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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情偶寄 踏香行
http://www.100md.com 2010年9月1日 《东方养生》 2010年第9期
     西人玩香,结合化学,百般调配,成就庞大香水工业。

    中国人着眼于固态,焚香局促在文人小圈子里渐渐衰微。

    七八月间的普罗旺斯,正是薰衣草收获的季节,地中海晴热天空下,薰衣草织成一块又一块细密的紫色绒毯,随意散落在林畔山间,配上金黄麦地、灰绿橄榄园,浓稠的色彩让你明了:原来印象派绘画是另一个维度的写实主义。

    这个季节在普罗旺斯,很容易见到用蒸馏法萃取芳香精油。小则三五十斤,大则逾吨的蒸馏炉,工作原理其实相同:炉下生火,炽热的水蒸气经过炉中的芳香植物,很容易虏获具有挥发性的芳香成分,蒸汽经过冷凝塔,凝结成混合纯露和精油的液体,再经过分离槽,精油跟纯露因比重不同分离开来。阿拉伯的香水和蒸馏设备,是12世纪十字军东征的时候带回欧洲的。那以后,欧洲人才开始了本土的芳香植物萃取。

    亲眼见到精油的诞生,是一件相当愉悦的事情。淡黄色的薰衣草精油,翻着硕大滚胖的泡泡,跟纯露划清界限,升腾到瓶颈顶部。读万卷书,还真是需行万里路,以前在古书里读到的一段话在普罗旺斯得到了印证。南宋赵汝适的《诸藩志》是一部记载异域风土的书,在下卷记载的海外诸国物产中,几乎有一半都是香料,乳香、没药、安息香、丁香均有解说,其中说到“蔷薇水,大食国花露也……今多采花浸水,蒸取其液以为代。其水多伪杂,以琉璃瓶试之,翻摇数四,其泡周上下者为真。”我猜想,那时候的大食国蔷薇水,大抵是精油与纯露的混合物,经过翻摇,才会出现与眼前如出一辙的景象。

    蔷薇水,也就是阿拉伯的玫瑰水,是晚唐五代传人中国的,起初因是番使进贡,相当珍贵,直到宋代海外贸易的发展,蔷薇水的进口量大了,这才飞入寻常百姓家。玫瑰的甜美花香的确要比过往树脂、矿物甚至动物香料清新优雅,于是成为许多“合香”之法的必用之物,比如将沉香一类的树脂类香料浸在蔷薇水中,然后以甑蒸干,便是宋代《陈氏香谱》中赞到“最为清绝”的“熏华香”。

    14世纪,应匈牙利的伊丽莎白女王之命,由香精和酒精混合而成的第一批现代香水被创造出来,由水的液态生发。自此西人玩香,结合化学,百般调配,成就了庞大的香水工业,用香反倒简单。而中国人着眼于固态,造出了香丸、香球、香饼,若想“红袖添香”,还须香炉、香盒、隔火砂片、灵灰、匙箸等七八样器具,佐之以火,发展了极其精微繁复的焚香之法。也难怪,香水成了风靡全球的生意,焚香则局促在文人小圈子里渐渐衰微。

    电影《色,戒》中有个镜头——在即将踏上不归路的前一刻,咖啡馆里,王佳芝取出香水瓶,用玻璃小棒轻轻地在腕间耳后点了两点,我的朋友强尼为之心旌摇荡,他说比起女友抄起香水瓶干净利索地喷两下,这个动作充满了缓慢的古典美感。我兴致勃勃地告诉他,四百年前的寒夜,冒襄和董小宛最喜爱的娱乐活动之一便是“静坐香阁,细品名香”,为享受绝世熏香,两人不但彻夜不眠,还要“细想闺怨”,体会“两人如在蕊珠众香深处”之感,强尼倒吸口冷气,叶公好龙地叫到:“这个也太娘娘腔了!”, 百拇医药