    类在其他灵长类动物中的分类。

    图1-3展示了灵长类进化系统树。如前所述,人类属于狭鼻小目。除此之

    外,人类还和所有猴子和猿猴一样,也是类人猿。美洲的阔鼻小目不同于旧

    世界的亲属,没有进化出猿,只进化出了猴。因此新大陆没有进化出人类。

    所有的灵长类动物都可以爬树。虽然我承认我不能像毛茸茸的猴子那样

    爬树,但所有人都和其他灵长类动物一样,身体至少有一部分是为爬树而设

    计的。人类从哺乳动物中脱颖而出,靠的是一些远比攀爬重要的能力:脑部

    大、嗅觉退化、具有立体视觉——这些特征帮助他们成了猿猴行星的统治

    者。图1-3:灵长类进化系统树

    进化是生命的普罗克汝斯忒斯之床 ,物种被拉伸、切分或修改以适应

    其生态位。在大约6 600万年前的白垩纪——古近纪灭绝事件期间,恐龙灭

    绝,随后“哺乳动物大爆发”,灵长类动物在进化过程中异军突起,开启了

    另一长串认知的飞跃。最终,这种漫长的哺乳动物的进步产生了人科动物。

    大多数现代科学家使用hominid(人科动物,复数的英文形式是

    hominids)这个词,即拉丁文hominidae的单数形式来指代所有的人猿

    (great ape)。还有一些人更喜欢使用这个词原本的意思,不是指所有的人

    猿,而是指人属。但是大多数现代学者还是坚持用hominid一词来指代全体人猿和人族。人族是从人与黑猩猩在灵长目的进化树上分支时起出现的,包含

    了人类及其所有直系祖先。用人科和人属这两个术语加以区分,不会增加人

    类进化的复杂性,只会有助于避免含糊不清。

    相比之下,达尔文的自然选择进化论则简单得多。事实上,该理论之所

    以具有吸引力,之所以优雅,有一部分原因在于其简洁性。该理论由三个假

    设组成:

    首先,原则上种群扩张的能力是无限的,尽管环境能支撑的种群总是有

    限的。

    其次,每个种群内都存在差异。因此,没有两个生物体完全相同。变异

    会影响个体的生存和繁殖能力,有些个体在特定的生态位中可产生更多的可

    存活后代。

    最后,不知何故,亲代能够将变异传递给子代 。

    这三个假设可以总结为“经过自然选择的继承”。在皇家海军军舰“小

    猎犬号”1831年至1836年的著名旅行中,达尔文注意到动物似乎会主动调整

    以适应环境。在其科学生涯中,达尔文还注意到不同的生物(如著名的达尔

    文雀)是如何迅速适应环境中哪怕微小的变化的。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达尔文提出自然选择论的同时,捷克修士格雷戈

    尔·孟德尔正在奠定基因理论的基础。孟德尔从事豌豆研究工作长达七年

    (1856—1863),提出了两项基因研究的重要原则:

    第一是“分离原则”,即特定性状会分为两部分(现在称为等位基

    因),每个亲代只将其中一部分性状传递给其共有的子代。传递哪条等位基

    因是随机的。

    第二是“独立分配原则”。亲代单倍体细胞组合产生的等位基因对会形

    成新的基因组合,这些基因在母本和父本中都不存在。

    虽然孟德尔的工作最终获得了广泛的接受,但仍然存在一些问题,只有

    现代遗传学才能克服。首先,正如托马斯·摩尔根在其著名的果蝇突变研究

    中所显示的那样,基因是相互关联的,这意味着它们有许多特性是协同工作的。这与孟德尔的观点相反。孟德尔认为每个基因的行为都是独立的,这是

    在摩尔根的研究之前许多遗传学家认可的观点。摩尔根的发现意味着基因的

    独立分配原则是错误的,孟德尔是错误的。摩尔根的研究也激发了他对细胞

    结构的长期兴趣。他的工作表明,染色体是细胞中的真正实体,而不仅仅是

    原先假设的基因载体 。其次,孟德尔认为变异总是不连续的,而实际上则

    通常是连续的。如果一个2米高的母亲与一个1.5米高的父亲配对,那么他们

    孩子的身高不会要么是1.5米要么就是2米,而是很可能介于这两者之间。换

    句话说,许多(实际上大多数)特征都是混合在一起的。这仅靠孟德尔通过

    豌豆实验得出的独立分配原则是解释不了的,孟德尔在实验中研究的所有特

    征都是不连续的,而且出于其研究目的,这些特征也都是不相关的。

    关于进化的另一个关键事实是,自然选择的目标是表型(由基因和环境

    产生的外部可见的实体和行为属性),而不是基因型(在一定程度上决定表

    型的遗传信息)。因此,自然选择是以生物的行为及其总合的实体特性为基

    础作用于生物(选择生存者)的。基因是这些特性和行为的基础,但表型不

    是单单由基因决定的,它还受组蛋白、环境和文化的影响。组蛋白控制着遗

    传信息展开的时机,从而控制了基因产生表型的方式。

    非生物学家想到进化时,往往会想到与新物种有关的事情,然而这只是

    进化的一个副产品。仅仅把物种的形成视为证据是具有误导性的。如果一个

    身为造物的“科学家”说生物不能转化为其他生物,因此进化必定是错误

    的,那么他们真正争论的是宏观进化——宏大规模下的进化。但是,宏观进

    化不是唯一的进化形式。事实上,宏观进化通常是较小的进化变化的积累,这种较小的变化可能小至单个等位基因的突变,这被称为微观进化。

    根据定义,微观进化不太明显,特别是对于寿命短的人类观察者而言,然而这是真正的行动发生的地方。因此,如果能够解释这些微小的变化,更

    大的变化也将随之得到解释。进化科学家试图理解所有形式的生物变化(进

    化)是如何随时间推移而发生的。宏观进化和微观进化只是自然选择所带来

    的一系列变化中的点。

    突变是引发微观进化和宏观进化的方式之一。有些突变是中性的,有些

    突变是致命的,但还有一些突变为其宿主生物提供了生存优势。如果突变的生物比没有突变的生物产生了更多可存活后代,那么在特定环境中自然选择

    所青睐的这种变化就是有利的。

    中性突变对于进化理论很重要,尽管它们从定义上讲对于宿主的生存既

    无害也无用。历史上唯一一位独享两项诺贝尔奖(诺贝尔化学奖和诺贝尔和

    平奖)的人——莱纳斯·鲍林(Linus Pauling),以及遗传测年的先驱艾米

    丽·祖卡坎德尔(Emile Zuckerkandl)于1962年提出,随着时间的推移,中

    性变化会以不变的速度发生。这种稳定性就像分子钟一样,可以帮助确定两

    个相关物种何时向不同方向发展。今天,它已成为了解生物之间进化差异的

    重要工具,尽管它们本身并不导致这些差异。

    然而,自然选择所支持的突变并不是进化的唯一途径。对于地球上的全

    体生命这样复杂的事物来说,没有哪个概念可以将其彻底解释清楚,这并不

    令人惊讶。微观进化和宏观进化并非仅仅出于自然选择,而是还有其他来

    源。其中之一被称为“遗传漂变”。从技术上讲,遗传漂变的种群的遗传多

    样性会减少。想象一下,人类总共只有来自100个家庭的1 000个人。现在假

    设1 000个人中的5个家庭的50个人缺乏产生感光色素的基因。这些人是“色

    盲”。接下来,想象一下,由于某些文化原因,这些色盲个体被大多数人讨

    厌,因此他们50人决定搬家。最后,假设在色盲个体离开后,原始人群的非

    色盲个体由于疾病或自然灾害而被消灭,而色盲个体没有受到影响。这种未

    必会发生但有可能出现的系列事件将导致留在物种中的唯一基因是产生色盲

    的基因。色盲群体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发展,产生许多后代,从而创造

    出全新的人类群体。这种情况会导致人类物种发生重大变化,而这并未取决

    于自然选择。

    遗传漂变是自然发生的遗传多样性减少的现象,是根据孟德尔提出的等

    位基因随机传递的原理产生的。再强调一次,这不是由自然选择造成的,因

    为物种的适应性对结果没有产生任何作用。

    遗传漂变的一个特例被称为种群瓶颈(population bottleneck)。种群

    瓶颈是由外部因素引起的等位基因比例的改变,就像刚才那个排斥色盲患者

    的例子所展示的。迁移这样的事情可能会引发种群瓶颈。迁移种群是主要种

    群的一些样本,其等位基因比率与总体种群中发现的不同。任何由外部事件

    引起的种群遗传多样性的减少都属于种群瓶颈。例如导致每个家庭损失一名成员的疾病。遗传多样性的减少可能会改变整个种群的基因分布状况,从而

    产生种群瓶颈。这也可能会导致“创始者效应”(founder effect)——与

    原始种群等位基因分布不同的亚种群反而产生出可存活后代。换句话说,如

    果最初离开非洲的直立人与留在非洲的人群的等位基因比率不同,那么前者

    和后者将分别成为各自后代的创始者。

    另一种演变形式是受文化的影响而出现的,这种形式被称为“鲍德温效

    应”,尤其与人类语言的演变有关。“鲍德温效应”1896年由心理学家詹姆

    斯·马克·鲍德温(James Mark Baldwin)首次提出,是进化理论中一个重

    要的概念上的进步,这至少有两个原因。首先,它强调了自然选择的表型

    (可见行为和实体特征)的重要性。其次,它展示了文化与自然选择可能存

    在的互动作用。假设有一群直立人在夏天进入西伯利亚,后来才发现西伯利

    亚的冬天很冷。群体中每个人都要学习如何用熊皮制作冬季服装,而有效拼

    接这些毛皮需要灵巧的双手,这对整个社群来说非常具有挑战性,甚至完全

    做不到——除了一个幸运者,基因突变令这一个体可以将拇指弯向食指,可

    以在制作熊皮大衣时缝出更有效更结实的针脚。因此,这人为家人制作出了

    防寒效果更好的大衣。这反过来使其家庭成员相比于手指不那么灵活的家庭

    能够孕育更多的后代。最终,这种突变将增加原始突变体将自身的“灵巧基

    因”遗传给后代的机会,而这些后代反过来比手指不灵活的后代存活率更高

    (至少在冬季)。随着时间的推移,灵巧基因将在整个人群中传播。

    另一环境中的相同基因突变也许不会在整个人群中遗传下去,因为它可

    能对生存没有任何帮助。在另一个环境中,这只是一种中性突变,而中性突

    变有很多。如果在非洲等温暖的地带,制衣表型是中性的,就可能会发生这

    种情况。因此,我们可以说,文化可以将中性突变转变为正突变。鲍德温效

    应也被称为双重遗传理论,它将文化和生物学联系在一起,试图解释那些不

    能由单个原因做出解释的演变。

    现在,让我们再次发挥一下想象力,假设一个女人是在人类发展出语言

    的时候出生的。我们将这个女性称为句法女士。社群的其他人说的都是“你

    朋友。他朋友。她,不朋友”这样的话,句法女士说的则是“你朋友和他朋

    友,但她不朋友”。或者其他人都说“男人打我。男人坏”,句法女士则

    说“打我的男人坏”。换句话说,句法大师有能力造复句,而其他人只能造

    简单句。复句进入人类语言,是否是通过鲍德温效应或其他机制(如性选择)传播的一种基因突变的结果?这不太可能。语言与身体技能的基因情况

    不同。

    句法来自在人群中传播或受鲍德温效应支持的基因突变的这种说法值得

    怀疑的第一个原因是,这种基因不太可能提供生存优势。特别是考虑到当今

    仍有语言缺乏复杂的句法(我们稍后会对此加以讨论),这种说法就尤其值

    得怀疑了。缺乏复杂句法的语言与拥有复杂句法的语言在相同的世界中留存

    了下来。而且,就算目前认为缺乏复杂句法的语言在某些情况下出现了复杂

    句法,这也只会强调这样一个事实:这些语言的使用者在99%的情况下都没有

    使用复句,然而他们活得很好。

    对于句法女士来说,更重要的是,为了解释复句,一个人需要拥有解释

    复杂句法的能力。在缺乏这种能力的人群中讲出复句——换句话说,你是唯

    一能够解释或讲出复杂话语的人——就像向聋哑人和盲人发出大声警告一

    样。有人可能会争辩说,人类之外的灵长类动物已经可以做到这一点,因为

    它们似乎能够使用复杂的句法有效回应请求(这让人想起倭黑猩猩坎兹)。但是,这与能够完全理解复句相差甚远。例如,按照递归句的指示行

    事,可能是获取或进化出递归的第一步,但仅此而已。以复杂方式进行思考

    的能力出现的时间一定先于用复杂句法结构进行交谈的能力,否则没有人能

    够完全理解这些话语。

    但是这种复杂的思考是如何产生的呢?人怎么可能会以无法言说的方式

    思考?有一种可能是,通过图像中的图像计划事件中的事件,甚至像当今世

    界上许多演讲人似乎在做的那样,通过更大的故事来进行思考,尽管用的是

    简单句,却将复杂的想法编织在一起:

