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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那张麻脸
http://www.100md.com 2009年6月15日 《老同志之友》 2009年第12期
     这么多年了,我一想起父亲,就泪上心头。父亲脸上布满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麻坑,极像是一张棱角分明的纱布。就为这一脸麻点,父亲才成了高家倒插门的,我也堂而皇之随了母姓,起名“高敬芝”。

    姥姥讨厌父亲,尽管父亲把家里地里都搞得利利索索,姥姥依然骂他笨。姥姥一般不让父亲抱我,不让父亲长时间与我在一起,怕我长得像他那样难看。我也从不与父亲一起上街,生怕别人知道我是麻子的女儿。二年级时开家长会,我央求母亲去,可母亲却说:“芝儿他爹,我忙走不开,你去吧!”父亲高兴得满脸笑开了花,不住地搓着他那双黝黑大手,连声说:“好,好 。”父亲连夜把他那件洗得发白的上衣又用蓝墨水煮染上了颜色,还翻出过节时才穿的新布鞋。第二天,父亲欢天喜地拉着我朝学校走去,我故意磨磨蹭蹭,一脸的不情愿。还没有走多远,姥姥就在后面追着喊:“麻子,你少丢人现眼,我的孙女,我去开!”

    父亲一下子愣在原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无助地看着我。

    父亲每晚临睡之前必定会为姥姥烧上一盆热水,仔仔细细给姥姥烫脚。他总是趁着洗脚的时间,偷偷打量我,估摸我又长高了多少,从我与姥姥的对话中了解我学习和生活情况。

    那晚说着,姥姥走了进来,看到父亲摸我的脸,姥姥斥责道:“你不怕把麻点染到芝儿脸上吗?自己长得像丑八怪,还想让女儿长得像你?”父亲那手触电般缩了回去,小声嘟哝,“不会传染的。”

    我抬头看看父亲,那麻点像一个个装满灰尘的小坑,可怕又难看。我赶忙到厨房倒了一盆清水,哗啦啦地洗起来,听到屋里姥姥还在高一声低一声地骂父亲。尽管我皮肤光滑细腻,可姥姥依然不让父亲碰我。

    17岁那年,我上了高中,父亲也更卖力出外打工供我上学。冬天,我脚上长了冻疮,我特想要一双像同桌那种高腰红皮鞋,又好看又暖和,无数次跟姥姥和母亲说起,可因为家里穷,终也无果。那天放学后,漫天雪花飘落,我看到父亲站在校门口,看到我,他一步一滑走过来,把怀中紧紧抱着的鞋盒递到我手里,“这是你要的鞋,上学不比在家里,想吃什么就买,别省着。”说着,他把大檐帽往下拉了拉,朝我挥着手:“我是搭别人车来的,得赶紧走,天冷,你快回宿舍。”

    我知道父亲是怕别人看到他,可是这时正好有几个在校混日子的同学走过来:“高敬芝,这个麻子是你什么人?”我脸一红,结结巴巴地说:“一个邻居。”父亲张张嘴,什么也没有说。

    高中毕业后,我以两分之差名落孙山。父亲安慰我说:“不上大学就不上吧,我教你画图纸!”以后的日子,父亲在姥姥默许下,手把手教我如何看图纸,如何画图纸,后来父亲又把我送到当地一所建筑学校进修。毕业后,我被一家外资企业聘为专业设计人员。当我欣喜若狂跑回家报喜时,却赫然看到父亲的灵台。我大哭着奔过去,母亲告诉我,父亲是为了多挣钱,自己天天节衣缩食,由于头晕,从高高的脚手架上摔了下来。

    我哭晕了过去。醒来时我眼前浮现出父亲那熟悉的面容,那一个个麻点还是那么明显,但是我一点都不觉得难看,那是我爸爸啊!, 百拇医药(红 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