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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古都 几度杏林(1)
http://www.100md.com 2004年11月1日 《大众健康》 2004年第11期
     一群野鸭在天上飞,地上的人开始激烈地讨论:是做盐水鸭?还是白煮?是红烧?还是烤?……这里完全无意伤害环保,纯粹是比喻。南京鼓楼医院副院长何忠正说:先把鸭子打下来再说。何忠正在南京鼓楼医院党委书记、副院长的位置上已经待了15年。此前,他还有过担任南京市卫生局党委副书记的经历。透过他办公室的玻璃窗,看到的是一座古朴的小楼,青色的砖块配着白色的勾缝,一点没有斗转星移的沧桑痕迹。只是刻在青砖上的“光绪18年”提醒你,这里经历过3个世纪的时光。

    “起码不是坏事吧!”

    112年,够得上资格。而鼓楼医院并未因年事的久远而裹足不前。相反,他们甩开大脚,走得相当冒进。2003年,在震动全国的宿迁医院全线“大蜕变”中,他们悄悄地插进一脚。这一脚至关重要,宿迁的老大——市人民医院,因此悄然不惊地归顺于他们的掌控之中。事后想来,当初的宿迁,大大小小的医院几乎“拍”红了眼,要不是鼓楼医院半路杀出,“当头棒喝”,恐怕今天的宿迁市人民医院早已是某个私人老板的囊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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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当初宿迁的政府求之不得。有江苏省最顶级的医院出来收购他们市级的医院,那是一方百姓的福气。于是,市主管部门在得到“鼓楼”的默许之后,将人民医院独此一家特例于拍卖行之外。毕竟,这所医院在当地群众医疗保健的骇浪惊涛之中可谓“定海神针”。

    求之不得的应该还有投资商。任何商人把钱放在鼓楼医院这样极具声望的“壳”下,资金就好比买了稳步增值的保险。因此,当鼓楼医院请金陵药业集团出来买单的时候,“金陵”一掷7150万元。之后,宿迁市人民医院的产权关系彻底改变。这一切发生在“非营利性医院投资部分可以分红”的政策出台之前。想来拿着70%股权的“金陵”,事先并未有分红的奢望。整合之后,医院易名“南京鼓楼医疗集团宿迁市人民医院”。其中,也并未见投资人的丝毫踪迹。

    何忠正认为,有意投资医院建设的人手上至少有3个钱:一个钱过日子;一个钱做主业;一个钱“闲着也是闲着”。没有这3个钱的人买医院是勉为其难。医院的投资绝不是做短线,必须把气沉到底,八年十年后,1个亿盘活的可能就不止一倍两倍。当然,医院不可能完全市场化,社会公益是永恒的主题,因此投资人必须有一颗菩萨心。显然,鼓楼医院看好国有资产控股的“金陵”,不仅是资金的实力,更有心理文化方面的情投意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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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如此,外界微词不断。“医药分家”怎么闹出个“医药勾结”?“勾结”一词把个原本很温和的“合作”,歪曲得面目全非了。

    为什么非要把医院和药厂搞得“水火不相容”呢?何忠正不解:医药企业创造的财富难道不是人民币吗?他们的票子上并没有“奸商”的特殊标记呀。何忠正认为,说穿了,我们的作法是把红顶商人帽子上的“红顶子”给摘了。言外之意,真正“水火不相容”的恐怕当属一些已经以身许配于商的单位,却还偏偏在意顶戴花翎。

    “又有什么不好呢?”鼓楼医院从去年7月接手宿迁市人民医院,半年工夫,这个床位使用率很难过半的医院,破天荒地出现520张床位基本住满。其间,“鼓楼”派一位副院长出任院长;“金陵”出任的是党委书记。职业管理的导入就像对衰竭的脏器进行了移植修复。到年底,医院的收入增加了30%,职工的奖金也是两位数的见长。天像很快地由阴转晴。

    之外,与其他买主有着本质区别的,是属于鼓楼医院强势的技术资本。先进的医疗技术将南京的教授级服务直接送到宿迁。像丁义涛院长这样国内著名的肝胆外科专家,可以把肝脏手术做到病人的家门口,而且收费标准保持当地水平不变。宿迁的患者自是从中得益。“起码不是坏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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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鼓楼医院的收益在哪儿,何忠正没有正面回答。他说,过去我们在苏北扶贫,派驻医疗队,一去3年。谁又在乎过收益?年前见着一点麻油,大家不是也很开心吗?就此,他说到“增量调整”概念。先把蛋糕做大行不行?做大了再讨论怎么切。否则他认为,无非是你的挖一点给我,我的挖一点给你。此消彼长,拆东墙补西墙,那是小聪明。难怪,精明的苏锡常地区医疗单位热衷于“对外扩张”,其中不乏为了扩大增量部分的势力范围。但是,敢到宿迁这块“是非之地”插上一脚的国有大医院,却是仅此一家。