    约翰钓鱼。

    比尔钓鱼。

    约翰抓鱼。

    比尔停下来。

    比尔吃约翰鱼。比尔返回。

    约翰同时回来。

    这个完全由非复句组成的故事说,约翰去钓鱼了,后来或同时——取决

    于语境——比尔也去钓鱼了。约翰在比尔之前钓到了鱼,所以比尔不再钓鱼

    并和约翰一起吃鱼。比尔决定不再钓鱼并返回家中。约翰和他一起回家了。

    实际上,许多语言中的复杂故事就是像这样用简单句编织在一起的。

    没有使用复句就进行复杂思考的另一个例子是没有说话便完成的高难度

    任务或计划,比如编织一个结构复杂的篮子。正如刚才假设的钓鱼故事展示

    的那样,复杂的思考或叙事并不需要复句。复杂的思考或许使说出和解释复

    句成为可能,但这种思考并不需要它们。然而,反过来却不是如此。要想解

    释一个复句,就必须能够理解复杂的意义。

    另一方面,复杂句法可能会通过性选择在人口中传播。异性成员可能喜

    欢听到复句的韵律,因此可能会更频繁地与句法女士或句法先生交配,从而

    传播句法基因。但这不太可能。复句通常需要有词语来表明它们是复杂的。

    然而,这些词在其作为信号出现的复杂句法之外基本上是难以理解的。例

    如,“为了买奶酪,约翰和比尔去了镇上”是一个复句,因为其中有一

    个“为了买奶酪”,还因为它的主语是并列名词短语“约翰和比

    尔”。“和”这个字只有在能够以复杂句法思考的情况下才能理解。复句本

    身也需要复杂的手势和音高模式,这些手势和音高模式是单独出现的,单个

    基因突变无法做到这一点。

    更有可能的是,复杂的思考受到了自然选择的青睐,体现了真正的鲍德

    温效应,因为它赋予了人复杂规划的能力。它后来可能会——很可能已经

    ——在某些语言中以复句的形式出现。无论如何,我们可以由此得出的有趣

    结论是:自然选择很有可能将语言句法的基因视为一种中性突变,因此该基

    因不受自然选择的影响。

    递归是人类思考和交流的一个关键方面,肯定在人类认知的早期就出现

    了。这是一种对思考进行思考的能力,比如“玛丽觉得我认为婴儿快哭

    了”,或者“当比尔发现约翰认为他的妻子对自己不忠时,比尔会感到难

    过”。递归也体现在将任务分解为其他任务的能力当中,比如“先构建弹

    簧。然后将小弹簧放入锁内。然后将锁置于另一个锁内,最后将弹簧放入较大的锁内”。它还体现在拥有复杂句法的句子当中,比如“约翰说比尔说彼

    得说玛丽说欧文说……”。我们不知道是否有哪个非人类物种能够进行递归

    式思考,也不清楚直立人或尼安德特人能否讲出递归句。但是它们无须递归

    的能力就可以拥有语言,至少根据将语言进化视为一种符号进展的简单想法

    以及一些现存语言的证据来说是如此。

    想象一下复杂思考或递归思考诞生的情景并不困难。假设某些人生来就

    有递归思考的能力,那么这种递归思考(不一定要说话)的能力将使这一个

    体比其他成员拥有更多的认知优势,使其能够更具战略性地、更快速地、更

    有效地进行思考。他们可能会成为更好的猎手,更好的社群守护者,或复杂

    工具的制造者。这确实可以帮助他们生存,并且很可能使他们在争夺异性的

    欢心时更具吸引力,从而拥有更多交配权,生出更多后代。这也可能会让儿

    童有能力进行递归思考。这种能力很快就会传遍整个种群。只有到了这个阶

    段,人们才有可能讲出递归句,因而这种新特质才能被纳入群体的语法。换

    句话说,递归句法的基因从来都不可能存在,因为我们需要的是跨认知任务

    的递归思考基因。递归是思想的属性,而非语言本身的属性。

    通过思考一个物种的这些不同变化来源的影响,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影响某种特定行为(如语言)的单个突变无法保证所有人都拥有与原始变化

    发生时相同的遗传性。基因型可能已被鲍德温效应、遗传漂变或种群瓶颈改

    变。

    尽管如此,进化论中还有另一种力量可以在语言的传播和修改过程中发

    挥作用。这就是“群体遗传学”。

    群体遗传学与整个种群中等位基因的分布和频率有关。种群是如何适应

    环境的?新物种是如何形成的?种群的划分或结构是怎样的?群体遗传学是

    进化理论中最具挑战性的领域之一,因为其应用需要在数学方面非常精确

    ——同时控制许多个体中的许多变量以及变量和个体之间的许多关联。

    这个领域的先驱之一是摩尔根的博士后助理狄奥多西·多勃赞斯基

    (Theodosius Dobzhansky)。多勃赞斯基在微观进化和宏观进化之间架起了

    桥梁。多勃赞斯基对身处自然栖息地的种群进行了研究,其研究表明,这些

    群体无论在表型上多么相似,表层以下都藏有丰富的遗传多样性。虽然这种

    遗传多样性是看不见的,但多勃赞斯基证明它们始终都存在,并且由于各个亚种群在基因组成方面不同而至关重要。由于基因流(亚种群之间交配的频

    率)的压力和限制,这种多样性使得每个亚群都受到了不同的表型适应和物

    种形成的影响。

    多勃赞斯基只是众多研究人员中的一员,他们研究了小种群里的交叉育

    种和遗传漂变及其推动种群远离“适应峰值”(一种局部的平衡,在此平衡

    期间,环境和生物体相互契合)的机制。后来的事实证明,群体遗传学的基

    本思想对理解个别的语言和语言群体的变化至关重要。

    对遗传学和演变的各个子领域的概述使人们认识到,化石不是人类起源

    拼图中的唯一拼版,分子生物学的资源也需要全面了解。随着各种灵长类动

    物的基因组接受测序,我们可以开始估算不同灵长类谱系在进化过程中分化

    的时间。由于我们知道人类和黑猩猩共享96%左右的DNA序列,比任何其他两

    种灵长类都更接近,因此人类和黑猩猩的共同祖先与其他人猿的祖先不同。

    进一步工作得出的结论是,这个共同祖先是在大约700万年前从其他人猿中分

    化出来的。因此人类是新的猿类之一。通过这个谱系可以清楚地看到,所有

    人类都是从达尔文推测的非洲来的。

    所以我们对早期人类以及生命在我们的星球上诞生的过程有了一些了

    解。但我们是怎么知道这一点的?光凭DNA证据是不够的。重建我们物种的进

    化过程需要艰苦的野外工作,需要去发现、研究化石并为其分类。进化论在

    此呈现出了探险小说的特征。这些化石猎人是些什么人?他们为我们理解人

    类进化做了什么?他们之间的竞争与合作是如何推动人类语言演变背后的科

    学的?

    1. 在这里我跟皮尔士的观点略微不同。对皮尔士来说,标引符号比图像符号更复杂,因为它是

    人类使用和制造的。但由于人类以外的物种也会用标引符号,而且它还在不断演变,所以我认为

    标引符号出现的时间比图像符号早。——作者注

    2. 这张图里的细节比本书其他地方提到的相关内容更丰富。它应该被看作包含在图1-3的灵长

    类图中。——作者注

    3. 核苷酸,包括DNA在内的核酸的基本组成单位。——编者注

    4. 还有其他关于生命起源的假设。一个虽然不被普遍接受却得到广泛支持的假说是“RNA世界

    假说”(RNA world hypothesis)。根据这个假说,由于生命的本质是自我复制,并且由于RNA

    具有这种属性,所以RNA的存在先于蛋白质和DNA。随后出现的DNA为RNA提供了储存或记忆能力。蛋白质是最后被合成出来的,接管了RNA的一些功能,不过正如我们所知,RNA对生命而言仍是不

    可或缺的。——作者注

    5. 生态位是生物在生态环境中的作用或地位。——译者注

    6. 属(genus,复数为genera),生物分类法中科与种之间的一级,包含一组拥有直接共同祖

    先的物种。——作者注

    7. 普罗克汝斯忒斯之床(procrustean bed),出自古希腊神话:强盗普罗克汝斯忒斯将路过

    的旅人掠到家中,强迫他们躺在一张大床上,把个子高的砍掉一部分,把个子矮的拉长一部分,使其与床的长度相等。后世以普罗克汝斯忒斯之床比喻强求一致的做法。——编者注

    8. 不幸的是,达尔文关于特征如何“转嫁”的观点与我们现在所知的遗传学差异悬殊,鉴于他

    在现代遗传学发展出来之前就去世了,这并不奇怪。——作者注

    9. 我们现在知道孟德尔不清楚的一些东西,即单个等位基因是通过减数分裂(meiosis)过程

    选择的,单倍体细胞(haploid cell,只含有一半物种正常染色体的细胞)会在此过程中形成。

    两个单倍体细胞(卵子和精子)在生殖之前分别由两个亲代贡献。——作者注

    10. 西达尔塔·慕克吉(Siddhartha Mukherjee)在《基因:亲密历史》(The Gene: An

    Intimate History,斯克里布纳出版社,2016年)一书中对此有全面而生动的描述。

    11. 坎兹(Kanzi),出生于1980年的雄性倭黑猩猩,会使用手语,而且能够对人类的复杂指示

    做出回应。——编者注

    12. 除了多勃赞斯基的工作外,许多其他人的工作也很重要。这项研究成果在生物学中被称

    为“现代演化综论”(new synthesis),主要研究人员包括以1930年出版的《自然选择的遗传

    理 论 》 ( The Genetic Theory of Natural Selection ) 著 称 的 罗 纳 德 · 费 希 尔

    (RonaldFisher)和1932年提出“适应性地形”(adaptive landscape)概念的休厄尔·赖特

    (Sewall Wright)。——作者注第2章

    化石猎人

    我们会看见什么主要取决于我们在寻找什么……在同一片地里,农民

    会注意作物,地质学家会留意化石,植物学家会关心花朵,艺术家专注于

    色彩,运动员则在意比赛。虽然我们可能都看着相同的东西,但这并不意

    味着我们会看见它们。

    约翰·卢伯克(John Lubbock)

    尽管达尔文的“非洲起源假说”起初看上去是错的,但证明其正确的第

    一个证据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不久被发现了,发现者是德国地质学家汉斯·

    雷克(Hans Reck)。雷克是第一个看到东非大裂谷中的奥杜威峡谷的欧洲

    人,最早在那里认出人族化石的则是他的团队。

    作为达尔文理论和更宽广的古生物学的证明,东非大裂谷在人类进化研

    究中可谓至关重要而且享誉全球,那里的地质特性不同寻常,因而保存了丰

    富的化石资源。大裂谷这个术语原本描述的是从黎巴嫩到莫桑比克的一条3

    700英里长的深沟,这是地壳分裂产生的惊人地质构造。而今天大多数研究人

    员只是把其中位于东非的那部分称作大裂谷,这里正在形成新的板块,要将

    非洲大陆撕裂开来。要在地球上找到这样一处地方就如同寻找时间机器一

    样。沿着大裂谷的地质层向下行走,就像穿越历史回到史前时代,一趟长达

    几百万年的旅程展现在眼前。尽管地壳隆起、洪水、火山活动等因素造成化

    石遗址混杂和腐化,导致解释谷中的发现通常极其复杂,但大裂谷始终对进

    化论具有不可估量的重要意义,以后也是如此。

    1913年,27岁的雷克在那里研究地球历史和挖掘化石时就认识到了这一

    点。他的工作得到了回报。长达三个月的艰苦工作即将收尾时,在东非赤道

    附近的酷热当中,雷克团队在峡谷最古老的地层之一中发现了一具蹲伏的骨

    骼。雷克认识到,他发现的遗骨属于一名更新世的智人,这个智人可能是15

    万年前在那里溺亡的。当然,1913年是不祥的一年。不久,“结束所有战争的战争”(第一次

    世界大战)爆发,开启了残酷的大规模杀戮,古人类学研究被迫中止。因而

    此后没有人再在奥杜威峡谷中发现太多别的东西,直到20多年后路易斯·利

    基(Louis Leakey)来到这里。

    利基是一个有争议的研究人员,他以像乔姆斯基对语言学和爱因斯坦对

    物理学一样的方式给古人类学注入了活力(虽然利基并未作为理论家引领这

    一学科)。他用宏大的说法重整了这一领域,这引起了人们对这一领域及他

    本人极大的兴趣。一路上,利基和其家人在东非发现了一些非常重要的化

    石。利基还对自然栖息地中的灵长类动物进行了研究,招募了简·古多尔

    (Jane Goodall,研究黑猩猩)、戴安·弗西(Dian Fossey,研究大猩猩)

