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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酒鬼”的爹啊……
http://www.100md.com 2009年6月1日 《家庭生活指南》 20096
     我的父亲嗜酒如命,从工厂下岗后,更是每顿必喝。但贫贱夫妻百事哀,父亲雨母亲在一次次争吵中,终于感情破裂而离婚。从此,我们父子俩相依为命。

    当初,母亲刚离开的那阶段,父亲一直在阳台上默默地抽烟。后来,他找到了一份工作,这所谓的工作听起来有点儿荒唐:陪酒员——专门在酒店陪顾客喝酒。父亲陪酒有一绝,就是喝酒的时候不吃菜。陪完客人了,他才用自己的专用饭盒向后厨要些面条或米饭吃。

    他所在的那家海鲜大洒楼,很多生意人都是在酒桌上谈成生意的。谈判桌上解决不了的问题,酒桌上往往就能拍板定案了。

    但是,能喝酒不是任何人都擅长的。父亲是天生喜欢喝酒,早晨喝、中午喝、晚上喝,睡觉之前还要喝。天长日久,就喝出了酒量。

    父亲没有工资,他的收入主要是酒店里的酒水提成——酒水利润的20箛提给他。所以,父亲必须把大家的气氛调动起来,带领大家多喝多消费,他自己才能多挣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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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提高自己的知名度,父亲专门印制了精美的名片!海鲜大酒楼首席陪酒员。其实,陪酒员就他一个人,加了个“首席”无非是个噱头,父亲向我炫耀自己的创意,我回报以嘲笑:“什么‘首席陪酒员’,就是个‘资深酒鬼’而已!”父亲很尴尬,自我解嘲道:“甭管酒鬼不酒鬼的,能挣钱供你上学就行!”

    我从来不好意思和别人说起父亲的工作,这算是什么工作啊!陪酒员,是个正当职业吗?不就是职业酒鬼吗?

    父亲经常一个晚上串好几场,走马灯似的,陪了这桌陪那桌,就是为了多挣钱。

    他每个月能挣2000多元,在这个不发达的地级市,父亲的收入还算不错,除了维持我们俩的正常生活之外,每月还有些剩余。

    很多次,酒店服务台给家打来电话,让我去领父亲,我便把父亲背回来。那个时候,我已经17岁了。父亲边踉跄着,嘴里边嘟囔:“我要多喝酒,让儿子奔个好前程,要比他爸强!”这样的醉话父亲说得多了,我已没了一丝感动,只觉得父亲让自己丢人,有这样的父亲我真是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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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他接回家,父亲一挥手:“你忙你的,别管我,你要好好学习,将来走上好道!”然后倒头就睡。见父亲醉醺醺地喘着粗气,我气得不想理他,但还是不忍心,便给父亲脱掉牲、盖上被子,又去厨房倒上一大杯水,放在父亲的床头,父亲一般睡到上午10点钟左右,不吃早饭,简单地洗漱完毕后,就去酒楼陪洒。一次父亲喝多了,是一个老板的司机把他送回家的,因为他陪的那桌人喝得很高必,老板就发话了:“陪酒员,你只管放开量喝。喝醉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与司机一起来的还有酒店的一个门童,那门童来过家里几次,嘻嘻哈哈地把父亲送到家后,他们就走了。

    父亲不回到家我一般是不会睡的,那颗心总是悬着,只有边学习边等他回来。

    那天父亲到家后,非常兴奋。迟迟不愿睡觉,非张罗着给我做鸡蛋面。他咋咋呼呼地说:“明天是休息日,学校不上课,你居然还这么用功,学到现在还没睡,值得表扬!爸给你做夜宵去!”我拦都拦不住,由他去了。

    父亲下鸡蛋面时,还想给我拌个黄瓜菜,于是弯下腰在菜盆里洗黄瓜,锅开了,父亲起身想把面条锅端下,没想到站起身的时候,头顶到了锅的把手,锅翻了,汤洒在了他的后背上!听到父亲的喊声,我立即奔了过去,赶紧帮父亲把秋衣脱掉。可父亲的背上已被烫得通红,还起了很多黄豆大的水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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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只能趴在床上睡觉,周六和周日便在家休息。这两天,他一滴酒没喝,吃饭的时候,父亲表情复杂地说:“不喝酒真是舒服啊!”我听出了父亲话音里的疲惫和厌倦,心里震了一下,却没能说出什么。