    其实,鼓楼医院何止宿迁一个动作,低成本扩张的王牌他们手里还有好几张。医院北面的鼓楼区属医院十几亩地、270名员工此前早已连锅端了。今年3月,3000万元的改造扩建工程已经收尾。一番“脱胎换骨”之后,鼓楼医院集团新添了“北院”,床位迅即增加了220张。此外,上海梅山钢铁公司医院也乐此联盟运动。接下来,据说还有南京市的几家市属专科医院也将陆续打出“鼓楼”的王牌。

    “谁先行,谁得益。”这是何忠正的理论。事实却是“先行者”就像被藤条缠绕的树干,非议和质疑爬满全身。“鼓楼医院想干什么?”“他们干吗这么起劲?”自从涉足宿迁,他们更是尽量避开人们关注的视线。在何忠正看来,医院获取“增量效益”与企业增加生产线、扩大产量一样的平常。“纯粹的市场行为”。凭着这样的心态,他们并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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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劳动的权利生来平等。”

    2003年,南京鼓楼医院通令嘉奖的先进集体只有一个———电梯班。据说当天宣布的时候,全院职工起立鼓掌。大牌的专家教授、高学历的年轻人,有些甚至把双手举过头顶。

    医院的电梯班不过26人。其中三分之二是临时工。这是在“知识资本”叫响的医院里最没有科技含量的部门。原本,人们到医院的目的是去看病,不是去坐电梯的。然而,走出医院的人带走最多的快乐竟是电梯间的感受。温情、微笑、耐心、主动……或许这些东西在人们心里亏缺的时间已经太久,再坚实的心都挡不住要化了。电视台的记者当然也不例外,职业的敏感告诉他们,这就是“新闻”。一下子,电梯班的正常工作成了牵动市民的情感故事。墙内的“草”,竟成了墙外的花。

    26个人获得了数千元的奖金。更重要的是,何忠正小心地为他们擦拭掉沉积在表面的尘土,正身树名———“这些人也是人才。”他说,大家天天在叫“以人为本”,其实这个“人”的后面从来就没有括号———初中毕业以上。干吗非要博士生才是人才呢?曾经我们有过不尊重知识的教训,接着,又有了惟知识的极端。旧上海,八级铜匠可以比银行职员的收入高。何忠正说到“劳动权利的价值回归”,说得中肯,自然在全院引起了人心的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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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此想到鼓楼医院内部人事制度改革。他们动手早,而且一动就来真的,仅机关人员的位置变更就占到40%。然而,如此力度却并不见“分外眼红”。其中必须承认,“劳动价值生来是平等的”,就像速效救心丸,让骤然紧缩的心脏得以平稳释放。何忠正说得最多的是“干吗一搞产权制度改革就是下岗?”在他看来,难道除了回家,就再没有别的出路了吗?

    其实,是人们的观念出了毛病。谓之牡丹美,芍药难道就不美?不过是木本与草本之分。一时的劳动价值偏离,往往是苦了当事人自己。医院里的放射科有位技术人员,生就的脾气性格不讨人喜欢。由此,病人的投诉在他看来纯粹是背时背运。然而,个案的特殊性丝毫不会动摇“末位淘汰”的游戏规则。生存竞争的法则就是这样,不适应就要挪窝。关键是管理者的心术仁术各有千秋。苦夏的人,未必不适合冬令时节。既然讲话生硬,不善委婉,又为什么一定要安排他去做直接服务于人的工作呢?细心的管理者在人事变动中,把他调整到图书馆。

    物尽其用,这是最好的解脱。才一年的工夫,图书馆负责人欣欣然地跑来找何忠正,“哎呀,这个人的工作是太好了,爬书架子搬运书,重活全凭他了。”这位负责人从心里想给他一个众星捧月的机会,只是不知道如此落聘的人能不能一步登天?何笑笑:先进个人的规定上好像没有这么一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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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劳动者既是改革的参与者,又是直接利益的享受者。几年下来,在鼓楼医院,关于岗位的偏见正在慢慢地淡化。近年,随着规模的扩张,“鼓楼”的职工队伍迅速膨胀,而且出现了人才多元的层次变化。以人为本并不等于姑息迁就。一方面医院态度很坚决:不主张下岗回家。另一方面,私下里不断地敲打新加盟的员工,“从‘糠箩’跳到‘米箩’里,你不下点劲儿,怎么能行?”