    和蓓鲁特·高尔迪卡(Birut? Galdikas,研究红毛猩猩)等研究人员,并鼓

    励她们开展自己的实地研究。

    在推进了汉斯·雷克的早期研究并最终与雷克一起工作之后,利基及其

    团队发现了许多东西,诸如奥杜威文化和阿舍利文化的工具等人工制品,以

    及 鲍 氏 傍 人 [ Paranthropus boisei , 当 时 被 称 为 鲍 氏 东 非 人

    (Zinjanthropus)]和能人的头骨。利基和与他有关的头条新闻报道使许多

    科学家对古人类学研究产生了兴趣。无论他有什么缺点,他都成了古人类学

    领域的创新者和奠基人之一。

    更重要的是,利基和其他古人类学家的发现让我们对自己这个物种的进

    化有了极其深刻的认识。我们现在知道,人类的骨骼在过去700万年左右的时

    间里不断进化,由最初的人族发展而来。我们拥有了一些可与其他物种区别

    开来的特征,包括直立行走、脑化(机能皮质化)、两性异形现象减少、隐

    藏发情期、视野更广、嗅觉衰退、肠道变小、体毛脱落、汗腺发育、U形抛物

    线牙弓、下巴突出、茎突(耳朵后面的一块细长的骨头)、喉下垂等。这些

    特征对化石分类和理解人族分支中不同化石的地位十分重要。

    进化提供了一种新型的运动形式,于是人类骨骼开始适应其周围环境。

    人类是唯一直立行走的灵长类动物。其他灵长类动物喜欢爬行或爬树。但为

    了习惯于走路(不像黑猩猩、红毛猩猩或只能偶尔短暂直立行走的熊),我

    们的骨骼需要在灵长类动物模型的基础上加以改变,以支持这种直立的姿

    势。这带来了许多变化,其中之一是在我们头骨底部的孔中发现的,这个孔名为枕大孔。我们的脊椎与大脑就是通过这个孔相连的。如果这个孔位于颅

    骨底部的后方,我们就能知道该生物不会经常直立行走,因为这会令它感到

    非常不舒服。用四肢行走的动物的脊椎几乎与地面平行,如果这种生物直立

    行走,那么脊柱就会使其头部倾斜,而这会令其很难受。

    人类的头部和大脑作为另一个重要的里程碑,是通过一个长期的所

    谓“脑化”的过程,也就是我们的脑容量逐渐变大的过程实现的。人族的大

    脑容量从南方古猿的450立方厘米左右增加到了智人的1 250立方厘米。人族

    的头部显示出了越来越大的脑部构造,直到智人出现(尼安德特人的脑部比

    智人更大,男性平均大约1 400立方厘米)。与我们人族祖先的小脑腔和厚头

    骨相比,智人头盖骨更大,更圆,也更脆弱。人族头骨顶部固定咀嚼肌肉用

    的特殊脊部消失了,功能也许是遮挡太阳的厚重眉脊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

    是更大的大脑。我们的头部也有了相应的发展,为思考提供空间和马力。

    男性和女性的身材也变得更加相似,也就是说,我们的两性异形减小

    了。虽然人类中男性的体型平均比女性大15%左右,但这种体型差异比任何其

    他灵长类物种都小。灵长类分支中两性异形的减少具有社会意义。对灵长类

    动物而言,雄性和雌性的体型变得更相似时,就会产生配偶结合或单配制。

    雄性灵长类动物会花更多时间帮助雌性哺育孩子。这对灵长类动物中的人类

    来说特别重要,因为我们的孩子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成熟。

    在西方一些工业文化中,长达个人总体预期寿命三分之一的是“童

    年”,即达到自主成年所需的时间长度。如果雄性和雌性为了生活或仅仅为

    了抚养孩子而结合在一起,那么雄性就不再需要为交配与其他雄性交战了。

    雄性不再急需更大的身体、更长的犬齿和其他战斗特征,不用战斗就可以将

    基因传递给下一代了。

    与直立行走和两性异形现象的减少同时出现的,是人类更加依赖视力。

    人类可以看到其他灵长类动物和其他大多数动物看不到的远处的东西,因而

    能够更快地朝着可见的目标奔跑。此外,从直立人出现开始,人类获得

    了“持久狩猎”的能力,可以一直追杀猎物,直到猎物筋疲力竭,被狩猎者

    用石斧或棍棒杀死,或是因疲惫和过热而死为止。例如在巴西欣古河盆地稀

    树草原地区的葛社群[Gê communities,包括美本郭克尔(Mebengokre)、吉塞洁(K?sedje)、切棱特(Xerente)、乔克棱(Xokleng)等],时至今

    日仍在持久狩猎。

    进化也是终极节约者。随着人类对视力越来越依赖,人类嗅觉的敏锐度

    降低了,感知范围也有所减少。如果大脑的一部分变得更大或更好,另一部

    分往往会在进化过程中变小。例如随着大脑视觉区域的能力增强,人类的嗅

    觉退化了。今天,大脑可用于视力的部分大约为20%。(幸运的是,如果有人

    生来就是盲人,那么大脑中负责视觉的区域就会执行其他功能——进化通常

    是一个毫不浪费的高效过程。)

    人类生理的其他变化尽管并不都具有立竿见影的智力效益,但也可能增

    强了我们的智能。在进化过程中,人族的肠道长度缩短了。肠道和消化过程

    需要消耗的卡路里越来越少,人体得以将其更多的能量资源转移到越来越大

    的头脑当中。但这一改变并不能全部归功于自然选择。文化创新也在其中发

    挥了作用。 直立人在100万年前就学会了控制火种。由于直立人之前的人族

    已学会吃熟食,所以他们摄入的脂肪和蛋白质更易于被消化系统分解。在此

    之前,人族和其他灵长类动物一样,需要更长的肠道来分解食物中的大量纤

    维素。而人族学会了烹饪以后,就能吃更多的肉类,消耗更多的高能量食

    物,并显著减少对难以消化的生植物的依赖。由于人族的消化器官需要较少

    的能量和较小的空间,同时可以更快速地消耗更多的卡路里(假设可以获取

    肉类),这种用火造成的饮食变化促使人族在自然选择下进化出了更大的大

    脑。烹饪也改变了我们的面孔,使人属出现以前的人族物种的巨大下巴上的

    肌肉变得多余,并使我们的脸变得不那么前突。这反过来又减轻了颅骨的负

    担,使其无须再提供支撑的结构,例如南方古猿身上可能会抑制人脑增长的

    中矢状嵴。

    用火造成变化的这个假设招致了不少批评。有人认为直立人是食腐者和

    猎人,早在具备用火能力之前就从腐尸和捕获的猎物中获得了丰富的肉类。

    无论是什么原因,肠道尺寸缩小代表了人类向现代人体结构的迈进。因此,在化石记录中遇到这种情况时,它便成了一条线索,表明由特定化石所代表

    的物种可能会沿着进化线向智人进一步发展。

    我们成为现代人需要的另一些重要生理变化包括直立的姿势及其副产

    品。随着人类站立起来并习惯于直立行走,人体在体温调节方面变得更有效率了。而且,由于直立时暴露于直射阳光下的身体表面区域比四足动物的暴

    露区域更少,所以体毛对于人类来说不太必要了。褪去体毛带来了附带效

    益,那就是人类的身体更容易降温。褪去体毛的同时,人类发展出了汗腺,使体温调节效率更高。在炎热干燥的气候中,体毛的消除和出汗使得人类比

    许多其他动物能够更快地恢复正常体温。如果人们不喜欢多毛的伴侣,性选

    择可能会进一步加速体毛的消失。这对于维持人类的新陈代谢速度非常重

    要,对于我们迅速消耗卡路里的大脑也至关重要。

    现代人的另一个特征是抛物状牙弓。人类齿系的发展有许多原因和影

    响,齿系对化石分类也很重要。人属的牙齿相对于其整个身体而言尺寸缩小

    了,尤其是犬齿,这一点至关重要。因为这意味着人属男性不再需要像其他

    灵长类动物一样通过较大的牙齿来争夺交配权。

    随着人类的牙弓在形状上变得更像抛物线,人类的面部拥有了更多的空

    间,可用于发出不同的辅音,让元音产生更大的共鸣,从而使人类能够发出

    更多的声音。

    为了总结人类相对于其他灵长类动物的进化结果,更好地理解化石记

    录,有必要回顾一下第18页对灵长类进化系统树的综述。

    从发现的化石年龄顺序中我们可以发现,与人类(和黑猩猩)相连的灵

    长类进化树中的第一个节点很可能是乍得沙赫人(Sahelan thropus

    tchadensis,又名乍得人猿),这个名字的字面意思是萨赫勒地区的乍得人

    (萨赫勒与撒哈拉是同源词,撒哈拉沙漠是当今世界上最大的沙漠)。乍得

    沙赫人是人类和黑猩猩之间潜在的直接联系,但更有可能的情况是,它与图

    根原人(Orrorin tugenensis,又名千年人、千禧猿或土根猿)和地猿

    (Ardipithecus)一样,是图2-1右下部分的最早人族之一。系统树分叉上下

    名称的重复体现了关于这些人类化石的两个主要假设。乍得沙赫人生活在大

    约700万年前。虽然我们只有乍得沙赫人的一部分颅骨、下颌骨和牙齿,但这

    是对智人进化很重要的化石记录,因为它代表了人类进化的几条截然不同但

    同样重要的线索。它甚至可能是黑猩猩和人类在进化系统树中分叉的节点

    (图2-1)。图2-1:人族进化系统树

    在总结关于人族起源的讨论之前,我们来比较一下其他人猿的认知和交

    流能力,以便更有效地反映向语言进化的不同路径的性质——如果存在不同路径的话。

    哺乳动物是动物界最聪明的生物,灵长类动物是最聪明的哺乳动物,人

    类是最聪明的灵长类动物,因此,人类是最聪明的动物。这个结论可能等于

    没说。毕竟,我们的智慧也是我们互相残杀和打仗的原因,我们的大脑是利

    弊并存的事物。水母并没有大脑,但它们相处融洽。

    尽管如此,只有具备这种更高的智慧,人类语言才有可能出现。人类是

    唯一已知的使用象征符号和通过合作进行更有效交流的生物。与其他动物不

    同,人类交流时,几乎从不说出自己所想的一切,而是让听者推断意义。

    语言需要一些先决条件或通常称为“平台”的东西。 其中包含文化

    和“心智理论”,即对所有人都有认知能力的意识。文化是一个重要的话

    题,但现在心智理论尤为值得讨论,因为这也有助于衡量一个认知领域,在

    这个领域里人们经常声称拥有其他动物没有的东西——“阅读”别人心灵的

    能力。尽管能够真正看到或听到别人的想法近似科幻小说,但人们可以猜测

    别人在想什么,然后将这些知识作为交流的关键,这种想法是有道理的。

    对于罗伯特·卢尔茨(Robert Lurz)这样的认知科学家而言,“读心

    术”就是“通过在环境脉络中使用相对简单和间接的手段观察他人,将心理

    状态(如信仰、意图和感知经历)归因于他人的能力”。 这样的一个例子

    可能是,看到一个男人一只手拎着两袋食品杂货站在门口,空着的那只手在

    口袋里摸索。一个知道锁和钥匙是什么东西以及习惯锁门的人应该能够猜测

    出此人正在找钥匙,打算开锁进入房子。即使这个看似简单的场景,也包含

    大量的文化知识。缺乏锁和钥匙相关知识的亚马孙人可能不明白该男子将手

    放在口袋里要干什么。然而,所有人都很可能会认识到这个人有意图、目的

    或目标,其行为不是随机的。那是因为所有人都有非常相似的大脑,心智理

    论实质上就是讲的这个。自闭症患者可能不了解这一点,因为相关证据表

    明,这类疾病的某些形式是由于缺乏这种意识而引起的。

    语言之所以起作用,仅仅是因为人们相信其他人跟他们一样,经过充分

    思考后,能够理解自身想要告诉他们的内容。人们说出其思考的东西时,会

    认为听众能够理解和推断出结论,并将话语与自身经历相匹配。因此,当前的问题是,在动物王国中,是否只有人类具备这种能力?如果其他生物拥有

    这一能力,这对其交流系统、认知能力和人类语言的发展意味着什么?

    研究动物行为(就像研究人类婴儿说话之前的认知能力一样)是非常困

    难的,因为存在过度诠释的风险。不妨以我的亚马孙野外研究为例,来谈一

    下亚马孙马蝇。被这种令人讨厌的小生物咬伤比被大多数昆虫叮咬都疼,因

    为马蝇(仅雌性)是通过撕裂皮肤来吸血的。更糟糕的是,被叮咬部位会长

    时间痛痒。在丛林中徒步旅行几乎总会受到这些害虫以及它们的犯罪伙伴

    ——蚊子、黄蜂和小型的吸血苍蝇——的多次叮咬。不过,马蝇有一点特别

    的是,它们似乎知道哪里是这一刻你没有注意的地方!

