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 期刊 > 《恋爱婚姻家庭·养生版》 > 2019年第11期
编号:13443366
搅团
http://www.100md.com 2019年11月1日 《恋爱婚姻家庭·养生版》 2019年第11期
    

    搅团,是个粗粮吃货。往后倒退约四十年的时光,这吃货基本是关中平原上的主食,把作为粗粮的玉米能加工成如此可口的花样,绝对是关中人民集体智慧的结晶。

    自从搅团逐渐退出关中人的主流吃货一个时期后,吃腻了大鱼大肉及精细食品的人们,又翻回来推崇搅团了,说搅团是绝对的綠色美食、特色吃货!从此,搅团的声誉与地位一路飙升,似不在山珍、鲍翅之下,大有冲击“中华名吃”的势头。

    搅团是以玉米面为原料的,只是这面粉的颗粒较粗,很难磨细。苞谷面窝头扎喉咙,不大好下咽,大苞谷碴子钻牙缝、味如嚼蜡,吃多了人老反胃。小苞米粥还可以,但没有菜类及干货相佐不成。至于搅团诞生于何年何月,又由何人所创?就不得而知了。

    搅团的制作比较麻烦,得有技术,也还得有力气。“搅团要得好,三千六百搅”。这就是说,制作时关键在一个“搅”字。做搅团也俗称打搅团,可能为了称呼上顺口,把作为动词的“搅”用“打”来替代。在关中方言里有“打搅”一词(与“打扰”同义),似乎“打”与“搅”是可以置换的,因此就有了“打搅团”这个特色的固定词组。
, http://www.100md.com
    打搅团,得先把苞谷面在一个盆里和成面糊,然后汆入沸腾的水中。当然了,这铁锅里沸腾的水是有一定比例的,得看人定量。把冷的面糊倒进铁锅里与沸水混合后就开始搅,同时炉下也开始加温到沸腾。在这个初始搅的阶段,还要完成一个程序就是和。和,也就是调节稀稠。一开始都较稀,因此就需再和入些面粉。就这样搅着、和着,直至适当为止。怎么才适当呢?没准,爱吃硬搅团就稠点,爱吃软的就稀点,全凭喜好。

    完成了和的过程之后,就进入高潮了:搅。

    这搅团全在这“搅”字上,认真工作、付出流汗了,也就是搅到了,这搅团才有劲道,才爽口。如果怕出力流汗、有所懈怠和偷懒,那搅团的味儿就感觉跟泥一样,要多难吃有多难吃!“搅团要得好,三千六百搅”。听听,三千六百搅!不说别的,光是数到三千六,人的口舌都会抽筋,更遑论让人抱着擀面杖在热气腾腾的灶台边搅了。虽说这组数字有点夸张,但所强调的只有一个字:搅!搅的过程很漫长,也很辛苦,但一想到打好后的搅团,调上用菜油炝好的浆水,再拌上炒好的嫩韭菜,飘上一层红艳艳的油泼辣子,人的味觉神经立时就有些兴奋了。况且,若看到家人们吸尘器一样吸溜、吸溜地吃得满头大汗,做了这顿好饭的人自然也就有一种自豪的成就感。每每想到此,打搅团的人就搅得更起劲了。
, 百拇医药
    打搅团很费体力,往往要用上全身的劲。虽有些劳累,但那场景有时却显得很闲适,也很温馨。搅一遍,再搅一遍,一忽儿单手,一忽儿双手,还不停地变换着姿势。手臂不停地在锅沿的上空画着圆舞动,身体稍稍前倾,伴随着手臂或轻或重或紧或慢地摇曳着。这是劳动,同时也像是在舞蹈。打搅团往往需要两个人,一个人站在锅台侧边握着擀面杖在锅里搅,另一个人坐在灶前烧火。这时要的是文火。烧火的往往是男人,打搅团的则是女人。男人有一把没一把地往灶里添着火,同时也有一句没一句地与女人唠着家常。女人则扭着摇着,轻一声重一声地应着。这是在做饭,同时也在谈心,其间也不乏抒情。这是生活中的另一种浪漫。