    说到人事变更引发的触动,何忠正提醒记者,你们怎么不问一下那些竞争到岗位的人?在他看来,得到岗位的人远比落聘的人触动来得更大。过去科室主任没有压力,反正是你叫我干的,干好干坏,责任在你。现在不同了,是自己登台演讲,一二三四五,当众讲得头头是道。从任命到竞选,权力的获得从被动转为主动。如此,日后之事无论结果好坏,自是难脱干系。

    比如,连设备的折旧都是你科室主任承担,逼得主任们掏钱必得细细酌量。设备的使用率有多少?投入与效益的比有多高?过去是百万、千万的设备,不要白不要,稍有不如意还说你医院不重视。现在,掏自己的腰包很知道谨小慎微。另外,经济核算的杠杆对于在位者无疑是一把双刃剑,由不得你偏颇、任性。如果你在位时只顾着引领员工们钻了钞票的死胡同,那么丢掉的必是市场的巨大空间。“蒙人”,“涮人”,患者还有下一次吗?100个人不来,1000个人不来,拆台的不是别人,恰恰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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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管理的问题,不怪医生护士。”

    2004年是鼓楼医院的服务年。据说,丁义涛院长、何忠正书记在各个科室宣讲“服务”多达9场次。近来,“服务”已经被不少医院视为餐桌上的主菜。

    按照何忠正的观点,医院服务的薄弱点集中在管理的“过程”中。他发现因为“只看终端,忽略过程”,结果恰恰是“环节和流程的管理”出了问题。细细想,医院里很多不近人情、有失仁义的地方,多是因为衔接上不够通畅,流程中留下了空当。因为管理粗糙,其后果远比微笑、表达方式之类的态度问题,给患者的不良刺激来得强烈。难得这里的管理者有如此体察职工之心,更难得他们能将过错揽在自身。这是第一次从一位管理者嘴里听说,“服务失当是管理的问题,不能怪医生护士。”

    比如,医院的检查,必须排队。否则一台设备怎么应对成百上千的患者。排队,必生怨。因为即使健康的人也拿不出此等的耐力。对此,业内不少人摇头,医院的改进恐怕这辈子是没指望了。当然,“没有指望”直接的承受者是病人。他们因为积怨而愤懑,因为愤懑便把发生在医院里的所有问题进行转嫁。于是,间接的替罪羊便是医生护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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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冤枉呀!责任确实不在医护人员。”类似检查这样的事难道管理者就不能拆开来,细细分解一下。关键是看你有没有这份心!事实证明,环节管理上的疏漏,真要想对症施治并不难。结果发现,功能科室完全可以按时段进行操作,然后将各个病区纳入不同的时段中。另外,预约的方式被证明可以让病人等候的烦恼降到最低……如此这般之后,还是一台设备,还是那么多人,然而各种对策随着责任的明确而纷纷显露。于是拥塞无序的检查现场从此有条不紊。病人气顺了。医护人员也因此稍稍讨回了一点公道。

    类似的冤枉还有很多。过去连病人的资金状况也是医护人员操心。病人的账面上还有多少钱?该怎么交涉?下一步治疗方案如何设定?医生时时面对繁琐复杂的各种冲突。实际上治疗与收费在衔接上存在很大的距离。但是,长此以往,落得隔岸观火。对于勉为其难者,几乎没有人站出来为他们解脱。其实,在这件事上,只要管理者将责任的砝码稍稍进行一下微调,病人的资金状况划由财务掌管。接下去,一切即可变得顺理成章。还用MBA吗?医院里的乱收费或者漏收费的种种问题,明摆着应该归属于财务部门。果不其然,病人与财务在费用问题上咬合得相当紧凑。财务主动,病人知情。如此操作减少了很多麻烦。病人自然感觉舒服。

    小的改进积累起来,就是新的感觉,新的突变。何忠正不客气地反问自己:管理者是干什么的?就是要会挖掘细微之处。显然,求真务实不是一句装点门面的空话。

    拿自己开刀,对于一家之长确实需要相当的勇气。当初医院搞人事工资制度改革,设计之初,他们就把改革成败的责任预先算在自己头上。何忠正说过“改革推行不下去,不要怪别人,实际是夭折在自己手里”。直至今天他仍坚持:不少改革的领导者,因为推行过程中缺少公正公平,“做秀”的结果失去的是人心民意。如此改革无疑是把自己精心培育的孩子,又刻意动手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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