    在某种程度上,亚马孙马蝇似乎必须具备可以弄清楚人类行为的心智水

    平。虽然马蝇在选择叮咬的身体部位时似乎是有策略的(对其而言,衣服绝

    非障碍,因为它们可以轻松地穿透牛仔裤和棉质T恤衫),似乎是基于对其他

    动物行为的理解,但难道我们可以认为马蝇是在解读受害者想法的基础上制

    订吸血计划的吗?不太可能。

    另一种解释相对简单:马蝇是按基因编定的程序去咬受害者身体相对较

    暗的区域,也就是附肢 的阴影部分的。你身体的阴影部分是一个可见度也

    大大减少的部分。人们总倾向于拟人化,将极有可能是身体决定的行为解释

    为认知驱动的行为。

    再回到灵长类动物和其他动物身上。有许多严格的研究避免了对动物行

    为的过度解释。 在关于动物是否具有与人类相似认知能力的长期科学对话

    中,最棘手的问题之一是死循环假设:认知需要语言,人类的语言,因此动

    物不可能具备认知能力,因为它们缺乏语言。这无非是在研究之前就裁定只

    有人类具备认知能力罢了。这些想法被人类中心论的框架误导了。

    这些观点来源于17世纪勒内·笛卡儿的著作,他认为只有人类才会“我

    思故我在”。笛卡儿的观点可以说是人类认知研究的倒退,因为他不支持心

    智进化的比较研究。而且,单是他宣称动物缺乏精神生活,就影响了非人类

    研究。

    在笛卡儿看来,非人类没有意识,没有思想,没有感情。此外,他认

    为,人的心智与身体经验是互不相干的,这自然导致他得出了以语言学为根据的认知理论,认为只有语言使用者才有能力思考。

    但正如哲学家保罗·丘奇兰德(Paul Churchland)所说的那样:“除了

    许多其他缺陷之外,(只有人类能够思考,因为思考需要语言)这一思想还

    否认非人类动物存在任何理论上的理解,因为动物不以句子或命题的方式互

    相联系。”

    任何忽视非人类动物的认知观点都是在忽视演化。无论我们是在谈论不

    可言喻的知识的性质还是任何其他类型的认知或身体能力,我们的解释都必

    须源自比较生物学,如果解释有足够说服力的话,还必须可应用于比较生物

    学。动物认知有助于我们理解进化论和比较生物学对于理解我们人类认知的

    重要性,还能帮助我们洞察人类和其他动物的身体如何受认知影响。

    忽视动物认知的主要问题在于,这样做的话,我们基本上忽视了在掌握

    语言之前,我们祖先的认知能力究竟是怎样的。他们在语言诞生之前的状态

    体现了语言出现的认知基础。如果在语言诞生之前人类没有认知能力,对于

    笛卡儿和其他许多人而言,理解语言的演化过程会变得尤为棘手。

    当然,有些人声称语言并不是逐渐演变出来的,所以我们不期望从其他

    物种中找到语言的根源。持此观点的研究人员认为,语言的语法核心通过突

    变而突然形成,由此诞生了一位掌握语言学的普罗米修斯,他的“X战警”基

    因在整个物种中迅速传播。

    还有些人则通过实验来解决灵长类动物是否有信仰和欲望以及其他灵长

    类动物是否具备“读心能力”的问题。迄今为止的证据对这两个问题做出了

    初步肯定的回答——其他灵长类动物似乎确实以某种形式具备这些能力。

    所以人类在思考和解释他者的世界中并不孤单。但是,如果其他灵长类

    动物,如拥有275~450立方厘米大脑的黑猩猩能够读懂其他生物的意图,并拥

    有信仰和欲望,那么拥有500立方厘米大脑的南方古猿或950~1 400立方厘米

    大脑的人属物种肯定具有更加发达的认知能力和社会理解力。

    动物和化石对人类逐渐获得独特能力的观点给予了有力的支持。我们能

    获得这些知识,应归功于化石猎手。收集化石并试着用文化和解剖学证据拼

    凑出我们物种起源的全图是一项艰巨的工作,需要坚韧的意志,要承受古生物学田野研究的酷热,付出辛劳的汗水,身处偏远地区,还时不时会面临危

    险。有时这一事业竞争激烈,甚至你死我活,要面对来自各方的恶意毁谤。

    尽管古生物学家进行了艰苦的田野研究,但《自然》杂志1987年1月1日

    刊登了一篇文章,威胁要从古人类学家手中夺过所有的荣耀、权力和科学知

    识,并将其归功于穿着实验服的遗传学家。这篇由丽贝卡·L. 卡恩

    (Rebecca L. Cann)、马克·斯通金(Mark Stoneking)和艾伦·威尔逊

    ( Allan Wilson ) 共 同 撰 写 的 论 文 《 线 粒 体 DNA 和 人 类 进 化 》

    (Mitochondrial DNA and Human Evolution)指出,基因证据清楚地表明,当前所有智人的DNA可以追溯到大约20万年前位于非洲的单个雌性线粒体

    DNA。

    这项研究如同一颗炸弹。难道这三个人在舒适的实验室里结束了围

    绕“(晚近)源出非洲”的假说与“多区域假说”的争议?前者声称智人起

    源于非洲,随后迁移出去取代了全球其他人属物种。后者提出,所有现代人

    都是从世界各地的直立人中进化出来的。

    事实证明,多区域假说在很大程度上是不正确的。“线粒体夏娃”理论

    首次公开时,遭到多区域假说支持者以及很多其他人的批评。但该理论经过

    了严格的审查,现在已被古人类学家、生物学家和遗传学家广泛接受。在这

    一点上,实验室工作人员打败了田野研究工作人员。

    然而,在理解线粒体夏娃对语言起源的意义之前,有必要回顾一下这个

    结论背后的科学,也就是线粒体夏娃的故事所依据的分子钟概念背后的理

    论。这一理论起源于20世纪60年代初,首次发表在莱纳斯·鲍林和艾米丽·

    祖卡坎德尔的论文中。研究人员注意到,各物种的氨基酸的变化速率不会随

    着时间的推移而发生改变,由此提出了分子钟的概念。因此,了解两个物种

    之间氨基酸的差异可以说明这些物种何时从一个恒定的祖先中分化出来。

    与大多数科学发现一样,一些人很快就完善了这些想法。1968年,木村

    资生在《自然》杂志上发表了一篇现在很著名的文章——《分子水平上的进

    化率》(Evolutionary Rate at the Molecular Level)。木村资生的论文

    奠定了分子进化中性理论的基本思想。这里所说的中性理论是非达尔文式

    的,这意味着木村将大多数进化中的变化归因于生物体中的随机和中性变异产生的遗传漂变,而非自然选择。由于这些变化不影响生物体的生存能力,因此生物体能够将其基因正常传递给可存活的和繁殖能力强的后代。

    将分子钟理论应用于从世界各地收集的人类线粒体DNA,得到了一个假

    设:所有现存的智人都来自约20万年前非洲的一名女性(称为幸运女人或线

    粒体夏娃)。换句话说,只有她一个人的后代不间断地延续至今,从而将她

    的线粒体DNA传递给所有现存的人。

    因此,人属是从非洲母亲那里兴起的。但是如果非洲的生活如此美好,我们的人属祖先为何离开非洲?何时离开的?又是如何离开的?

    1. 丹尼尔·利伯曼(Daniel Lieberman)的《人类头部的进化》[The Evolution of the

    Human Head,剑桥,马萨诸塞州:哈佛大学出版社旗下的贝尔纳普(Belknap)出版社,2011

    年]是关于人类头部进化及其对人类认知影响的精彩讨论。本章的很多讨论直接来自我的《语

    言:文化工具》[Language: The Cultural Tool,普罗费尔文特吉(ProfileVintage)出版

    社,2012年]。

    2. 人类能够追到猎物有多种原因。首先,与所有四足动物不同,人类在跑步时能够用力呼吸。

    其次,由于缺乏体毛、能够排汗和直立姿势(汗液蒸发的表面积较大),人类比四足动物更容易

    降温。一个人追逐马,只要其他条件一致,马最终会被人捕获。——作者注

    3. 这在两本较新的书中有所讨论:弗朗西斯·D. 伯顿(Frances D. Burton)的《火:点燃人

    类进化的火花》(Fire: The Spark that Ignited Human Evolution,新墨西哥大学出版社,2009年)和理查德·兰厄姆(Richard Wrangham)的《获取火种:烹饪如何成就人类》

    (Catching Fire: How Cooking Made Us Human,培基书店,2009年)。

    4. 这些平台在我的书中有详细讨论,详见《语言:文化工具》。

    5. 罗伯特·卢尔茨,《读心动物:关于动物知晓他者思想的争论》(Mindreading Animals:

    The Debate Over What Animals Know About Other Minds,麻省理工学院出版社,2011年)。

    6. 附肢是动物躯体主干以外的部位,如肢、尾、鳍等。——编者注

    7. 仅举几例:罗伯特·卢尔茨的《读心动物》,苏·泰勒·帕克(Sue TaylorParker)、罗伯

    特·W.米切尔(Robert W. Mitchell)和H. 林恩·迈尔斯(H. Lyn Miles)编的《大猩猩和猩

    猩的心态:比较视角》(The Mentalities of Gorillas and Orangutans: Comparative

    Perspectives,剑桥大学出版社,2006年),达里亚·马埃斯特里皮耶里(Daria

    Maestripieri)编的《灵长类动物心理学》(Primate Psychology,哈佛大学出版社,2005

    年),卡尔·萨菲纳(Carl Safina)的《超越语言:动物的思想和感觉》(Beyond Words:

    What Animals Think and Feel,霍尔特出版社,2015年;这本书是为非专业的普通读者而写

    的),哈尔·怀特黑德(HalWhitehead)和卢克·伦德尔(Luke Rendell)的《鲸鱼和海豚的文

    化生活》(The Cultural Lives of Whales and Dolphins,芝加哥大学出版社,2014年)。

    8. 保罗·丘奇兰德,《柏拉图的照相机:物理大脑如何捕捉抽象宇宙的景观》(Plato’s

    Camera: How the Physical Brain Captures a Landscape of Abstract Universals,麻省理工学院出版社,2013年),第22页。第3章

    人族启程

    我们会去旅行,去探索其他的国家,其他的生活,其他的灵魂。有些

    人永远在路上。

    阿娜伊斯·宁

    直立人是最伟大的猎人、最伟大的交流者、最勇敢的旅行者,或许还是

    地球上最伟大的奔跑者。直立人是当时无与伦比的奇迹。没有任何其他生物

    能与当时存在过的所有生物形成如此鲜明的对比。尼安德特人和智人是由直

    立人进化而来的第一批物种。我们不是全新的物种,它们是。智人只是人属

    的进化版。直立人才是最先踏上旅程的人,它们是由想象力驱动的旅行者的

    始祖。

    当然,旅行本身并不是从人属开始的。许多物种会从一个环境迁移到另

    一个环境。外来物种会与当地物种形成竞争。人属也不例外。然而,人属踏

    上旅程的时间是如此之早,以至于尽管它们诞生于非洲,但它们的第一批化

    石不是在那里发现的,而是在亚洲的印度尼西亚和中国发现的。后来,其他

    人属化石在欧洲的西班牙、法国和德国被人发现。这些化石为什么会出现在

    这些地方?对于人类来说,走遍世界似乎是一项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

    它们做到了。对于拥有近乎前所未有的耐力的人属而言,这一旅程并不像听

    起来那么艰难。

    最初,直立人和其他人属物种都是采猎者。它们在较短的时间内就会耗

    尽特定地区的可食用动植物,因此它们需要频繁迁移。采猎者通常每天都会

    迁移到距离其原始村落更远一点的地方。它们有时可能会回到一个固定的营

    地,但随着原始村落周围地区的食物越来越稀缺,采猎者会迁移并在新的动

    植物食物源附近建立新的定居点。

    一个普通的搜食者每天行走15千米。假设它们的社群每年迁移4次,并且

    相邻营地之间相隔一天的行程,那每年就是60千米。以这样的速度,一个直立人社群需要多长时间才能从非洲迁移到北京或印度尼西亚这两个发现了直

    立人化石的地方?如果用1万千米(大约是从东非到中国发现直立人化石地方

    的距离)除以60(根据最保守的估计得出的直立人一年迁移的千米数),那

    么以此正常的速度行走,直立人需要167年的时间才能穿越欧亚大陆。但是,如果直立人社群还因其他因素而迁移,比如逃离敌对的邻近社群,或洪水、干旱等气候事件,其行动可能会更快,在最极端的情况下,所需的时间可能