    那两天,来了很多电话,有酒楼的老板,也有平时的顾客,打电话问他为什么不去酒店陪酒了,是不是想要大牌。父亲在电话里陪着笑说:“老板发财,老板发财!我能耍什么大牌?就是生病了,两天后一定正常上班陪酒,一定给大家陪得开心,喝得高兴……”父亲拿着电话,边说边点头哈腰的。看来父亲这钱挣得真不容易,平时低三下四习惯了,现在只不过扣个电话,父亲居然有这样的条件反射! 我悄悄地转过身,默默地流泪……

    高三毕业后,我在家里等高考成绩,一天,酒店突然打米电话要我赶紧去,说是父亲被人打了!到了酒楼后,我才知道情况:父亲当晚已经喝了一斤半白酒、三瓶啤酒,一个霸道的建材老板还逼着父亲喝,并端酒走到了父亲面前。父亲推辞,建材老板就觉得父亲不给面子,伸手要打父亲…巴掌,父亲本能地向后一闪,没打着嘴巴,手指尖倒是打着了喉咙,他的喉咙受到刺激立刻起了反应,呕吐了对方一身。对方恼羞成怒,就把父亲打了一顿,我去的时候,客人已经散去,父亲正坐在一片狼藉的包厢里。见到我,他的第一句活就是:“完了,儿子,那家伙用手指划了我的嗓子,我一下子就吐了,估计以后武功就废了,酒量就下去了!”父亲的话惹得旁边几个服务员嗤嗤地笑。我赶紧拉起父亲,觉得他真是丢人,这个旧候还想着酒量不酒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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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气冲冲地叫了辆出租车,父亲挣扎着不坐,说自己能走。我不理睬,硬把他塞进车里。回家的路上,父亲还一个劲儿地唠叨:“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你这一打车,我一桌酒就算白陪了……”

    录取通知下来了,我考上了西安的一所大学。我告诉父亲我可以请贷款,学费不够没关系。父亲说道:“傻儿子,贷款不还得还吗?还没毕业呢,就背一身的债,那怎么能行呢!我以后控制量,不喝那么多就行了!”

    在西安读书的时候,一想到父亲每天喝得烂醉,我心里就特别难受,不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有谁来照顾他,他会摔倒在路上吗?会受冻吗?

    父亲打电话告诉我:“酒店收拾了一个房间,我以后喝完酒直接在单身宿舍睡,不用你担心了。”听到这话,我便放心下来。

    毕业后,我在西安找到了工作,一次出差路过老家的时候,我决定中途回去看看。到了父亲长期陪酒的那家酒店,服务生领我去了父亲住的房间,我一看,哪是什么单身宿舍啊!就是一个不足三平方米的储藏间,据说以前是用来放啤酒瓶的。服务生开玩笑说:“你爸睡这儿最合适,我们都觉得他就是个大酒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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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见了我来,有些尴尬,屋子很小,没有站脚的地方,我就坐在父亲的腿上。坐上去,才感觉有些硌人,我掀开被子,发现下面根本不是床,而是几个木箱子拼凑的。父亲笑了:“没关系,在这儿就是凑合,这儿又不是家。”

    我无语,过一阶段,我决定租个火些的房子,带父亲去西安。父亲在那儿可以休息休息。

    回西安后,大房子还没租好,我就接到老家邻居的电话,告诉我父亲病了,正在医院治疗。我急切地问什么病,邻居支支吾吾地不说。

    当我赶回去时,看到父亲已经瘦得脱了形!我问父亲生了州么病,他淡淡地说:“肝癌晚期,”我大吃了一惊、父亲看着目瞪口呆的我,居然笑了:“有啥大惊小怪的?我八年前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我陪酒从来都不吃菜,就是喝酒,而且使自己专用的杯子,为什么?就是为了避免传染给客人!当然,你小的时候,我给你接种过疫茁,你不会被传染的。你想想,一个肝炎后期的病人,整天在酒里泡着,能不硬化吗?幸亏你给了我精神支柱,我老是告诉自己要好好活着,要看到儿子年轻有为地走上一条光明大道,要不然,我还活不到现在呢!如今你有出息了,我也就放心了,可惜的是不能亲手给你操办婚礼了……”

    二十天后,父亲去世……

    安葬完父亲,我回到西安,改行干起了其他的工作。因为我不想做销售了,做销售总离不开与客户喝酒,而喝酒总让我想起自己的父亲,让我心如刀绞,很多时候,我在梦里会遇到父亲。父亲依然大口地喝酒,而看上去却是年轻时的样子,那时的他,有着乌黑的头发和明亮的眼神……

    责编/赵 花, 百拇医药(宁国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