    最后,看到锅里的搅团黏若胶糖,挑起来晶莹透亮,滴下去藕断丝连,就知道到火候了。这时就可以开始收尾工作。先把锅沿四周的搅团铲刮干净,顺锅四周加一圈凉开水,捂上锅盖后加火烧开,再炖一会。最后掀开锅盖,搅拌均匀,这一锅热气腾腾的搅团就打好了。当然了,作为必不可少的辅料,诸如炝浆水、炒韭菜、泼辣子等,在之前就已完成了。打好的搅团有一部分漏成了凉鱼儿,多余的则可用或大或小的盘子晾成片片。吃的时候,爱吃热的吃热的,爱吃凉的吃鱼鱼儿,片片最好放到下一顿烩着吃,一切随性。
, http://www.100md.com
    吃搅团也有些讲究,外乡人若无人指导根本就吃不了。有个经典故事,说是20世纪中期,某位领导在我们老家附近一个村子搞社教,被派到一个社员家吃饭。按说搅团是粗食,不能待客的,但那家人穷得有搅团都很不易了。任凭你身份再高,也只好入乡随俗吃搅团了。主家把饭端上来往桌上一摆:一碗搅团,一碗浆水汁子,一小盘葱花炝韭菜,外加一个油泼辣子碟。没人作陪,那位领导只好独自开吃。他先端起搅团碗,就着菜把搅团吃完,再把浆水当汤一饮而尽。搅团实质上就是苞谷面糊糊,只是稠些而已,单吃到嘴里自然没太好的口感。浆水除了酸就是酸,当汤喝肯定得呲牙。主人回来问味道咋样?领导只能咧着嘴笑。主人再问他咋吃的?他如实而答。主人忙不迭地说他吃错了,说搅团是要蘸着吃的。说完主人又出去了。领导就站起来,依旧先吃了一碗搅团,再喝了一碗浆水。他纳闷道:“站着、坐着?味道一样嘛!”后来方恍然大悟:搅团是要在汁子里蘸的,此蘸非彼站也。

    近几年来人们似乎迷失了,日子过得不知道该吃什么好。于是乎东寻西找,翻出了搅团,这搅团成了稀罕物。搅团雅名“水围城”,俗名则叫“哄上坡”。“水围城”取名于其形式:中间是搅团,四周浇上浆水汁子,很像水绕城郭。“哄上坡”则指其内容:这玩意体积不小,但内容不多。吃了几大碗,肚子撑得又鼓又胀,可没走出几步、尿上一泡,肚中就觉得没东西了。其实,搅团的特殊吃法也是个“哄”字。浇上汁子、调上油泼辣子、就上菜,都是为了把这浆糊一样的东西哄到肚里。吃搅团要夹成块囫囵吞下,绝对不能咀嚼的。否则,那有点发碜的苞谷面的味道会让人不大好接受。过去乡间的匠人有句俚语道:“你给咱吃搅团,咱给你失搞干。”也就是说,你用搅团哄我,我手下出的活也哄你!时下,人们忽然又钟爱起哄人的搅团,倒不是真的道德沦丧得只要哄人,主要还是因为人们肚中的油水太多,多得常出毛病,急需用搅团刮肚里的油水。肚中的油水被搅团刮了去,人就少生许多毛病,还能减肥。总而言之,眼下这搅团还真是个好东西。

    我以为应该给搅团申请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最不济也弄个“中华名吃”之类的头衔,否则真对不住搅团对关中人民的贡献。

    也许你心中有个疑问:搅团会不会失传呢?也许会的。大家都已不愿出打搅团时的那身汗了。人们钟爱搅团,过去是不能不爱,而时下也许要的就是那种爽快但却虚胀的感觉吧!, 百拇医药(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