    仅为一年。同样,如果它们因为在沿途发现了丰富的食物供应而行进得更

    慢,那么就会花费更长的时间。当时,在1 000年内走遍世界的大部分地区,对直立人来说轻而易举,而这段时间从进化的角度而言微不足道。

    在早期旅程中,直立人没有遇到过任何其他人,它们总是第一个到达目

    的地。眼前的所有自然资源都归它们所有,目光所及的所有土地都任它们处

    置。直立人的男性和女性是我们这个物种最伟大、最无畏的先驱。

    在整个现代历史中,总是有难民和移民,人们为了逃离战争或饥荒而寻

    找更好的生活,或仅仅为了满足自己的流浪癖而出发。人属——包括智人及

    其祖先——就一直在流浪。但与其他物种不同,人属物种很可能会谈论他们

    的迁徙。他们关于旅行的对话会使旅行更加让人愉快。人类的迁移不同于其

    他哺乳动物的迁移。我们智人会为旅行做出计划,为之回顾,为之庆祝,为

    之哀叹。而从化石记录来看,直立人似乎也是如此。

    这种有意识探索未知世界的活动体现了人类在进化为智人的道路上出现

    的一种认知能力。他们这种新生的意识超越了单纯的动物意识。渐渐地,我

    们祖先的意识中出现了自我指涉的反思:他们的思想不仅包括“我意识到了

    x”,而且包括“我知道我意识到了x”。这种“有意识的意识”会推动他们

    开展旅行,促进他们对产生于日益复杂的文化背景的象征符号进行思考。人

    属物种很可能是带着自觉的目的开展旅行的。直立人可能是历史上第一个具

    有自我意识的物种,也是第一个有想象力的物种。(想象是对“事物本不是

    但可以成为什么样”的一种洞察。)

    直立人可能是人类社会独有的价值分享的创始者。角色分工开始出现,因为大家发现不同的社群成员各有所长。我们这些祖先开始记住并组织它们

    从周围世界和彼此身上收集来的知识,然后把这些东西教给它们的孩子。这可以从化石记录中发现的不断改进的工具、居所、村落和社会组织中推断出

    来。人类变得更聪明,并开始拥有文化。他们已经跨越了语言交流的门槛。

    直立人经历了地球上的其他物种从未经历过的变化。直立人自我意识的

    认知很可能使它们(最终)能够对其情绪——爱、恨、恐惧、欲望、孤独和

    快乐——进行讨论、描述、情境化以及分类。我们的祖先极有可能在其旅行

    中开始留心观察它们的亲朋好友。随着文化的发展和旅行的持续,其中产生

    的知识不断累积,最终需要它们发明某种语言(用它们相对较大的大脑)。

    持续增长的文化促使直立人发展出更加高效的语言能力,以及充分利用这些

    能力所必需的大脑、身体和发音器官。与此同时,在文化和语言的缝隙中,直立人可能一直在发展可被称为“心灵的暗物质”的东西——不言而喻的结

    构化知识、优先价值和社会角色。心灵的暗物质对人类统觉(这是一种影响

    我们发展的经验,存储在塑造个人心理的潜意识中)的解释和安排至关重

    要。

    直立人新产生的心理会与社群成员互相作用,培养出文化。直立人沿着

    更适宜居住、易于通行的非洲东部迁徙,离开非洲大陆,以黎凡特 为起点

    穿过欧亚大陆,抵达大洋彼岸的岛屿。它们是更新世的阿尔戈英雄 。它们

    到达目的地时,比离开时更老练,也吃得更好了。

    高超的狩猎技艺和肉食的优势推动了直立人的旅行。狩猎带来的远不止

    脂肪和鲜肉。采猎者会吃掉猎物的皮肤、骨头和内脏,几乎把整个动物从头

    到脚都吃掉。它们吃骨头时会掰开骨头并刮出其中的骨髓,然后刮掉那些非

    常薄的骨头碎片,这些骨片非常薄,因此直立人可以毫无困难地吃掉,或者

    煮熟后吃掉。接下来,在摄入了大量的动物蛋白质和钙之后,它们可以休息

    一两天再去捕猎,休息时间长短取决于这次猎物的大小。像现代采猎者一

    样,直立人也会用火。直立人不仅可以更高效地杀死猎物,而且可以使猎物

    尝起来更美味,吃起来更健康。这改变了直立人的身体和大脑。在旅途中,火会给它们带来极大的帮助,让它们每天走得更远,到了晚上它们则可以在

    篝火旁聊天,建立起牢固的社群关系。

    要是和采猎者一起追逐猎物,奔跑几英里而不曾休息片刻,你就会明

    白,夜晚围绕篝火谈论那场狩猎多么富有乐趣。有时候它们累得没力气返回

    村落,于是就睡在猎物旁边。第二天早上饱餐一顿后,直立人可能会用藤条把猎物剩下的部分捆起来,或者干脆把猎物的前腿或后腿扛在肩上带回家。

    如果它们的家人本来就在身边,也许它们会在最后的猎杀地附近多待一段时

    间。它们可能会待上一天左右,在吃完前一天的猎物后,在新营地周围进一

    步探索。也许它们会把村落迁移到它们杀死猎物的地方,尤其是那里有更多

    可食用植物或更多猎物的时候。

    在直立人时期,环非洲旅行有多容易?在大约200万年前的这段时间里,非洲的气候与现在非常不同。所谓的“撒哈拉泵”(Sahara pump) 在那时

    非常活跃,现在的撒哈拉沙漠当时并不存在。相反,整个北非被茂密的森林

    所覆盖,这些森林同时遍布整个中东并延伸到亚洲。那时植物群和动物群在

    当今这个贫瘠的沙漠无处不在。这种肥沃富饶的生态气候与如今的北非气候

    形成了鲜明对比,很明显有利于直立人的探索和流浪生活。人类基因的重大

    变化也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我猜想即使没有撒哈拉泵,这些变化也会促进

    直立人扩大其地理范围。

    直立人真是了不起。但是,尽管它们理应得到充分的赞美,这些人比不

    上智人,甚至比不上尼安德特人。它们只是第一批习惯直立的人族物种以及

    第一批人类。它们是最先阐释自己愿景的物种,因为它们是文化的第一批承

    担者和地球上最早的讲述者。它们是尼安德特人和智人的祖先。它们的头盖

    骨和身体变得更现代了,尽管它们的下颌依然突出,使它们看起来有点像猿

    类(图3-1)。

    关于直立人我们真正了解些什么?它们真的有语言吗?还是说它们只不

    过是会咕噜咕噜的洞穴人?就像人类努力探索的大多数领域一样,对此我们

    还是知之甚少。我们还需要了解很多,才能充分理解这些祖先及其在人属进

    化中所起的作用。图3-1:直立人(艺术复原图)

    另一方面,许多事情还只不过是许多研究人员大胆提出的假说,人们知

    之甚少。因此,不应该阻止任何人去思考那些由事实所支持的观点,无论这

    种支持目前是多么薄弱。大约180万年前,无论出于何种原因,一部分直立人

    决定离开非洲。其旅行始于它们出现后的几十万年。在此之后不久(从地质

    角度来看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仅约20万年),确凿证据显示,它们的足迹

    遍布了南非、中东、今天的格鲁吉亚、欧洲、中国和爪哇岛。

    直立人在更新世由南方古猿进化而来,它们的身体变得更大,大脑也变

    得更大。它们的社会变得更加复杂,技术发展的速度更快。为什么在更新世

    期间会出现这种转变?为什么没有晚点或早点?这仅仅是巧合吗?大多数人

    认为不是巧合。更新世给人类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生存问题。更新世迅速变化

    的气候、增减的冰川、动植物群的变化,是迫使人族适应的几大挑战。

    根据一些分类标准,在直立人出现的相同时期,能人、匠人(Homo

    ergaster)、海德堡人(Homo heidelbergensis)、卢多尔夫人(Homo

    rudolfensis)和其他人属物种在地球上共存或接连出现。但是,在这里我们

    要再次忽略大部分人属物种,而聚焦在直立人、尼安德特人和智人身上。大

    多数其他人属物种血统比较模糊,也许只不过是直立人的变种。然而,无论

    直立人和匠人是否为同一物种,人类语言并没有发生重大的进化。在这个简化的人属物种清单中,很可能直立人直到大约190万年前才开始

    发明语言。它们会使用工具。它们需要改进工具,需要更好地与同伴沟通来

    维持社会关系,需要旅行以及应对快速变化的环境,这些压力使其脑容量有

    所增加。随着东非的气候变得更加干旱和寒冷,直立人跋涉到了大陆南部。

    在更新世期间发生的人类生理、认知、社会、交流、技术和文化方面的

    巨大变化和创新(使今天的任何发明和发展都相形见绌)并非巧合。在此期

    间,北半球多次被冰川覆盖。一些人属出现以前的人科动物从生理上适应了

    更干燥的环境。傍人属是与直立人同时期的由南方古猿发展而来的强壮灵长

    动物,它们长出了更大的牙齿,其牙齿上具有更厚的釉质,以便吃掉在此期

    间变得更大、更难以咬碎的种子。

    但是直立人依靠文化解决了不稳定的环境带来的问题。直立人不是用牙

    齿,而是用石块来砸碎种子,从而增加了文化压力,迫使它们提升智力,以

    制造更好的工具。这就是我所说的“第一次文化革命”,在这场革命中,我

    们的祖先在文化上发生了变化,以回应环境带来的新挑战。

    正是在200多万年前的这段时间里,一套常用的石器——奥杜威工具(薄

    片状石器,由利基团队发现,因其最早的发现地点奥杜威峡谷而得名)——

    首次出现在考古记录中。这种工具组合最初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南方古猿

    使用的。与之类似但不完全相同的工具甚至可能被黑猩猩和其他非人的猿类

    使用(与人类的使用方式截然不同),尽管需要大量练习。然而,不管最初

    的使用者是谁,这套工具被直立人和其他人属物种广泛使用。工具的产生标

    志着文化的诞生。文化在此期间的诞生对语言进化和生理进化都有影响。

    奥杜威工具套件是用剥片制作而成的,这个过程开始非常简单,但最终

    产生了相当复杂的技术。

    虽然偶尔会有人说,像水獭、黑猩猩和猩猩这样的动物也有“文化”,因为它们也会使用工具,但真正的文化远不止这些。同样,文化不仅仅是通

    过模仿或教学将工具技术或其他知识传递给下一代。文化给人类及其创造物

    赋予了价值、知识结构和社会角色,这意味着即使工具也有意义。这些工具

    使他们想到文化中的成员的任务,即使当时并没有执行这些任务。地上的一

    把石斧可以唤起他们对旅行时光的记忆,也可以让他们想起以前的使用者。因此,在认知复杂性方面,工具的文化含义超越了纯粹的工具使用。猩

    猩会将一根棍子用作矛在婆罗洲抓鱼,黑猩猩会借助一把椅子爬上篱笆,水

    獭会用一块石头打开贝壳,但是即使它们的后代学会使用这些工具,也并不

    意味着它们拥有文化。它们是在没有文化的情况下使用(甚至可能传播)工

    具的。尽管工具的使用令人印象深刻,但文化将人造物置于情境之中,因而

    超越了工具使用的层面。这使得源自特定文化的工具即使在不被使用时也能

    唤起意义。使用铲子或剪刀的文化里的成员即使没有进行相关的活动,也知

    道铲子或剪刀的作用。仅靠这些工具就可以让他们想起这些活动。在文化之

    外,工具不能唤起与价值、社会角色或知识结构的抽象关联。人们只能通过

    判断工具是出自一个系统还是出自一次性或特殊的发明(比如单个家庭或个

    人偶然使用的工具)来区分这种差异。我们可能要弄清楚那种工具是否能区

    分社会角色或是否与其他工具有关,或试着确定其相对于文化中其他工具的

    价值。这一工具仅由某些人还是由所有人使用?有专门的使用目的吗?

