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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兆和与萧琼:一生一世马蹄莲(1)
http://www.100md.com 2019年1月1日 《幸福·婚姻版》 2019年第1期
     相遇

    世间的相遇都是缘分,只是,有的成了风景,有的,则在心里生根抽芽,仅仅是眼角余光中的一瞥,蒋兆和的心,已停止漂泊。

    1939年寒冬的一天,他受邀为京城名医、书法大家萧龙友画像,萧老坐定后,他凝视片刻开始运笔,落在纸上的第一笔是一点干墨,围着这点干墨,又勾勒几笔,眼睛的轮廓便赫然显现。再抬眼时,突然感到身后有一道灼热的目光,下意识望过去,是一个女子,好漂亮!

    她正是萧龙友的“女公子”萧琼。听说蒋兆和来给父亲画像,好一通央求,母亲才允许她来观看。这个“用毛笔画人像”的“怪才”,她早有耳闻,几天前,看到《立言画刊》刊登出“预约蒋兆和画册”的消息时,好奇之余,她还邮寄了5元钱作为支持。

    柔和像云雾一样悄然袭身,一个画得专心,一个看得入神。身后,萧家的佣人一边捂嘴嘻笑,一边冲她打着哑谜指指点点,顺着手势看过去,原来,他的脚上,是一双露脚后跟的袜子!萧琼不以为然,他的才气令她折服,他清癯的颊、明亮的眼,还有那份从容和自信,都为他罩上了一层别样的光环。

    画像非常成功,蒋兆和被萧龙友称为“难得的天才”。35岁的天才却从此有了心事,他忘不了那道目光,匆匆一瞥,萧琼的文静娴雅、柳叶弯眉已深刻在脑海,但他清楚地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无异于飞鸟与海鱼。

    命运对他可谓刻薄,家庭先天不足,16岁便背井离乡孤身流浪,经常三餐不继、居无定所,靠着顽强自学才在画画上有所建树,虽然徐悲鸿和齐白石都对他盛赞有加,但他画的那些在战争中流离失所的穷小子、苦婆娘,富人们是不会买的,只能靠给人画像维持温饱。而她呢,出身名门,秀外慧中,10岁就跟着大师学画,在北平艺专时是出了名的“校花”,曾师从齐白石、王雪涛,还是溥心畬的入室弟子,据说,她扔掉的情书都是成叠成叠的,多少名家公子都被她拒之门外,想到这些,他沮丧了,心事就此埋进心底。

    以为再不会交集,谁知,他竟意外收到朋友送的一份请柬,是萧琼的个人画展!他又见到了她,没有握手,没有寒暄,他压制住内心的激动恭敬地行礼,她也以微笑回敬。在一幅画前,他停下了,几笔墨色梨花,飞着一排燕子,还配了一行清秀的字:“正梨花开后,燕子飞时。”诗与画结合,颇像他的风格。一幅小画,令他浮想联翩,他读懂了画里的企盼:燕子来时,和平降临,战争结束。

    北平沦陷后,他们深受战争之苦,对侵略者的恨,对生活的希冀,只能通过画笔来抒发。这幅画标价40大洋,不顾囊中羞涩,他贴上了代表定购的红条子。画展结束,伙计开始送画、收钱,得知蒋兆和购买了一幅画时,萧琼的眼前,立刻浮现出他的破袜子。那幅画没有收钱,这是展品中唯一的例外。

    相识

    出于同情的送画之举点燃了蒋兆和的希望之火,几天后,萧琼收到一封信,寄信人是“竹竿巷胡同34号蒋兆和”,只是她的名字被写错了,“重华”(萧琼的字)写成了“仲华”。信被她搁置一边,一来,情书于她司空见惯,二来,她只是欣赏他的创作,仅此而已。她是完美主义者,对于爱情,宁缺勿滥。

    谁知,缘分天意定,就在这时,她订购的《蒋兆和画集》到了。“知我者不多,爱我者尤少,识吾画者皆天下之穷人,唯我所同情者,乃道旁之饿殍……”他的自序一下子打动了她,敬意油然而生。再往下翻,第一幅《拜新年》让她眼睛乍然湿了,画上是一个拱手作揖的女孩,题跋是:“过了一年又一年,重重心事不能言。向君拜拜祝努力,你我光明有一天。”

    光明、胜利遥遥无期,端详着那幅画,伤感和无奈袭来,萧琼想到了战乱中远在重慶的亲人,想到德高望重的父亲去天津出诊时被日本兵搜身的耻辱,她的情感,在画中得到呼应。尽管他眼中所观、笔下所画都是她所陌生的劳苦大众,但那无声的独白诉说着内心的痛苦和沦陷三年来北平人的期待,所有的爱与恨、求索与困厄全部浓缩在小小画册中。精神的沟通不需要语言,他的画感染了她。

    “在艺术的园地里,不能专以募仿几朵唐宋的花卉,或明清的山水,就能代表一个国家民族而永远的优秀”,她赞同他的观点,国破家亡时,哪还有闲心去画山画水。惭愧之余,她毅然决定停笔,不再作画、卖画,“看先生的画,一腔热血,撼人心,令人敬佩,要画就画蒋先生那样的画!”

    上门说亲的人更多了,她依旧不闻不问,同样等不到回应的蒋兆和惆怅又失望,素性孤高的他,把激情全部放在了作画上。画册在沦陷区出版后,犹如一声闷雷,引起多方关注,他产生了画一幅大画的想法,敌机轰炸下的难民,其情之哀,其声之痛紧紧抓着他的心,他日夜思索,不停构想,他要“远师郑侠之遗笔,而后作流民图”。

    整整一年,一幅长近27米,高2米的《流民图》画卷终于完成了。展出前,他特意去请萧龙友为画展题词,内心里,仍然存着一丝渴望,他想让萧琼了解他的全部,艺术、执着,以及不屈不挠。

    1943年10月29日,《流民图》在太庙正殿展出,由于日军对文化界的控制,“流民”二字太刺眼,为顺利展出,只得改为《群像图》。萧琼搀着父亲来了,走近巨幅的画卷,她一下子被吸引了,活生生的气息像一个漩涡,将她牢牢卷入,铁蹄之下同胞们的境象被描摹地淋漓尽致。画面触目惊心,她被震惊了,看到站在角落里的蒋兆和时,她的眼睛,顿时蒸腾出温热的霞光。

    面对单思的恋人,他却没有上前打招呼,刚刚得到消息,日本宪兵队要来了,画展要停。他内心惊惧,不知所措,连一个笑容都没顾得上给她。真的禁展了,《流民图》被街谈巷议,蒋兆和闭门不出,他成了萧琼和同学们谈论的焦点,他的事,她总想刨根问底。不知不觉中,他搅乱了她的心绪。

    所幸,有惊无险,几个月后,事态总算平息。不久,有朋友给蒋兆和做媒,他本想拒绝,听到萧琼也会出席时,立刻应允。北海公园的会面礼貌、客气,分别时,不顾身边人的尴尬,他一把抢过她的自行车。爱需要勇气,需要争取,他不能再错过。

    那是有生以来最愉悦的一天,他的经历令她感动,等待三年的爱情之花终于含苞待放。然而,面对身份地位的悬殊,没有人愿意帮他去萧家说媒,有的连连摇头,有的直截了当:“你不配呀!”爱惜他的齐白石听说后自告奋勇,终于有了下文。当他忐忑地问她:“琼,你不后悔吗?”她没有半点犹豫:“不后悔!”, 百拇医药(潘彩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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