    直立人早期文化的另一些证据是,正如前面提到的,直立人在生理上适

    应了动物中相对罕见的生活方式——配偶结合,这是一种男性和女性长期交

    配的社会结构,男性喂养并保护女性及其后代,以换取近乎专属的性接触权

    力。配偶结合不仅可以从直立人村落的考古记录中推断出来,诸如直立人的

    犬齿尺寸更小,男女两性的异形度减小等现象也印证了这种推断。配偶结合

    和工具使用是家庭单位和合作的证据。

    直立人可以进行合作的观点得到了考古记录的有力支持。直立人穿过黎

    凡特,到达死海南部和胡拉谷北部之间靠近约旦附近的位置,此地今天被称

    为盖谢尔贝诺特雅各布遗址(Gesher Benot Ya’aqov)。这个遗址的年代至

    少可以追溯到79万年前,这里有证据表明直立人使用过阿舍利(Acheulean)

    工具、勒瓦娄哇工具,用过火,并过着有组织的村落生活,此地还有执行不

    同社会任务的棚屋,以及直立人的其他文化证据。这里可能是直立人走出非

    洲之路的停靠点。

    直立人的技术令人印象深刻。从盖谢尔贝诺特雅各布遗址可以看出,直

    立人建造的村落看起来几乎是中央计划的产物,或至少是在社会的指导下逐

    步建设起来的。这是文化价值、系统知识和社会角色的明显证据。但这些村

    落只是直立人的技术和组织创新的一个例子而已。另一个例子可能会在它们的旅行路线中看到。专家们描绘直立人环游世

    界的旅程时,发现了一项有趣的观察结果——直立人似乎有意前往了地质不

    稳定的地区。直立人的旅行路线被称为上新——更新世特提斯海路线(Plio-

    Pleistocene Tethys,当时古地中海的海岸),它提供了一条自然的地理路

    径,这条路线的地质状况不稳定。

    不管这最终是否正确,在直立人迁徙的过程中,它们不是简单地在地球

    上漫无目的地瞎逛,而是有确定的路线,并且地质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这一观点为研究该物种的思考过程提供了线索。所有人都根据当时的情况做

    出了决定,并留下了证据。如果说直立人在旅行时毫无理由就选择了某一方

    向,那将是非常令人惊讶的。虽然文化也发挥了作用,但上新—更新世特提

    斯海路线提供了一个简单的可能性——直立人跟随了“大地的方向”。直立

    人选择的路线符合地质最优条件。如果没有搞错的话,这将是一个有趣的发

    现。然而,我们需要先比较直立人与其他离开非洲的动物的迁徙路线,然后

    才能确定这条迁徙路线是基于文化与认知还是像其他动物一样,只是简单的

    捕猎行为。之后,我们必须确定直立人到底是仅仅追随其他动物的路线,想

    要觅食,还是追随文化价值或知识结构的指导。

    然而,有其他记录表明,直立人至少是部分以文化指导或以智能决策为

    基础来迁徙的。2004年在印度尼西亚的弗洛雷斯岛(Flores)发现的阿舍利

    工具是考古史上众多最令人惊奇的发现之一。此前还有一个发现。1957年,荷兰考古学家、传教士西奥多·费尔赫芬(Theodor Verhoeven)在同一个岛

    上发现了剑齿象的骸骨。剑齿象是已经灭绝的长鼻目动物(乳齿象、猛犸象

    和大象的亲缘动物),和现代大象一样,是卓越的游泳运动员。据观察,大

    象曾成群游水长达48小时,穿越非洲湖群。据了解,它们在海上的游泳距离

    长达48千米(这在75万年前比从最近的大陆到弗洛雷斯岛的距离要远)。

    弗洛雷斯岛位于印度尼西亚东部的小巽他群岛。24千米的海峡把弗洛雷

    斯岛和最近的陆地,也就是剑齿象的起源地分开,这不会对游泳穿越海峡追

    求漂浮植物的这种大型哺乳动物构成巨大的挑战。但后来在这些生物烧焦的

    骨头附近发现的工具确实是一个谜。这些工具是如何到达那里的?它们已有

    近80万年的历史。这座岛从来都没有与其他陆地相连,一直被深水与大陆隔

    离。不知何故,直立人去了弗洛雷斯岛。它们是怎么去的?与剑齿象不同,它们不能游过去。即使它们发现了地平线上的岛屿,并

    决定前去一探,水流条件也不允许它们游到那里。“太平洋洋流”这一世界

    上最大的洋流围绕印度尼西亚的岛屿流动,包括弗洛雷斯岛。除最优秀的运

    动员以外,其他人都会被这些水流击败。然而,有证据表明岛上有过相当多

    的直立人,最初在此扎根的群体至少得有50个人。而且,它们不太可能使用

    圆木渡水,或者试着游过危险的水域,即使它们可能目睹过剑齿象这样做。

    肯定有动机促使它们去岛上,岛上肯定有很多食物。

    有人认为,先驱们并没有统一的规划指导,而是逐个跨过了海峡,这一

    观点令人难以置信,因为那里在很短的时间内出现了至少50艘“船骸”,而

    且所有人都幸存了下来。它们必须在很短的时间内到达,以确保活下去,这

    需要大量不可思议的巧合。当然也有可能它们发动了一支圆木小船队,其中

    的50根或更多的圆木到达了该岛。这个说法尽管不会减少直立人穿过大海到

    达弗洛雷斯岛的意图和风险,但用来解释它们定居在索科特拉岛和下面提到

    的其他岛屿,就有点勉强了。索科特拉岛因为距离遥远,在大陆上并不能被

    看到。要想解释大批直立人如何在足以确保活下去的短时间内到达那里,就

    需要丰富的想象和深入的研究。此外,考古学家罗伯特·贝德纳里克

    (Robert Bednarik)等人提供了大量令人信服的证据,证明直立人在约80万

    年前的旧石器时代早期(智人横渡海洋的75万年之前)建造了船只,并多次

    穿越了海洋。贝德纳里克相信直立人曾建造竹筏,他甚至使用当时直立人可

    以企及的技术建造了一个复制品并下水航行。其中水箱是用竹子制作的。

    许多考古学家已经提供了关于直立人的技术水平(尽管这些技术对于智

    人来说平凡无奇)的证据,迫使人们重新思考一种普遍的观点,即直立人的

    交流仅限于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并没有真正的语言。直立人的技术和艺术

    产物包括装饰品、骨器、石器、上色工艺、木质手工制品、有背的刀具 、打火刀和原始图像艺术。

    鉴于所有这些证据,几乎可以肯定,直立人已经发展出了文化。但是,得再次强调,“文化”不仅仅意味着它们可以制造工具,或者向后代传递制

    造和使用这些工具的方法。文化需要象征符号推理和将意义投射到世界,这

    意味着意义不是关于事物本身,而是关于如何被使用它们的社群所理解、使用和感知。文化将“事物”转化为象征符号和意义。如果直立人有象征符

    号,它们就有语言。

    人们得知弗洛雷斯岛不是直立人唯一到过的岛屿后,直立人拥有文化的

    论断得到了进一步的支持。尽管现在并没有它们可能使用过的真正百万年的

    木船或竹筏的任何遗存,但它们居住的孤岛既不能游泳到达,也无法从海岸

    上看到,这有力地表明,它们是有意识地横渡数十千米的海洋的。尽管迄今

    发现的最古老船只是旧石器时代晚期的独木舟,只有几千年的历史,但这个

    结论似乎是确凿无疑的。

    就在最近的2008年,俄罗斯研究人员在索科特拉这个孤岛上发现了非常

    原始的石器,该地距离非洲之角240千米,距离也门海岸400千米。时间上与

    弗洛雷斯岛的情况大致相同——这些发现估计已有50万年至100万年的历史。

    人们可以想象出直立人造访弗洛雷斯岛的动力——它们目睹了一群剑齿

    象游往那里。但是,这并不能解释直立人航行至索科特拉岛、克里特岛、弗

    洛雷斯岛和其他岛屿所表现出来的创新能力、对未知事物的应对能力及其抽

    象思维能力。事实上,在那次航行中,它们似乎一直在探索,这需要抽象思

    维的能力,超越此时此地,超越眼前的景象,到达想象中的世界。想象力的

    证据就是抽象思维的证据。总之,直立人到达弗洛雷斯岛必须克服洋流阻

    碍,在到达索科特拉岛的航途中还需要挑战诸多未知事物,这明确表明,直

    立人会利用创新技术,靠合作来实现共同目标。这样的成就意味着它们一定

    具有高于此前所有生物的交流能力。

    当然,也有可能直立人并非有意航行至这些岛屿,只不过是制造了筏子

    在近海捕鱼,但是被海风吹离海岸,到达了这些岛屿(或死在海上)。这种

    情况可能时有发生。现代水手偶尔也会遭受同样的命运。然而,即使存在这

    种可能性,那也会证明直立人拥有足够的语言来建造筏子。但是,“被海风

    吹离海岸”的说法并不能解释我们在弗洛雷斯海和亚丁湾之间各岛上看到的

    定居点。每个能持续发展的定居点和随后的文化发展,至少需要四五十个成

    年直立人和孩子同时到达。

    但是,直立人讲什么样的语言呢?它们需要的最低沟通形式是什么呢?

    答案似乎是我所说的G1语言。在这种语言中,象征符号(词语或手势)在说

    话时以固定的方式排列(例如主语—动词—宾语,如“约翰看见玛丽”),但是,有些矛盾的是,人们对这种约定顺序的符号的解释可能非常松散。因

    此,“Mary hit John”首先意味着玛丽打约翰,但根据上下文可能有其他意

    义,比如“玛丽被约翰打”或“玛丽撞到约翰”等等。说话的语境以及说话

    者和听话者对玛丽和约翰的了解,连同文化常识和约定的词序,将决定预期

    的解释。尽管如此,G1语言是一种真正的语言。它不是某种“原始语”(原

    始语与“真正的”语言有着质的不同)。实际上,这种语言可以表达一种特

    定文化所需要的一切,并且如果文化变得更加复杂,它可以“扩展”以适应

    额外需求。再想想下面这些例子:“无衬衫(No shirt),无鞋子(No

    shoes),无服务(No service)。”这可能有多种意思,但至少美国文化的

    成员会将这个短语解释为来自商业机构的告诫,尽管这些词语本身并没有暗

    示这种意思。文化可以作为意义的过滤器。语法是另一个过滤器。因此,句

    子“Mary hit John”可能意味着玛丽打了或者撞了约翰,但难以解释为约翰

    撞到了玛丽,因为语法规定了语序,此时语法就是这个句子可能含义的

    (弱)过滤器。尽管语法过滤器总是存在于所有语言中,但只要它不那么精

    细,比如在G1语言中出现的情况,文化对于理解意义的帮助就会变得更大。

    由考古证据可以得出直立人具有创造性思想和文化的结论。换句话说,尽管遭到了有些研究人员的怀疑,但直立人确实很有创造性,它们可以讲

    话,并且通过文化原则组织社群,否则文化证据就无法解释。直立人是航海

    者和制造者,它们不仅利用技术制造了有趣的手动工具,从旧石器时代早期

    的奥杜威工具到旧石器时代晚期的穆斯特(Mousterian)工具,而且还制造

    出了能够横渡广袤水域的船只。直立人社群,比如盖谢尔贝诺特雅各布遗址

    的直立人,发展出了文化专业化的任务。直立人会控制火,几个直立人遗址

    都表明了这一点。

    尽管直立人的话语和语言与现代人的可能有很大的不同,但是直立人的

    语言可能是全语言。只要它们拥有象征符号,能对象征符号排序,并且拥有

    部分由这些组成元素连同其语境所决定的意义,它们就拥有语言。出于各种

    原因,很明显的是,它们不仅会讲语言,还会使用手势作为交流的辅助手

    段。最先产生的(见第10章)既不是手势语言,也不是音乐,也不是对音高

    有控制的使用(如在唱歌中)。简单的(G1)语言随语法出现,伴随着音高

    调制和手势,产生了当时世界上最有效的交流系统。这是可能出现的最低语

    言形式。然而,直立人的言语无论听起来如何,都是一个既重要又次要的问题。

    智人那不断变大的大脑、更长的语言使用时间、更加发达的发音器官等,给

    他们带来了巨大的优势。这意味着,由于具有更大的词汇量和更复杂的(分

    层和递归)句法,智人的语言更加先进。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没有必要假设

    直立人使用一种低于人类的“原始语”。

    根据定义,原始语不是一种发展完备的人类语言,而仅仅是一种用于非

    常基本的交流的勉强“还可以”的系统。但是,由于各个文化的需要不同,直立人使用的语言也许不仅适用于直立人,也适用于现代智人,因为G1语言

    几乎可以像G3语言一样传达信息。

    直立人几乎走遍了整个世界,尽管基于目前的证据,它们未曾涉足美

    洲、澳大利亚和新西兰,但其足迹遍布很多其他地方。以下是直立人遗址和

    时间范围的简要总结:

    中东

    盖谢尔贝诺特雅各布(79万年前)

    俄科阿玛(195万年前)

    乌贝迪亚(Ubeidya,140万年前)

    比才茹哈玛(Bizat Ruhama,196万年前)

    意大利

    皮鲁诺德(Pirro Nord,160万年前)

    土耳其

    杜尔顺卢(Dursunlu,早于100万年前)

    伊朗

    卡沙弗鲁德(Kashafrud,早于100万年前)

    巴基斯坦

    里瓦德(早于100万年前)伯比山(Pabbi Hills,早于100万年前)

    格鲁吉亚(早于100万年前)

    西班牙(早于100万年前)

    印度尼西亚(100万年前左右)

    中国(早于100万年前)

    值得重申的是,在日常生活中,直立人社群不得不一起照顾孩子并制定

    战略。它们需要计划当天的行动,以及去哪里捕猎,让哪些男人留下来照顾

    女人孩子,让哪些男人去觅食。它们需要分享关于眼前符号的信息、附近动

    物出没的信息,或者示范如何照顾家里的病人,即使它们的照顾仅仅是喂

    饭。当然,直立人是如何做这些事情的,直立人社群对要做的事情能理解或

    规划到什么样的程度,它们如何照顾彼此,以及它们如何进行日常生活等,所有这些问题都需要靠想象来推测。但是,根据当前采猎者社群的例子,以

    及考古证据所呈现出的直立人达到的智力水平,这些想象距事实应该不会太

    远。

    直立人社群还必须学会评估他人并与它们打交道。旅途中会有骗人者,会有落后者,也许还会有杀人者、受伤者。它们迫切需要一起工作。这些压

    力每天都在开发其智力和文化联系,发展其价值观和优先选择的能力。

    直立人并不是简单地在世界范围内沿直线行走或随机漫游,而是有组织

    的。它们很聪明,是一个有文化的社会。它们一定有语言。

    但语言究竟是什么?在对人属物种的语言经过以上所有讨论之后,现在

    是时候更加详细地研究人类语言的本质了。

    1. 黎凡特指地中海东部岛屿及邻近国家。——译者注

    2. 阿尔戈英雄是希腊神话中乘“阿尔戈号”与伊阿宋一起寻找金羊毛的人。——译者注

    3. “撒哈拉泵”指植物群与动物群在欧亚大陆与非洲之间通过黎凡特地区的陆桥进行的迁徙。

    ——编者注

    4. 在网上的讨论中(http:www.athenapub.com13sunda.htm),俄亥俄州欧几里得海岸文化

    中心的罗伊·拉里克(Roy Larick)、艾奥瓦大学人类学系的拉塞尔·L. 乔昆(Russell

    L.Ciochon)和印度尼西亚万隆理工学院地质系的亚赫迪·扎伊姆(Yahdi Zaim)声称:早期直立人的代表性化石发现于东非大裂谷的高原地区,介于欧洲东南和亚洲西南部之间的高加索山

    脉,以及巽他俯冲带的火山坡。地中海周边的直立人考古遗址包括阿尔及利亚北部的艾因哈奈什

    (Ain Hanech)遗址、西班牙安达卢西亚的奥尔塞(Orce)遗址和以色列南部内盖夫的俄科阿玛

    (Erq el Amar)遗址。奥杜威亚期末段的考古遗址包括喜马拉雅山前坡[巴基斯坦的里瓦德

    (Riwat)]和中国重庆巫山的龙骨坡遗址。希腊的米格多尼亚盆地(Mygdonia Basin)也发现

    了与人类有关的上新—更新世的食肉动物遗存。这些遗址的共性要求我们对早期直立人进行新的

    解释。所有这些遗址都位于跨大陆的古地中海地质走廊,这是欧亚大陆板块南部边缘的大缝合

    线,向南延伸进入东非大裂谷和巽他俯冲带。而全球所有的遗址都指向同一个时期,即奥杜威亚

    期(196万年前至179万年前)。了解了这条走廊和奥杜威亚期以后,我们可以讨论直立人的生物

    地理属性了:它们既不是非洲人,也不是东亚人,而是上新—更新世的古地中海人。——作者注

    5. 有背的刀具是“通过用力剥落刀片的一个边缘而制成的。这种设计允许使用者用食指向钝边

    施加压力,以尖锐的边缘切割物体。实验表明,石制有背刀具可以像钢刀一样快速地剥掉动物的

    皮”。(www.lithiccastinglab.comgallery-pagesaurignacbackedknifeag7large.htm)——

    作者注第4章

    每个人都说符号语言

    什么是语言?语言确实是直立人发明的吗?在此应当重申一下基本原

    则:语言来源于人类发明、历史、物质和认知发展的融合。将人类引向今天

    所说的语言的第一个发明是图像符号,然后是象征符号。

    考古学证据实际上支持了查尔斯·桑德斯·皮尔士在符号发展理论中推

    测的顺序——标引符号首先出现,然后是图像符号,再然后是象征符号。我

    们发现,在史前时代的记录中,标引符号早于图像符号出现,图像符号早于

    象征符号出现。此外,可能所有生物都会使用标引符号,为数不多的生物可

    以识别图像符号,只有人类惯于使用象征符号。尽管皮尔士其实认为图像符

    号比标引符号简单,但他首先考虑的是人类对标引符号的阐释,而不是——

    在我看来——这些符号本身是如何在自然界被发现的。

    报纸大标题、商店管理条例、电影字幕和其他非典型现代语言形式偶尔

    会提醒人们语言可以多么简单。有一些著名的语言例子让人想起电影中出现

    的早期语言:

    还有商店的标语:甚至布告板上也可以找到这种例子:你喝。你开车。你进监狱。

    尽管语法简单,但我们可以很好地理解这些例子。事实上,在所有语言

    里,人们都可以造出类似的句子,所有以之为母语的人也都可以理解,就像

    这些来自巴西葡萄牙语的例子。

    这样的短语很有趣,因为它们证明人类可以理解并不具有语法框架的语

    言。直立人的语言可能和这些例子一样简单,不过可能更难以理解。然而,所有这些例子都表明,跟直立人的语言一样,智人的所有语言在语义欠明的

    情况下也能被人准确地理解。在理解语言、人或文化时,语境至关重要,解

    释必须从整体角度来进行。其有机结构是怎样的?与环境的关系是怎样的?

    它创造的东西又是怎样的?这些问题都是从整体角度来看待语言的发明和演

    变的。

    印第安纳州圣母大学的人类学家奥古斯丁·富恩特斯(Agustin

    Fuentes)对此进行了详细研究。他举了一个例子来说明“扩展演化合

    成”(extended evolutionary synthesis)。富恩特斯的这个术语意为,研

    究人员不应该谈论物种个体特征的进化,如人类语言之类,相反,他们需要

    了解整个物种的进化,了解其行为、生理和心理,了解其生态位及其与其他

    物种的相互影响。富恩特斯主张,人类物种的全貌同时与生物、文化和心理

    有关,这都是扩展演化合成的一部分。同时,富恩特斯声称目前的文化模型

    (文化是什么以及它与人类心理和身体的相互作用)是很不发达的,人们至

    少对于文化是什么还没有达成广泛共识。但文化的组成部分以及文化与我们

    互动的方式似乎确实是存在的。我们将环境的许多特征和属性视作语言进化的一部分,并由此对语言进行解释,但这些特征和属性都没有得到很好的定

    义,其含义也没有得到大多数专家的普遍认同。对语言演变理论而言,理解

    社会角色、文化及其与个体认知功能的相互作用是至关重要的。然而,我们

    对于这些概念的含义几乎没有达成任何共识。虽然我们对身体了解得多一

    点,但即使关于我们的身体构造,也存在很大分歧。

    为了更好地理解影响我们进化的环境因素,先对社会环境加以定义会有

    很大帮助。我们首先来看一看难以捉摸的“文化”。文化理论是理解语言演

    变的基础。事实上,没有一个完备的文化理论,就没有完备的语言发展理

    论。(我)关于文化的一个想法如下:

    文化是抽象的,因为它摸不着、看不见、闻不到,是不能直接观察的。

    然而,文化的产物,如艺术、图书馆、政治角色、食物、文学、科学、宗

    教、风格、建筑、宽容与偏执,都是具体的、看得见的、有形的。文化作为

    一种动力,只存在于社会个体中。社会成员在对一系列价值观和价值观的相

    对优先序列达成一致时,他们就共有了一种文化。文化成员反过来会共享知

    识和社会角色。人们通过社会个体成员的行动,观察一个社会的价值观及其

    应用,还有不同社会角色的期望。这是行动中的文化。

    就像直立人一样,每一个现代人,都要了解自己在社会中的地位,了解

    作为社会成员哪些更重要哪些更不重要,以及所有成员共有的知识。他们通

    过言传身教将这些传授给后代。所有人,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会学习这些

    东西,其他生物也一样。

    如今,关于语言起源有一种与我的理论大相径庭的说法,并且在一些人

    当中很流行。这种说法认为语言是跟数学公式一样的无形对象。在这种观点

    中,语言只不过是一种特殊的语法。如果在交流系统中找不到这种类型的语

    法(分层递归语法),那么这种交流形式就不是一种语言。这一观点的支持

    者还认为,语法是在大约6.5万年前到5万年前因为突变而突然出现的。尽管这一说法被人们广泛接受,但令人吃惊的是它并没有多少证据,而且与“语

    言是发明出来的,但后来被人属不同物种逐渐改变,以适应不同的文化”的

    说法相比,该说法并不那么符合事实。

    尽管人们最好将语言理解为一项发明,但突变观点却很有影响力。这个

    理论来自诺姆·乔姆斯基(Noam Chomsky)从20世纪50年代末开始出版的著

    作。有些人认为,乔姆斯基是当今世界顶尖的语言学家。但乔姆斯基认为语

    言仅仅是一种递归语法,这是一种非常奇特的观点。早在1972年,美国哲学

    家约翰·塞尔(John Searle)在《纽约书评》上发表的一篇书评中就指出,乔姆斯基的语言概念实际上有多么奇怪。

    乔姆斯基的观点非同寻常,因为我们知道语言不需要复杂的语法结构。

    有些人可能就像本章开头的例子一样,只是将单词和简单的短语结合起来,让语境来引导他们理解。语言就是语法这个观点存在一个主要问题,那就是

    缺乏对语言中意义的来源和作用的理解。而本书的观点是:语法对语言是有

    帮助的,但是世界上的各种语言的复杂程度各不相同,包括直立人已经灭绝

    的语言。而且,不同语言的复杂性可能相去甚远。换句话说,语言并非仅仅

    是语法的同义词,它是意义、形式、手势和音高的组合。语法辅助语言,但

    其本身并不是语言。

    无论其生物基础如何,语言都是由心理、历史和文化所塑造的。这里解

    释一下图4-1的含义。

    为了深入了解语言本身如何发展的真实细节,必须对两种发展观加以区

    分,即均变论与灾变论。

    均变论认为事物现在的运行方式就是其过去的运行方式。也就是说,现

    今正在改变世界的力量,就是自古以来一直在塑造世界的力量。均变论并不

    否认自然巨变或灾难性事件可能在历史和进化中发挥了作用。毕竟,均变论

    的科学家们接受这一说法:大约在6 500万年前,一颗小行星撞向尤卡坦半

    岛,导致了恐龙大灭绝的事件。但该理论提出,灾难性变化不是进化的主要

    驱动力,如果没有十分确凿的证据,就不应该用灾难来解释历史。图4-1:语言是一条纽带

    而灾变论则常常将地球的生命起源和进化归因于重大的剧变,如挪亚经

    历的大洪水或突变率的提高。尼尔斯·艾崔奇(Niles Eldredge)和斯蒂芬

    ·杰伊·古尔德(Stephen Jay Gould)提出,大量演变是由突然的宏观进化

    引起的,他们称之为“跃变”(saltation)。跃变模型可能适用于某些进化

    的例子,但总是需要额外的证据。

    在大多数科学领域中,被视为基本真理的是均变论,而不是灾变论。在

    物理学领域,很少有人质疑均变论假设。物理定律显示,至少在“宇宙大爆

    炸”之后,没有证据表明宇宙的自然现象发生了变化。在地质学方面,查尔

    斯·赖尔(Charles Lyell)1833年的著作《地质学原理》(Principles of

    Geology)在一定程度上以提倡地球历史研究中的均变论而闻名。通过均变论

    的假说,我们可以提出一个自然选择模型,在这个模型中,古代生命形式是

    以渐进的“婴儿蹒跚学步”向现代生命形式转变的。

    而谈到语言演变,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拒绝像乔姆斯基那样的灾变论观

    点,原因包括这种观点对相关的遗传学理论缺乏论述,以及未能解释文化对

    语言产生的影响。此外,灾变论无法解释这个事实:突变对于语言是多余

    的,因为没有突变也可以解释语言的演变。在没有独立证据的情况下使用突

    变理论并没有说服力。事实上,语言是突变的产物这种说法,根本没有提供

    任何有助于理解语言演变的见解。也就是说,在没有突变的情况下,语言的

    演变也可以基于渐进、均变的假设得到解释,因此关于特定语言基因和特定

    语言突变的说法是多余的。

    当然,人们可以自由地提出突变或其他任何观点来构建一个理论,突变

    也确实是进化的驱动因素之一。但根据经验法则,对进化记录提出突变说必

    须遵循“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要假设发生了奇迹”的原则。提出突变是

    人类语言演变的一个关键环节时,必须完整解释是什么样的进化力量导致突

    变传播的,否则不过是在呼唤奇迹。即使语言能力是一种突变,讽刺的是,它也只能在没有语言的时代产生学习语言的能力。除了需求和突变之间缺乏

    同步,提出突变说的人还必须解释,在突变发生时,某一特征(如语言)的

    生存优势是什么。这样的解释必须超越推测而诉诸证据,不能仅仅是“语言

    或语法使思维更清晰”这样的解释。这一解释很有可能是正确的,但它没有证明语言或语法是何时形成的、如何形成的,也没有提供任何关于语言如何

    传播的细节,无论是从基因角度还是从文化角度。轻率地使用“突变”这个

    词是毫无根据的,只是臆测而已。这是跃变论或人们所谓的语言起源的“X战

    警”理论的主要弱点。而且,这种猜想是不必要的。过去的优秀的达尔文式

    自然选择说已经提供了一个更有科学依据的解释。

    古生物学家伊恩·塔特索尔(Ian Tattersall)在其多部著作中响应

    的“语言是突然出现的”这一语言起源理论,还十分依赖缺乏证据的论点。

    举个例子,想象一下这样一张照片:天空中有一只鹰,旁边附有图注“这里

    有鹰”。除非是用照片软件修改过,否则这张照片很好地证明了图注的真实

    性。但假如一张晴朗的天空照片旁边上写着“我住的地方附近没有鹰”,这

    就很成问题了。第二张照片缺乏证据,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那里没有鹰。

    这可能只是巧合:这片天空经常出现鹰,但照片没有捕捉到鹰的身影。在这

    种情况下,需要的是更多的数据,比如缺少鹰喜欢的动植物以及适宜鹰生存

    的气候。同样的推理也适用于那些毫无根据的说法,比如语言起源于突变,或者直立人缺乏象征符号表征。当然,如果直立人没有象征符号的说法是对

    的,那么直立人没有语言的说法就有道理。但事实上,人们最多只能说,迄

    今为止没有人发现任何此类陈述的证据。但这种证据确实存在于直立人认知

    爆炸(以迁离非洲为标志)的记录当中。

    此外,当今世界上有一些语言的语法会让人想到直立人的语言的可能形

    式,也就是按照文化惯例排列的象征符号。在这种语言中,象征符号遵循社

    会成员一致同意的顺序。例如,美国人和英国人在提到国旗时喜欢说“红、白、蓝”,而不是“白、红、蓝”。象征符号和顺序有时可能是含混、有歧

    义的,因此直立人需要利用语境和文化来充分理解其他人所说的话。

    为了详细探讨那些缺乏证据的论断之本质,我们再来看看今天人们所熟

    知的亚马孙语言,这些语言毫无疑问是全语言。但是,如果讲这些语言的人

    都死光了,考古学家在50万年后才发现他们的骨头,那么这些语言会留下什

    么记录?假设语言学家和人类学家不曾出版任何关于亚马孙人交流和文化的

    语法书、字典和其他研究,这些文化和语言会不会留下一些物质证据,在几

    千年后证明他们有能力使用语言或进行象征符号推理?很可能不会。如前所

    述,除了少数制陶的文化,例如发现于亚马孙河口三角洲(面积相当于瑞

    士)的著名的马拉约拉(Marajoara)文化,其文化印记甚至少于尼安德特人的文化。就像许多远古采猎者的情况一样,我们几乎不可能找到他们有语言

    的直接证据。

    我们也无法证明最初离开非洲的智人、尼安德特人、丹尼索瓦人和直立

    人拥有语言,虽然基于文化证据,它们不太可能没有语言。因此,我们必须

    注意,不要仅仅由于没有艺术品或史前记录中的象征符号,就得出早期人族

    没有语言的结论。在缺乏证据的情况下,关于语言进化最简单的观点是,语

    言是在象征符号发明之后,通过自然渐进的过程逐渐出现的,而人类大脑和

    文化的逐渐进化使象征符号的发明成为可能。这意味着,需要证明自己观点

    的是那些提出语言突变论的人,而不是将语言演变视为渐进、均变过程(而

    且与其他已知的人类进化相关知识吻合)的人。

    近年来,一些古人类学家已经推断出工具制造与语言演化之间的联系。

    这些研究者并未接纳“缺乏证据”的论点。尽管如此,这些研究似乎是基

    于一个不寻常的概念,即语言就是语法和词汇,没有从抽象文化的层面来思

    考象征符号的整体作用及象征符号的起源。他们认为现代语言的语法总是包

    含复杂的句法装置,比如层级和递归,用于组合象征符号,基于这样的假

    设,他们研究了日益复杂的工具使用情况,并将其与据说日益增加的语言复

    杂性联系在一起。此外,这些研究者还讨论了早期人属物种缺乏象征符号的

    问题,并将其与智人普遍使用象征符号的情况进行了对比。

    基于考古记录解释语言的努力令人钦佩。不幸的是,他们经常从语言学

    中借鉴糟糕的思想来证明他们的观点。最糟糕的思想是,日常物品本身不具

    有象征意义,工具只有在作为文化产品时才是象征符号。如果人们发现了体

    现社会共同价值观和知识的工具,那么就没有必要到工具之外寻找象征符号

    了。工具可能不是黑猩猩的象征符号,但它们可能是直立人的象征符号。其

    次,语法不需要复杂的句法,因此,语言也不需要。今天有许多群体拥有效

    果良好、完全够用的语言,但缺乏复杂句法。古人类学家有时认为是这样的

    复杂句法将复杂工具与复杂语言联系起来的。但这种文化也会使用复杂的工

    具,这对于语言和工具复杂性稳步并行增长这样的理论来说,是一种意想不

    到的情况。

    对自然语言进化的理解还必须考虑到语言是社群建设的文化工具这一事

    实。在许多现代语言中发现的较为复杂的句法结构,例如从句、复合名词短语、复合词等,对于语言来说并不重要,而且是后来因文化原因而添加的。

    有一些人认为语言存在的理由是“表达思想”,但这只是语言的一个次要特

    征。当代语言的现成证据和进化记录反对这一观点,而且表明交流是语言的

    主要功能。同时,语言的思维和交流用途无疑是相互依赖的,两者相辅相

    成。

    然而,一些语言学家、哲学家和神经科学家提出,如果交流是语言的基

    本功能,那么人类语言与其他生物的交流就没有太大不同了。毕竟,交流在

    动物界是普遍存在的。人类只不过是最好的交流者,而不是唯一的交流者。

    但人类语言的独特性恰恰就在于这种特质。

    当然,我们不应该轻易否定其他假设,只有在证据最终不利于它们的情

    况下才可否定。以下引用比较典型:

    为什么许多研究者,比如这段引文的作者,认为交流不是语言的主要功

    能?这个想法与大多数人的直觉背道而驰。当然,科学的观点可能与常识不

    符这一事实并不能自动将这个论断归于错误的一方,因为科学判断与普通人

    的观点不同的情况时常出现。然而,这一推断似乎表示人类并不善于交流。

    举 两 个 众 所 周 知 的 例 子 : “Flying planes can be

    dangerous”和“Visiting relatives can be a nuisance”。这两句话都有

    歧义。第一句话的意思可能是“飞行中的飞机是危险的,因为它可能会掉落

    在你身上”,也可能是“驾驶飞机有时是有风险的”。第二句话与之相似,可能意味着“前来拜访的亲戚并不总是受人欢迎”,或者“拜访我祖父母可

    能会令人厌倦”。有些人认为,虽然交流中会出现歧义,但思考时却不会出

    现歧义。因此,语言在交流想法和信息方面表现不是那么好。如果这些人的

    看法是对的,那就表明语言的主要目的是辅助思考,而不是交流。

    但是,事实并非如此。首先,麻省理工学院大脑和认知科学系的研究解

    释了为什么在交流系统中出现歧义是正常的。 歧义的产生是因为在保持有效交流的同时,需要保持较低的记忆量。因此,如果有人说“I want

    two”,通过语境,你知道其意思是“two”,而不是“too”或者“to”。

    (这显然是一个纯英文的例子,但所有语言中似乎都有同音异义词。)其

    次,歧义和含混的问题很少会遇到,因为语境通常使听话者能够辨别出说话

    者想要表达的意思。如果有人说“He came into the room”,那么句子中的

    代词“he”的含义是不明的。人们只能在与对话者共享足够信息的情况下,才能理解“he”具体指代的是谁。最后,书面和口语的歧义不是语言固有的

    问题。歧义往往是计划不周的结果。如果有人在穿过教室走向门口的路上撞

    到了学生课桌,人们并不会认为这证明走路不是好的移动方式。相反,人们

    可能会得出结论,行人应该注意路上的情况。语言也是如此——大多数歧

    义、含混和其他言语的缺点都可以通过说话或写作前的计划和思考来避免。

    对交流做出计划,就像计划大多数事情一样,是有益的。

    语言不是用来交流的观点还有其他问题。进化从不设计完美的系统,而

    是利用已有的设备,一块一块地构建应急设备。就像自然界的一切事物一

    样,语言是不完美的。交流会出问题,思考也是一样!有人断言思想对思考

    者来说没有歧义,但这仅仅是断言而已。它需要被检验。另一个值得注意的

    问题是,我们无法证明所有人总是或大部分时间都用语言来思考。许多人,例如生物学家弗兰斯·德·瓦尔(Frans de Waal)和作家坦普尔·葛兰汀

    (Temple Grandlin),都声称自己用图像而不是用语言思考。我们需要用实

    验来检验这些所谓的思维模式。

    在之前关于语言和交流的引文中,作者声称交流是“外化语言”的“特

    殊用途”。这一说法很罕见。他们认为唯一可以真正研究的语言是所谓的内

    部语言,或简称I语言。I语言就是说话者为了产生他们所说的外部语言(简

    称E语言)需要知道的东西。法语、英语和西班牙语是E语言,而使用者关于

    语言背后的知识是他们的I语言。

    有些人声称我们只能研究I语言,但这是一种误导。E语言也可以研究。

    事实上,仔细思考这个问题可以发现,对说话者的内部语言进行推断的唯一

    方法就是检查他们E语言的话语。E语言是通往I语言的门户。

    此外,我们对任何句子或句组分析的推论总是基于一个特定的理论。无

    论我们使用哪种测试方法,从说话者身上观察到的互动都是说话者知识储备的重要证据来源。当然,一个明显的事实是,一个给定的E语言标签,比

    如“英语”,是一个抽象概念。“英语”究竟是什么?英国人、澳大利亚

    人、牙买加人和加利福尼亚人都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说英语,但是哪种语言

    是“真正”的英语或与之最接近?“真正”的英语如何发音?它的语法规则

    是什么?世界上英语的变体太多了,谁都无法断定英语到底是什么。此外,构成探讨英语的数据库的句子、故事和对话本身并不能完全穷尽一种语言。

    世界某个角落总有正在使用的英语变体的数据尚未被收集。因此,从这个意

    义上说,英语是一个抽象概念。而与此同时,人们所听到的话语或读出的句

    子都不是抽象的。它们是说话者所知道的、文化所产生的以及人们实际所做

    的非常具体的经验性的来源。有人声称,忽略人们实际所说的——有人称之

    为“语言运用”(performance)——是为了理解他们的“语言能

    力”(competence,意指人们对语言的了解,而非对语言的运用),这就像

    声称大学考试显示不出什么,因为考试只是衡量表现(学生给出的答案),而不是衡量能力(学生真正知道的)一样。然而,之所以会有考试,正是因

    为成绩是衡量能力的唯一途径。无论人们想要了解的语言能力是如何参与对

    话,是如何讲故事还有如何说出单独的句子,人们都只能通过他们如何说话

    来弄清楚他们知道些什么。

    从来没有人直接研究人们知道些什么。否认这一点是常见的思维错误。

    人们其实是通过行为推断知识的。还应该记住,第79页上的引文忽略了化石

    记录,这些化石记录清楚地表明文化、交流和语言属于人类认知的社会演变

    特征的同一群集,而且还表明符号的缓慢发展是由自然选择推动的。

    此外,将交流视为语言的主要目的有助于理解语言最有趣的地方,即语

    言的社会应用。因此,对于许多研究者来说,在语言研究中,比如对会话交

    互模式、语篇主题跟踪、隐喻、基于使用的语法形式的解释、对词语的文化

    影响以及它们如何组合在一起等问题的研究中,语法被置于次要地位。沿着

    这些想法,同时基于此前关于人属物种进化的所有讨论,关于人类语言的起

    源出现了三个假设。对于语法在人类语言进化中的相对重要性,这些观点有

    不同的看法。

    第一个假设被称为“语法最后出现”。根据这种观点,语言进化中最重

    要同时也是最初的步骤是象征符号的发展。语法只不过是一个附加物。语言

    在语法出现之前就存在了。这种观点认为,语言的其他元素先于语法而存在,语法才能生效。换句话说,语言首先需要象征符号、话语和对话,然后

    才创造出语法结构,从而加强我们的交流。

    第二种观点非常受欢迎,那就是“语法最先出现”。根据这一假设,语

    言的进化主要是由于语言的计算属性的起源,比如句法。没有这些属性就没

    有语言。象征符号、手势和其他组成元素以前可能已经以某种形式存在了,但是模式的出现使它们第一次作为一种语言结合在一起。这种观点认为,所

    有语言都具有特定计算法则。但是还有一个更简单的观点,那就是把单词或

    符号“打包”成更大的单位(短语、句子、故事和对话)的能力是所有语言

    计算的基础。这种“组合性”为我们解释词语提供了依据——如果没有它,我们实际上就无法很好地理解句子的各个组成部分。想想这串词语,“if

    the girl is pretty then he will run up to her”(如果那个女孩很漂

    亮,他会向她跑过去),再拿它和这个词串比较“run the up pretty her

    if then girl is will he to”(跑向很漂亮的她,如果那个女孩会他过

    去)。结构决定了对词语的解释,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结构还使词语的

    含义更加细致,产生了名词、动词、介词和修饰语。有些人认为这种例子意

    味着形式是一种非常特殊的、递归的层次化实体。这个观点表明,语言不仅

    仅是下面的图4-2这种示意图所表示的东西。

    这种树形图通常被语言学家用来表示句子的组成结构。虽然看起来很复

    杂(其实并非如此),但是为了理解现代英语使用者如何构建他们的句子,树形结构确实很有必要。在这个例子中,树形图所展示的这句话里,“Bill

    saw Irving”(比尔看到了欧文)是以“John said that”(约翰说)为开

    头的较长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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